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若突然做出的決定,是那樣的決絕又出人意料。|直到那一紅一白的二人已經纏鬥在了一起,惜離才從赤玨的驚叫聲中回過神來。
「你們別打了!!雲若!不能這樣啊!」
赤玨無助地在那兒勸著架,哪裡知道,她這邊越是想要二人收手,那邊雲若對於端木陽泰的進攻,便越是狠厲。
因為雲若心中隱隱覺察到,能夠將惜離帶回去的機會,僅此一次。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雖然雲若自知惜離斷然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是同時他也明白,端木陽泰才是惜離的軟肋。
想要讓惜離老老實實地跟著他回去,從此以後不會再對凡間做任何妄想,唯一的辦法,就是徹底斷絕她思念的源泉。
那一刻,他不僅僅只是想要端木陽泰死。似乎,他還巴不得對方魂飛魄散,徹徹底底地消失在六界之中,再不入輪迴。否則,不論是林子航還是端木陽泰,生生世世都將成為洛惜離修仙悟道的情劫,她的魔障,她窮極一生都無法跨過去的坎兒。
「……你想我死。甚至魂飛魄散。」
端木陽泰到底是個懂得這些怪力亂神的人,見到雲若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跟白霧似的,越來越濃烈,忽然很是篤定地說出了這句話。
雲若的眼睛睜了睜,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被一個凡人給察覺。只不過,他迅猛的攻擊在片刻的停頓之後,再次回復如常。端木陽泰知道,這男人在用自己的行動來默認他剛才的猜測。
「為什麼?為了她?」端木陽泰好笑地退後幾步,用劍指了指倉皇無措,站在一旁的洛惜離。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是讓在雪地之中的四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看到,惜離和那個跟著眼前這男人前來的女子對望了一眼,二人的臉色皆是煞白。就連洛雲若的臉色,也是變了又變。端木陽泰促狹地打量著三人的神情,忽然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或許自己不見得就會滿盤皆輸,死在當場。這三人縱然如何武功高強,內力深不可測。卻都是些心思單純的妖精,一顰一笑,所有神情都寫在了臉上。自己若想保命,不一定要在武力之上獲勝。兩軍交戰,自然是攻心為上。
「怎麼?莫非是我說對了?你喜歡洛惜離,所以看不得她在任何一個男人身邊?所以你想要把她牢牢圈在自己身邊?」
端木陽泰繼續揮舞著長劍見招拆招,嘴巴也沒有停下來,希望借此擾亂洛雲若的思緒。要知道,對於一心想要修仙悟道得正果的人或者妖來說,這樣的蠱惑之言,怕是這世界上最濃烈的毒藥。
洛雲若咬著牙,對於端木陽泰的這種拷問似的追問一概不答。可是他越來越冷酷無情的出招,卻洩露了他的心思。漸漸地,在這密集如江南春雨的凌厲攻擊之下,端木陽泰臉上的笑容也悄然淡去。
惜離看到,端木陽泰早就已經沒辦法一心二用地用言語挑撥洛雲若,使他分神。然而就算他是這般專心致志地抵擋對方的攻擊,端木陽泰身上的錦袍,還是被刺爛了些許。透過那些大小不均勻的刀口處,惜離依稀還能夠瞧見殷紅的血跡。
看樣子,雲若是真正下了殺心。這殺心已經堅決到,他寧願他那柄從來不曾沾過血跡的寶劍被血液污穢,也要達到這樣的目的。
「住手!別打了!」
赤玨站在惜離面前,已然是哭啞了嗓子,可是雲若卻依舊還在我行我素,不去聽一個無助女人的哭喊。
「離兒,我的好離兒,你去阻止他們吧。你雲若哥哥他不能殺人啊!他若殺了人,他這輩子的夢想就要被斷絕了!」
突然,赤玨回過頭來,對著惜離噗通一下跪在了雪地裡。惜離一怔,趕忙上前去拉赤玨。卻發現,如何都拉不動,「你起來,你先起來說話。」
「求你了……離兒……平日裡雲若帶你不薄吧?你怎可要他為了你的事情道行盡毀?只有你能阻止他,只有你能阻止他啊!」
赤玨雙手抓著惜離的繡袍,這般嚶嚶哭泣著。其中無助彷徨,真是揉碎了惜離的心。
「……我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他們二人紛爭。如若可以,我也想……」惜離咬了咬唇,眉頭緊鎖之下,臉色更顯得蒼白。就好像赤玨心中裝得都是雲若,她的心中滿滿的都是對於端木陽泰的牽掛。
前有赤玨的叩首祈求,後有洛雲若對端木陽泰性命的苦苦相逼。一時間,惜離也沒了辦法。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夠不讓大家兩敗俱傷。
「你有,你有辦法的……」赤玨聽到惜離鬆了口,眼神一亮,似乎是看到了生的希望,「雲若執意要殺端木陽泰,是他知道端木陽泰拿了你的心頭血做契約,和你綁在一起讓你做了使魔。他是想趁著這契約還在,一勞永逸地除掉端木陽泰,如此一來,你就能夠恢復自由身!但是……如果你加重了契約的籌碼,他就動不得端木陽泰了。」
赤玨的諄諄善誘,或許是別有企圖,卻正中惜離下懷,「什麼意思。」
見到惜離無比單純而又堅定地瞧著自己,不知怎的,赤玨有些害怕。她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只要加重了契約的籌碼,你與他二人牽絆,生生世世都會存在。若他魂飛魄散,必然也會連累到你……」
其餘的話,赤玨沒有再說下去。然而對於惜離來說,知道這一切,便已足夠。
「好,我知道了。」突然,天地之間,鵝毛大雪來得更是猛烈,凜冽寒風混著碎冰和雪籽,拍打在每個人的身上與臉上。赤玨瞇著眼看著前方,依稀看到有一隻五尾妖狐,立於她的前方。她拿起手中寶劍,眼看就要手起刀落,向自己的身體襲去。
「離兒你要做什麼!!」
後知後覺的尖叫聲劃破長空,伴隨而來的是一聲沉悶的斷裂之聲。洛雲若與端木陽泰都聽得非常清楚,那是刀劍劃破皮肉,斬斷軟骨的聲音。
「離兒!」
雲若繼續攻擊的動作一頓,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卻見惜離正抓著一條血淋林的尾巴,落到了端木陽泰面前。這一刻,他們二人的位置似乎像是對調了一樣。
當初,是端木陽泰從天而降保護著她;到頭來,卻還是這個看似柔若無骨的女人,用這種鮮血淋漓的方式保護著他自己。
紅色的血液,自惜離的斷尾處慢慢溢出,染紅了她白色的衣衫,還有其他幾隻尾巴上的白毛。端木陽泰站在她身後,怔怔地看著,不覺間,佩劍已經從他手中落下。
「……這只尾巴,現在是歸端木陽泰所有……你若傷了他,便是傷了我……」
一隻狐尾,就代表著一百年的道行。而今惜離自斷一尾之後,只覺得身子和意識,都是輕飄飄的。自己好不容易積攢著的幾百年的法力,似乎都從那正在流著血的端口處溢出。
縱然如此,她還是咬著牙,斷斷續續地說完了這些話。話音剛落,端木陽泰刻在她額間的符咒忽然紅光一亮,便將那狐尾燃燒了起來。雲若驚詫異常地瞧見,惜離和端木陽泰二人的手腕上,都生出了一圈符咒鏈,紅得像是在滴血。
「……為了一個凡人,值麼。」
看到惜離的臉上掠過一記得逞的笑容,雲若高大的身子不免有些顫抖。那句當初在靈狐洞裡問過的一句話,他又問了一遍。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惜離笑了一下,她的唇此時此刻已經淡如雪,無一絲顏色。剛說完這句話,惜離便雙眼一閉,倒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恍惚間,她似乎聽見了一個男人在急切地喚著她的名字,只是已經意識模糊的她,已經分不出來,那是端木陽泰,還是洛雲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