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下水道的老鼠
回首過往,恍然若夢,這一身纖塵,何時能染得平靜。房遺愛覺得自己還是沒有適應這個複雜的大唐朝,一直防著,卻還是中了招,從頂塔樓離開,他便泡在了池塘中,池塘與宮外護城河相連,這也是他唯一逃出去的辦法了。
在水中潛著,房遺愛一動不敢動,此時太極宮裡早已亂了起來,從東宮到西宮到處都是奔跑的羽林衛,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捉到房遺愛。做為天子親軍,羽林衛只會聽當今皇上的,就算房遺愛有著許多的身份,他們也不會在意的。冰涼的水流劃過身體,卻也比不上心中的悲涼,李世民真的要對他房某人動手麼?房遺愛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僅僅是因為蕭慕兒和襄城,李世民絕不會下殺手的。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是何等的堅定,沒有李世民的允許,羽林衛敢麼?要知道,他身後可站著房府和長樂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池塘邊上的羽林衛終於變少了,雖然此時池塘邊還有一些羽林衛在巡視著,可房遺愛卻不敢再等下去了,如果等到天亮,他就再也沒有逃出去的可能了。
房遺愛在想著如何穿過池塘水閘進入宮外的河流,李世民也在想著到底該如何處置房遺愛,殺了他麼?李世民有這個心思,一開始知道被欺騙後,他的怒火幾乎燒遍了整個身子,如今他有佔了蕭慕兒和襄城的身子,可以說完全沒把皇家臉面放在眼裡。就這樣一個房遺愛,李世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因為那個最寵愛的女兒,殺了房遺愛,害了長樂,這到底值不值呢?
良久之後,李世民慢慢的站起身走到了身後的屏風之前,看著屏風上的一首古詩。他還是下定了決心。也許狠辣了,可誰讓他是個皇帝呢,作為皇帝,就要維護自己的尊嚴,他容不下敢於挑戰皇權之人,就算這個人是長樂夫婿也不行。李世民從不覺得房遺愛有多簡單,相反,他覺得房遺愛一直都是個很難對付的人,隱瞞傳國玉璽之事,掉包李婉順。再加上和李婉柔的關係。說他謀反還有錯麼?
宮裡出了這麼大事情。不可能瞞得住的,長孫皇后只知道羽林衛在滿宮裡抓人,而她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李世民一直在甘露殿裡沒回百福殿,長孫皇后就親自來了趟甘露殿。見了李世民後,她緊蹙著眉頭說道,「陛下,你和俊兒又鬧意見了?聽妾身一句勸,有些話說開了就行了,現在長樂可是馬上就要臨盆了,要是房俊有個三長兩短的,長樂會怎樣?」
出乎長孫皇后的意料,這次李世民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相反那雙眼睛裡還透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不耐和憤怒,「觀音婢,這朝廷上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房俊的事情。朕自有決斷!」
聽著李世民的話,長孫皇后的身子輕輕地晃了晃,猛然間,她只覺得頭好暈,多少年了,這還是李世民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最終,長孫皇后還是落寞的回了百福殿,她知道說再多也沒用的,此時的陛下就像武德九年的他,為了那份權力,他不會在乎流多少血。難道真的應了那句話,成大事者至親可殺麼?
甘露殿發生了多少事情,房遺愛不知道,他此時小心翼翼的潛水游到了池塘的小橋底下,過了小橋就能進入與城外相連的水道了。越是關鍵時候,越要小心,此時橋上至少有八名羽林衛在守著,只要他弄出一點響聲,就會立刻被人發現的。
到了丑時的時候,一直昏迷的蕭慕兒才悠悠醒來,當看到身邊的襄城,她猛地坐了起來,可是這一下就牽動了下身的傷口,她立即疼的又躺了下去,這一刻,蕭慕兒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她的身子就這樣被人拿去了,可笑的是,她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
襄城一點勸說的話都說不出來,此時的蕭慕兒是淒涼的,她也有權利去哭泣,可是,受傷害的只有蕭慕兒麼?蕭慕兒失去的是身子,可是房俊丟的卻是命,甚至連整個房府和太子宮都要受到牽連,當一場騷亂興起,那程府和秦府還有那個范陽豪族能倖免麼?襄城覺得就連她自己也躲不過去,在皇家,只要陛下懷疑你了,那你這一生也就完了,即使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行。
「哭吧,哭出來也許就好多了,慕兒,你的痛苦,我能懂,可是我卻不擔心你,你就算是死也只是一個人罷了,可是房俊呢,卻要有許多人為他陪葬。也許明天,也許後天,我也會得來三尺白綾或者一堵高牆吧!」
襄城能猜得出自己的命運,做為陛下的女兒,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軟禁吧,可是被軟禁,還不如三尺白綾來的實在呢,既然親情不那麼重要,又何必再裝下去呢?
聽了襄城的話,蕭慕兒停住了哭泣,她扶著床沿艱難地靠在了牆壁上,她能記起的也就是房房遺愛那張臉了,那個失去意識之前,唯一記在心裡的男人。她本來想找房遺愛訴苦的,可是做夢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結局,也許這所有的事情從頭開始就是個陷阱,若說自己有什麼價值,那就是讓晉王恨透了房俊吧。
「襄城姐姐,房俊真的躲不過去了麼?」若說不關心房遺愛,那是假的,就算發生了諸多的事情,也不影響蕭慕兒的心,在她看來,房遺愛依舊是個敢做敢為的男人。
「難,僅僅是因為你我,我那父皇大不了豁出臉不要,但是卻不是因為這些,要知道,那可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命令,呵呵,我襄城還沒那麼值錢!」說到這裡,襄城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在別人看來她這個長公主身份尊貴,可是在這些長安貴族眼中,她還不如長孫渙值錢呢。
蕭慕兒能感受到襄城心裡的那份淒楚,抹去眼角的淚痕,她緊緊地攥住了身上的軟被。也許對她來說倒是件好事呢,至少不用再為嫁給李治的事情發愁了。有時候。蕭慕兒真的希望房遺愛還是十年前那個縱橫長安的紈褲二公子,那樣的話,她的心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選擇和為難,若是沒有房遺愛,也不會顯得李治差了。
太極宮池塘裡,房遺愛艱難地通過了石橋,當尊進狹窄的水道之後,他才知道這裡有多臭,整個水道黑漆漆一片,還有著這樣那樣的怪味。也許這就是大唐朝的臭水溝了吧。宮裡的垃圾以及糞便什麼的有時候都倒進了水道之中。水道中臭味熏天也就罷了。可水中還有著不少老鼠的死屍。噁心,這就是房遺愛唯一的感覺,如果可以的話,他這一輩子也不想鑽水道了。
走到水道盡頭。房遺愛一顆心就沉了下來,因為水道盡頭竟然有一道鐵柵欄,看著那拇指粗的鐵棍,房遺愛真想變成大力金剛。饒是他房某人力氣不小,也沒信心在這狹窄的水道中扯動鐵柵欄。伸手摸了摸冰涼的鐵棍子,房遺愛狠狠地擂了一拳。該怎麼辦呢?留在水道中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等到天亮了,反應過來的羽林衛一定會將外邊的護城河圍起來的,到那時。他房某人就成了甕中的老鼠了。
房遺愛佩服老鼠的生存能力,卻不希望自己變成老鼠,他咬了咬牙,蹲下身子朝鐵閘下部摸去,所幸。鐵閘並未跟地面釘在一起,搬來一塊大石頭,房遺愛用力的往上拉著鐵閘,鐵閘真的很重,可是他卻不能放棄,尖銳的鐵刺劃破手掌,鮮血在黑色的污水中顯得是那麼的刺眼。終於鐵閘被拉倒膝蓋那麼高,房遺愛不顧手上的傷,用腿使勁兒的撞了下旁邊的大石頭,這一下,房遺愛的腿很疼很疼,而大石頭卻只移動了半分,這一刻,他多麼希望旁邊有個人能幫他一下。
這麼多年,房遺愛從沒有這麼無助過,就是在烏姿別裡山口的時候,他都沒這麼渴望過一個人,可是想再多也是無用的。深深地提了口氣,房遺愛暗暗打了個氣,一定要活下去,不能死,決不能死,哪怕是死,他也要看看自己的孩子。想著長樂和院裡的那些女人,房遺愛身子裡爆發出了一股力氣,膝蓋不斷地撞著大石頭,最終大石頭擱在了鐵閘與地面中間。房遺愛來不及高興,他不顧水有多髒,蹲下身子就從鐵閘下邊爬了過去。
出了水道,順著水流走過去就是護城河了,此時天色已經快到卯時了,馬上就要天亮了,房遺愛更是不敢怠慢,這個時候也只能賭城門守兵還不知道宮裡的事情了。拖著半殘的腿,房遺愛一瘸一拐的朝南城門靠去,河裡的水冰涼冰涼的,他覺得傷口越來越難受了。
很快就順著河水到了南城,可是讓房遺愛失望的是,此時守衛城門的卻多了許多人,這些人大部分是龍驍衛和龍虎衛的人,顯然李世民早想到這一點了。靠在冰冷的河邊,房遺愛自嘲的笑了笑,李世民就是李世民啊,竟然一點後路都不給人留,只要把他房某人困在京城裡,想捉住他還不是早晚的事情麼,而且,他覺得自己也不可能活著見到李世民的,別人既然設了這個局,會給他辯白的機會麼?
這一刻,房遺愛竟然不知道該去往何處了,京城裡有著那麼多的親朋好友,他卻不敢去,就他現在的情況,那也是連累人的份。相信李恪一定會幫他的,可是他又怎樣,想來李恪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了吧,誰讓這位吳王殿下和他房某人關係好了呢,別人要是不借這個機會整垮他,那可就是蠢了。
城西,隋大男提著幾包藥材往家裡趕去,這幾天老娘的身子又有點不舒服了,還得好好將養下才行。隋大男的家挺簡陋的,雖然他貴為洪幫幫主,可是生活一點都不奢侈。剛推開院門,隋大男就看到眼前閃過了一個人影,本能的隋大男想去摸腰間的短刀,可看清那人的模樣後,隋大男臉色就變了。
「二公子?您,您怎麼還沒出城?快,隨小的進屋藏起來,這會兒城裡都快翻天了,那些龍驍衛和龍虎衛正轉著找你呢!」
點點頭,房遺愛便隨著隋大男進了屋,屋中很簡陋,一張桌子,四張凳子,正屋兩邊是兩間小屋,隋大男的老娘睡一間,隋大男則睡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