一整個下午,陸小展都呆在店裡,手捧著電暖爐坐在角落裡打著瞌睡,齊修遠和何丹丹則是緊一下慢一下地鏟著牆面。
眼看著天色即將黑下來,齊修遠終於忍不住抱怨道:「我說這活還得干多久啊?這要是他們一直不來,是不是我和撒旦就得一直這麼鏟下去?」
陸小展眼睛都沒睜,根本沒理他,何丹丹在旁邊淡淡地應道:「是。」
齊修遠只覺得世界頓時沒了色彩,眼前一片黑暗,難道說他這堂堂彩虹小組的靈魂人物真得在這兒充當泥瓦匠小工?想到這裡,他不禁怨氣叢生,一把摘下腦袋上頂著的紙帽,就要說幾句牢騷話。
陸小展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看了看他道:「你急什麼?他們要來也不可能大白天的過來。」
齊修遠氣道:「廢話!我當然知道,可我就是覺得這麼守著太悶得慌!」
陸小展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要不把我姐找來陪你說說話?」
齊修遠頓時老臉一紅,再也不敢說什麼,在他心裡,陸曼可能就是他唯一的軟肋,不管是拿她來威脅他還是誘惑他,他都是沒有還手之力的。
陸小展打了個哈欠,慢慢站起身來,看了看時間,點頭道:「差不多了,我估摸著他們也不會等咱們收工回去了再過來……老黃你給我打起精神來,小心他們人來了你倒走神了,要知道他們可不會空手過來,總有些槍啊炮的。」
齊修遠嗤笑一聲:「你覺得我會怕那玩意兒?」
陸小展搖頭道:「我怕的是萬一!你要走神走得太厲害,只顧著想我姐了,到時候被個流彈什麼的打到要害,那我姐就算真對你有意思也不敢要你了。」說著話還有意無意地將眼神瞥向齊修遠的下身。
齊修遠只覺得襠下一陣發寒,忍不住就要回上幾句,就在這時,陸小展忽然神色一肅,壓低聲音道:「人來了,小心。」
陸小展看似在閉目養神,其實他一直在觀察著門外的情景,而齊修遠根本不知道他有意念力的事,甚至是連跟陸小展從小一起長大的何丹丹都不知情,不過他們二人對於陸小展都是相當的信任,因此對他的話絲毫不作懷疑,齊修遠瞬間又恢復到那個灰頭土臉的小工狀態,回手將紙帽子扣到腦袋上,繼續剷起了牆。
嘩啦一聲響,門外的塑料隔離布一動,從外面鑽進一個人來,可是出乎齊修遠的意料,這人並不像是什麼冷火僱傭兵的,而更像是一個天天泡在街坊棋牌室裡打麻將的退休老頭,頭髮花白,背也佝僂著,一進門就老眼昏花地打量著大廳內的情景。
陸小展大大咧咧地走了過來,對那老頭招呼道:「大爺,您也是來收保護費的?」
那老頭一愣,隨即失笑:「小伙子,你看我這身量像是吃那碗飯的麼?」
陸小展笑道:「這不跟您開個玩笑嘛……我說大爺,這大冬天的,您不在家焐炕頭,跑我這兒有何貴幹哪?」
老頭背著雙手看了一圈四周,嘴裡應著:「也沒啥貴幹,我就一路過的閒人,見著你們這兒在裝修,進來打聽打聽的……我說你們這兒是開飯店還是啥的?怎麼就你們仨在忙活著?」
陸小展道:「沒錯,就是一飯店,不過是洋飯店,專做西洋菜的,這不施工隊還沒來,我們幾個就在這兒先把能幹的幹點兒,過會兒也就歇了。」
老頭哦了一聲,點了點頭:「行,那你們忙著,我就先走了。」說完沒再說什麼,轉身就往門外而去。
看著老頭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陸小展嘿的一聲冷笑:「還知道找人來探路,這還是僱傭兵麼?也忒小心了些吧?」
齊修遠道:「這也不能怪人家,你讓市政局的人把咱們這兒圍得密不透風的,誰能看得到咱們這裡究竟是個什麼狀況?」
陸小展笑道:「人家那不是為了認真執行安書記的指示麼?」說到這裡,他忽然又沉聲說道,「正主進來了,準備!」
就在話音剛落沒多久,門外的塑料隔離布似乎動了一動,從縫隙中猛然間出現了一個身影,只是呼吸間就出現在了大廳裡,這人黑頭髮黑眼珠,但皮膚黝黑,不像是華夏人,身材不是很高,但卻肌肉虯結,看著很是威猛,身上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休閒裝,將他粗壯的胳膊勒得緊緊的。他剛進入大廳,就已經將目光鎖定了角落中的陸小展身上,手腕一翻,亮出一把雪亮的軍用匕首來。
陸小展早已做好準備,卻裝出一副愕然的樣子,張大了嘴驚訝地問道:「你……你是誰?」
那人不答,冷冷地反問道:「你就是陸小展?」聲調有些怪異,明顯一口很生疏的漢語。
陸小展點點頭:「我就是,你是誰?」
那人身體微微下蹲,右手抬起將匕首護在前胸,一副準備格鬥的架勢,冷冷地道:「我,是來取你性命的人!」說著話腳下猛一發力,像只黑豹般地朝著陸小展躥了過去。
這個像黑豹般的矮個子男人名字就叫黑豹,是冷火僱傭兵中為數不多的亞洲人之一,他擅長暗殺與近身格鬥,倒是和陸小展的習慣有些相似,都不太喜歡用槍,這次羅密歐把他派了過來,一來是因為他的長相比較像華夏人,在外邊不大會引起注意,二來是因為他的習慣,畢竟這家店面是在市區,要是動起了槍肯定會驚動附近的警察,到時候就會引起大麻煩來。
其實黑豹也很鬱悶,當他接到羅密歐的指示,知道了陸小展的一些基本情況後,他就頗為不屑,在他看來基本上很少有亞洲人能在格鬥上贏得了他,更何況對方只是個小小的飯店老闆,這已經不是殺雞用牛刀的事了,用他們越南話說,這叫大炮打蚊子。
黑豹做事一向很小心,所以儘管他很看不起這個飯店老闆,但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花了二十塊錢在路邊雇了個老頭,讓他先進來看看情況,當得知店裡只有三個人時,他才放心地闖進來。三個人,哪怕他們再能打,也不可能在他黑豹的手裡逃出去。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大廳裡的燈光也早已經開了出來,黑豹手裡的匕首散發著森森然的寒意,殺氣從他身上每一處漫出。在他躥出去的時候,他分明見到了陸小展眼中的驚愕和恐懼,就連旁邊那兩個鏟牆的小工也都已經被嚇得愣在了那裡。
黑豹的速度很快,持刀的手也很穩,眼看匕首的刀尖已經快接近陸小展的咽喉處,黑豹心裡暗歎了一聲:「這任務太簡單了,一點都沒挑戰性……」
可是就在他心裡為陸小展默哀時,他眼前這個瘦巴巴的小子竟然詭異地從他的刀尖下閃了開去,黑豹差點因為速度過快用力過猛而一個沒收住。
陸小展笑吟吟地說道:「就你這身手,也好意思跑來殺我?我說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黑豹心中大驚,從出道到現在他還沒遇到過速度比他還快的對手,可是今天卻遇到了,而且讓他十分想不通的,是這個很厲害的對手竟然只是個飯店老闆。可他畢竟也是冷火傭兵團中的高手,雖然驚訝但卻並不慌亂,一擊不中之下立刻收住了腳,微一側身又面對著陸小展而站,右手匕首一翻,貼到了手腕之後,左手從腰間掏出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槍來,指著陸小展冷笑道:「我的身手不用你來評論,反正我是來殺你的,不是來和你較量的,死吧!」
這話雖然說得很有氣勢,但黑豹錯就錯在他判斷失誤了,他不僅判斷錯了陸小展的身手,更是因為太大意,忘了旁邊那兩個毫不起眼的小工。剛才他那一擊未中之後的側身,正巧變成站在了齊修遠身前,就在他即將扣動扳機之時,卻忽然聽見身後似乎有人發出一聲輕笑,一個帶著點無奈又帶著點憐憫的聲音響起:「別拿村長不當幹部,別拿小工不當高手……」
黑豹還沒反應過來村長和幹部之間的區別,就覺得後腦忽然被重重地砸了一下,緊接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何丹丹面無表情地走過來一腳踢開地上那把槍,揉了揉因為用力過猛而有些發紅的拳頭,淡淡地對齊修遠說道:「話多。」
齊修遠也不以為忤,聳了聳肩:「背後揍人的事兒我從不幹,會被人看不起。」說著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陸小展。
陸小展知道他是為了陸曼在自己眼前裝純情裝好人,可他是什麼樣的人自己很清楚,所以也懶得理他,掏出手機撥了楊蒙的號碼。
楊蒙一接電話就先抱怨:「我這兒才剛吃飯呢,你不會又找我幹什麼零碎活吧?」
陸小展一笑:「零不零碎您自個兒看,反正我店裡頭現在正躺著個僱傭兵,還有一把匕首一把槍,您要再不來收拾,我怕到時候可讓他給跑了。」
楊蒙頓時一凜:「好!我現在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