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還小。才八歲。記得還是個夏天,天氣很熱。我父親患著病,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有時候,還吐血。大口地吐。我看見,嚇的要命。就去找母親。
母親在屋裡收拾衣服,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母親把收拾起來的衣服包起來做什麼。我進去找她,說父親躺在床上吐血,我害怕。母親轉過身,望著我,臉上流著淚水。她蹲下來,伸手把我抱在懷裡,使勁親我。然後,對我說:「二虎子。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爸爸。媽媽走後,你要照顧好你爸爸。」說完,母親又哭了。
我那時真的不懂事,不知道母親是要離開我們去很遠的地方,而且,再也不會回來了。只是認為母親是不是又要去給人打工去了,就說:「嗯,媽媽,你要去那裡?」
母親伸手撫摸著我的頭說:「二虎子,媽媽要去很遠的地方。以後,媽媽就不能照顧你和你爸爸了,你也長大了。記住媽媽的話,照顧好你爸爸。」
我點頭應允到:「嗯,我會照顧好爸爸的。」
母親再次把我抱在懷裡,哭起來。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哭。就對母親說:「媽,你別哭,你就去吧,我聽你的話,一定照顧好爸爸。」
母親聽了我的話,不哭了,她站起身來,拿上包袱,對我說:「二虎子,媽媽要走了。你要好好活著,照顧好你爸爸。」說著,一扭頭,轉身就走。
「媽媽,我給爸爸說嗎?」我問母親。
「不要給你爸爸說,他有病。」
「那爸爸要問呢?」
「你就說媽媽出去做工去了。記住哦。」母親說完,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我們家。
後來,我才知道,母親是受不了我們家的窮,跟人走了。
「哦,是這樣啊。你沒找過你母親嗎?」李國亭小聲問。
「找?沒有。我才不會去找她呢。就當她死了,我沒有過那個媽。」趙二虎恨恨地說。
「那後來呢?」李國亭又問。
「母親走後,父親不知從那裡知道了,反正不是我說的。沒幾天,父親也死了。我知道父親一定是曉得我母親離家出走,給氣死的。父親死後,我在爺爺家裡待了一年,爺爺待我不好,老打我,還老罵我沒出息。我一氣之下,就跑出去了。」
「跑出去了,跑那去了?」
「那都去過,去鎮上、縣城,還有別的村。剛開始,要不到吃的,就是要一點,也被人白眼,有一次,還讓一家人放出狗來,咬了我,現在,我的小腿上還有那條狗咬的疤痕呢。」
「我到處流浪,慢慢,我就學會了偷東西。翻牆,偷過人家哂在房上饃。搭在繩上衣服,還偷過女人的花褲頭呢。」說道這,趙二虎側過臉,小聲地「嘿嘿」笑出來。
「你這傢伙——。」李國亭笑著說到。
「大一點了,我也搶,搶比我小的小孩的東西。有一次,我搶了一個婦女的包袱,被人抓了,差點沒被他們打死,後來他們把我綁起來,送到縣城警察局裡,那些警察又狠揍了我一頓,揍完了,就把我關進大獄裡去。」
「在大獄的號子裡,我認識了一位老頭,哎呀,那老頭真絕啊,想偷你什麼,你藏都藏不住。後來,我就拜他為師。他就是我的師傅。你知道他是誰嗎?」
李國亭搖搖頭,說道:「我怎麼知道。」
趙二虎神秘地說到:「他就是廣元城裡有名的賊王,外號『一溜風』。就說他偷東西,就像一溜風,只要從你身邊一過,就像刮過一溜風,你身上裝的錢啊,懷表啊,就都跑他那裡了。」
李國亭聽了咋咋舌頭,說道:「有這麼神啊?「
「那你以為呢。我師傅可厲害啦。我從大獄出來,就跟著他學偷東西,那可不好學啊,每天,光把手指往燒熱的鐵砂裡插,就要插上百邊。手指被燙了多少回,我都記不得了。」
「拿手插鐵砂幹什麼?」李國亭好奇地問到。
「練習偷東西偷的快啊。你想,鐵砂是燙的,你要把手指插到鐵砂裡去,要是不快進快出,不把你手指燙掉了才怪呢。等你把手指啥時插進鐵砂裡,還燙不著,那就成了。」
「就這樣學偷啊。」
「可不是嗎。那幾年,跟著師傅,可享福了,下館子,住大堂,穿好衣服。我還帶過懷表呢。」說道這,趙二虎不無得意地晃晃腦袋。
「行,真行。」李國亭讚許地說道。
「有一次,我跟師傅去了長沙,偷了一個軍官,有一百多大洋呢,師傅專門帶我去吃了一頓『二龍戲珠』。」
「二龍戲珠?什麼是二龍戲珠?」李國亭問。
「這你就不懂了吧。小鄉巴老。我告述你,就是一個蒸籠裡,裝著兩條黃金蟒蛇。都是蒸好了的,兩條蟒蛇中間,擺放著一個用什麼東西,好像是什麼肉做的肉球,上面點著個紅珠子。就叫『二龍戲珠』。可好吃拉。」說到這,二虎又咂咂舌。
「他娘地,你就別說啦,害的俺都流口水哪……」李國亭說道。
「哎,可惜,後來,我和師傅晚上翻牆,溜進一座洋樓裡,偷了一個皮包,出門就被發現了,一大群當兵的追我們。師傅護著我,讓我先跑,後來,我聽見後面響起一排槍聲,等我回過頭來看時,師傅到在了地上。我沒敢去救他,後面有追兵,就自己一個跑出來了。」
二虎剛說完,就聽見他們倆人睡的這個草棚下面,有人往梯子這邊走來。
「誰,是誰在上面?」下面有人對著他們藏身的頂棚喊。
「不好了,咱們說話被看馬的人聽見了。」趙二虎悄悄地對李國亭說。
「下來,再不下來,我喊人了。」從下面又傳來那人的喊聲。
李國亭和趙二虎都緊張起來。
「怎麼辦?「李國亭問。
「大哥,跑唄,要不,一會來人,我們就被抓住了。」趙二虎說道。
「來人啊,有賊。有賊。」下面的人大聲喊起來。
「一、二、三。跑。」趙二虎喊著。李國亭和趙二虎分頭往下一跳,就跳到了下面餵馬的草堆上,緊接著。兩人從草堆上一打滾,爬起來,沒命是地往外跑。
下面那位來人正是瑞祥客棧餵馬的人,天快明時,他起來餵馬,就聽見上面頂棚裡,像是有人悄悄說話,他站在下面仔細一聽,聽出來了,原來上面有人在說偷東西呢。於是就喊起來,沒想到,這一喊,驚醒了李國亭和趙二虎,兩人起身跳下來,分頭就跑,那餵馬的人嚇了一跳,等他回過神來,那倆人跑的沒影了。於是,急忙喊看家護院的,『叮叮咚咚』一陣鑼聲,聚齊了十幾個看家護院的,各拿刀槍,就順著趙二虎和李國亭逃跑的路追上來。
李國亭和趙二虎沒命地沿著城牆根往前跑,後面的追兵也緊跟著追過來。鑼喊聲,吶喊聲,在黎明寂靜的天空迴盪。驚動的夜宿在城牆腳跟的那些樹枝上的麻雀和斑鳩『嘩啦啦』地煽動者翅膀,飛向黎明時分的天空。
趙二虎和李國亭跑著跑著,就看見,前面不遠處,有一根污水管從城牆下面通往外面。兩人跑的跟前,一看,那管子粗細和他們身體差不多,於是,李國亭就說:「兄弟,我看我們從這裡爬到城外去吧,這樣跑,我們肯定跑過他們。」
趙二虎說:「好,就聽大哥的,我先爬。」說著,趙二虎第一個爬進那個管子裡去,李國亭緊跟著也爬了進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