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過去,已進去秋天,天氣也明顯轉冷。舒殢殩獍病房窗前那顆梧桐樹,已從夏季的茂盛轉入秋季的蒼涼,不斷有枯黃的樹葉從枝頭落下來,飄飄蕩蕩,有幾張落在窗台之上,不肯離去。
安承羽伸手拿過,唇角微揚,轉而望向床上。
清綾靜靜躺在那裡,已睡著了。
一個多月了,眼睛好轉了一些,能依稀看到人影在移動,也能大致分辯出是男是女,就是看不太清長像。
小豪說,這是不是像高度近視?能不能配副眼鏡戴上甾?
單牧爵判刑那天,他也去了旁聽,罪刑並不重,也因為有嚴緒然的關係,被判了兩年。但是,對於一個正處於事業高峰期的人來說,這無疑像是給了當頭一棒,一下子從天堂墜入了地獄,要知道,這麼一來,就什麼都沒有了。
國內的牧升全部沒收宣佈破產,拍賣給一家名為ll的公司,國外的牧升暫時也處於停業期,後期還要嚴緒然過去協助調查。其實也就是說明已走到了頂峰。
一家公司那麼大的企業,居然也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垮掉,這世間,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添?
安希羽是在一個星期後去看的他。
生怕單牧爵不會見她,結果他卻是見了。
這麼英挺高大的一個人,哪怕穿著囚服也絲毫不減他的英氣,只是,以往都是一絲不苟,衣服永遠筆挺鮮亮,頭髮不會散亂,鬍子總是會剃得乾淨,哪裡像現在,下巴處留著青青的鬍渣子,一下子滄桑了不少。
「我給你做了些吃的,也給你爸帶去了些,你看看,還想吃什麼,我再給你做。」安希羽看到他拿起話筒,忙對著他說道。
單牧爵與單博文並不在同一個監獄,兩個地方開車也要好幾個小時,安希羽能來看他,他已經很感激,畢竟,他和她,沒有多少交集和接觸,也沒有很好的印像。
「謝謝。」除了說謝謝,他不知道還要說什麼,哪怕心裡很想知道她的情況,但想了下,還是不問為好。
「在裡面……是不是都吃不好睡不好?會不會做得很辛苦?看你都瘦了。」安希羽望著他,輕聲問著,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捨,再怎麼說,在她的心裡,也算是親人吧。
單牧爵只是搖了搖頭,微微笑了下,當然比不得以前他吃的精細,但也總算能嚥下去,睡?累了總是會睡得著的。
「牧爵……小豪他說也很想你,我下次能不能帶他一起來看你?」安希羽小心問著,單牧爵挺討厭小豪的,雖然小孩子一直很敬仰崇拜他。
「別帶了吧,小孩子來這種地方不太好。」單牧爵還真拒絕了,但說得卻是實在的,孩子還小,來這種地方真不太好。
安希羽只得點點頭。
「對了,清綾能看到一點人影了,能分辯出男人女人,就是還不能看清臉,我想,過不了多久,她就會看見的……」安希羽忙又說著。
單牧爵的眼神低下去,她能看見了,當她真正能看見的那一天,她的記憶會不會恢復?她會不會記起他?會不會找他?
心裡有絲難過,他只是點了點頭,隨後掛了電話,轉身朝裡走去。
安希羽望著他的背影,總覺得有股淒涼與孤獨,這樣的字眼,並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身上才對。
蘇婧偶爾會過來看清綾,知道她失憶了,也知道一點她和單牧爵的事,但是,誰都沒有提起,她也沒有提起。
感情這種事,並不是誰等誰就能等得到的,她堅信愛情,愛會讓人有一種如磁鐵般的吸附,哪怕兩人離得再遠,時間,空間,甚至是記憶,到了一定的範圍之內後,總會產生吸磁效應,兩人總會被吸到一起的。
但是,看到安承羽對於清綾那麼好,她有時又覺得,還不如就這樣算了。
如果當初,也有人像安承羽對她那麼,那麼她或許也等不到遲御了?
採桑出國了,她說這是個傷心地,不想再留下來,也無顏再面對清綾,她還以為自己的老爸會有多正直,卻沒想到當年,清綾家的變故他也有參與,而最終害得清綾姐妹倆生死別離的劊子手,居然就是自己的爸爸,這讓她如何接受?
看到清綾這樣,她就難過的要死,還不如遠走,不想再見。
出國前一天,她來看了清綾,和她說了好一會話,並沒有問她記不記得她,或許,她不記得會更好,她只是自我介紹,和她是很要好的朋友,也叫採桑。
她笑著伸出手來與她相握,她的手有些涼,觸到指尖,傳遞到心裡,有微微的發疼感。
沒聊多久,她就走了。
走至門邊的時候,採桑又轉頭望了她眼,安承羽正扶著她坐下,一臉小心翼翼的感覺。她笑了笑,終於回過頭出去,像是終於放心了般。
不想去看秦元培,或許這一次,秦元培進去,對採桑的打擊是最為大的。
她倒是去看了單牧爵。
「就因為你進來了,所以就想對清綾放手嗎?」她一直想不通,男人怎麼可以這樣,如果清綾真愛他,就能等他,而不是任意地讓他一個人作主,放棄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感情是兩個人的,並不是他一個人的!
單牧爵只是笑笑:「你錯了,如果只是因為我進來了,我是不會對她放手的!」
「那是為了什麼?」採桑想不通。
單牧爵低下眼,沉默了會,才又輕聲開口:「為了不讓她想起以前的痛苦事,為了不讓她覺得對不起我,為了不讓她糾結怨恨地過一生,為了不讓她……恨我……」他寧願把自己從她腦裡擦除,像橡皮擦一樣,把自己所有的痕跡,全都擦得一清二楚,也不願再留一點半點讓她隨時能記起的不好的東西。
「可是,你怎麼就能肯定,她不見你,她就不會想起?倘若她見了你,她也不會想起呢?那你也願意放手?」採桑仍然不明白,如果愛得夠深,還有什麼坎是過不去呢?
「如果她想起,如果她愛我,如果她覺得她不會恨我,那麼,她自然會來找我,如果……如果……」後面的,他不敢嘗試,她現在視力越來越好了,慢慢就會恢復,到那個時候,假若她碰到他,也不會想起,他也仍然不敢在她身邊停留多久。他要杜絕一切的可發生因素。
採桑還是鬧不懂男人的思維方式,如她,很簡單,既然愛了,就要一直守護著,雖然現在清綾什麼都想不起,也的確很難和她解釋,說你的老公正在牢裡服役,這似乎有點……殘忍。
她沒再說什麼,只是說了些保重之類的話,離開了,去機場前,她去了墓地。
和清綾一模一樣的那個女孩,還有她的媽媽,爸爸,爺爺,全都葬在這裡。
她買了四束花,分別放在四人面前,隨後,對著他們的墓碑,全都深深掬了一躬。
國外的牧升停止營業,所有牧升的財產以及單牧爵的個人財產,全部凍結!西雅結束了紐約的工作之後,馬不停蹄趕了回來,第一時間就到了醫院內。
那會兒,安承羽,安希羽,小豪正都在清綾的辦公室內。
「你還記得我嗎清綾?」安西雅坐至床沿,把臉湊得近近地,望著她說著。
清綾只是睜著眼,看著有人離近,卻不能看清她的臉,只能看到穿著顏色鮮艷的衣服,還有長髮,應該是個美人兒吧。
「我是西雅,安西雅,你的主治醫生安東優的妹妹,你記得我嗎?我可是你的好姐妹哦……」安西雅不敢提及太多,牧升,單牧爵,這樣敏感的字眼,都不敢提及。
清綾是真想不起來,彷彿這個腦袋被掏空了,什麼都沒剩下,只能從現在開始,不斷裝進新的東西,才有新的回憶。
夏渝嬈曾也過來看過清綾,但被安承羽擋在了外面,不讓她見。
夏明漢的案子曾在一個多月前重新上訴,但法庭仍然維持著了原判,駁回了上訴,夏家的人似乎仍然不甘心,還在一個勁找著證據說服的理由,準備再上訴。
清綾現在最最開心的,便是和安承羽一起,或者安希羽還有小豪在一起的日子。
安希羽特地叮囑了小豪,不能和姐姐提及任何有關於單牧爵哥哥的事。
小豪特別懂事,什麼都沒有說起。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到此處差不多都像畫上了句號,時間依然在慢悠悠過著,故事依然在這兒發生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