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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五十九 孤軍 文 / 闕無憂

    (爆更活動,加更章節一)

    後宮之中,出現了九尾妖狐。

    此等流言蜚語一出,市井坊間便爭相猜測,這所謂的「九尾妖狐」到底是真有其事,還是只不過是後宮爭鬥之中的含沙射影。

    然而不論是哪一種言論,大家都沒有把這九尾妖狐將洛惜離聯繫起來。就連知道洛惜離存在的袁不羈都沒有,若不是雷躍龍深夜來訪,或許袁不羈還會這麼繼續一無所知下去。

    一開始,剛從睡夢裡敲起來的袁不羈還有些不相信滿桂的話,直到被已經身為他的副將的滿桂領到了書房裡,才知道這並不是惡作劇。

    「……雷大人。」袁不羈單只是披了一件厚披風便匆匆忙忙地起身趕來,只是站在門外片刻,就覺得有些寒冷。進房門之前,袁不羈還特意回頭看了外頭一眼,只見夜色漆黑如墨,偶爾有點點螢光飄灑而下。

    看樣子,是下雪了。

    「雷某深夜到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還望袁將軍不要見外。」見到袁不羈進了屋,坐在火爐旁邊的雷躍龍立馬便站了起來。

    「雷大人快請坐……您這麼客氣,真是折煞袁某了」,袁不羈見到雷躍龍起身向自己行禮,趕忙走了過去扶住了他的臂膀,二人雙雙入坐之後,滿桂也將剛泡好的茶葉端了上來。

    袁不羈拿起剛放下的茶杯,拿著蓋兒在茶水上抹了一圈,忽而又放下了,「不知道雷大人深夜來訪,所謂何事。」

    雷躍龍含笑望著袁不羈,正襟危坐間,神態看起來卻依舊放鬆悠閒,似乎單憑觀察他的表情,是不足以讓人瞧出來,他到底心裡藏著什麼事情的,「若不是干係重大,雷某也絕不會做這種莽撞的事情……實在是,受人所托,也深知所托之重。袁大人,不知道你可聽說了最近坊間的傳言?關於皇宮內苑的。」

    袁不羈一愣,有些不知道雷躍龍所指,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問。猶豫了片刻之後,他還是決定坦誠相告,「袁某慚愧,這一項子除了必要公事之外,並不常在民間走動。不知雷大人所指……是何傳言。」

    雷躍龍微微向前傾身,勾手示意袁不羈也向前。二人的側影應在窗紙上,隨著火爐內的火光,變幻莫測,「和你有關係。和那幅畫上的人有關係。」

    「……你是說,和洛惜離有關。」袁不羈怔了怔,不可置信地望向近在咫尺的這位少年儲相,見對方默默點頭,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禁將衣裾更是抓緊了些,「傳言怎麼說。」

    「……傳言說,洛惜離並非神仙,而是……妖。」雷躍龍的話音剛落,火盆裡突然辟啪一響,原來是柴火被火焰炙烤,發出的爆裂之聲。

    輕輕的一點聲響,卻讓袁不羈渾身一震,「妖?從一開始,我就不相信她會是個仙,可是卻從沒想過,她會是妖。袁某從來不信這些鬼神之說,若是有妖存在,豈不是仙也存在?說到底,不過是些無稽之談吧。這傳言,到底是怎麼流出來的?」,袁不羈說罷,笑著連連搖頭。

    雷躍龍卻對此不以為然,「是不是流言,到底有沒有仙和妖的存在,又或者這洛惜離到底是不是個妖,都無所謂。重要的是,給她這麼一個身份,有些人便可以一石二鳥,洗脫罪名。」

    「……雷大人此話怎講。|」話既然已經說到這份上,袁不羈自然明白,此後雷躍龍要說的事情定與自己有關。見到雷躍龍欲言又止,他便伸出手來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嗯。這件事情的所有起源,應該從皇后娘娘用的香料說起。前一陣子,尚工局給坤寧宮敬獻了一批上等香料,給皇后娘娘試用。皇后對其中一款香味,很是喜愛,便欽點此香味為她坤寧宮專用之物。可是就在不久前,後宮之中卻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事情,隱隱約約,似乎是和這香料也許有關係。」

    「後宮之中發生慘事?這個……袁某並不知情。」袁不羈搖了搖頭,只覺得這所謂的市井流言背後所隱藏的真實,越來越撲朔迷離。看似這些事情毫無關聯,偏偏卻又連成了一線。

    一想到那個叫做洛惜離的白衣女子,忽然之間從聖寵不衰變成了內廷人口中的妖魔鬼怪,他的心中,便複雜異常。

    「袁大人常年駐守邊關,自然不知道後宮中事。雷某所說,是在幾天前的晚上,發生在香茗軒的那一場大火。聽那些前去撲救的太監和侍衛說,因為這場大火是發生在午夜時分,所以大家都猝不及防,再加上香茗軒是冷宮一隅,除了冷宮之中的那些瘋瘋癲癲的憨傻瘋婦以外,就是幾個留下來打雜值夜的年邁宮娥。所以……直到香茗軒燒得一點都不剩下,大火才被人撲滅。」

    雷躍龍在敘述這件事情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並不像他訴說的語氣那般平靜。袁不羈看著這張少年老成的臉孔,對於他現在的心情,似乎也有些感同身受,「……那些在香茗軒住著的人,是不是都沒有逃出來。」

    「這就是這件事情的可疑之處了。」聽到袁不羈這麼問,雷躍龍輕輕一拍掌,又微微彎曲起一根手指來敲了敲桌子,「後來有人去清理現場,雖然是找出來了幾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卻發現,這與冷宮本來應該有的人數不符。根據尚宮局的記載,在這香茗軒內安度晚年的先帝妃嬪應該有十七人,加上分配給這個宮內的太監宮娥,總共應該是二十五人左右。這些人到哪去了?為什麼現場只找到幾具佝僂殘屍。這一切,都值得推敲。

    「還有,因為整個香茗軒都燒塌了,尚宮局在清理的時候還發現了廢墟之下,竟然是有地宮。值得考究的是,這地宮也著火了。所有在地宮裡的一切,也燒了個精光。尚宮局的人只是在那些殘垣斷壁之中,找到了一些還沒有碎裂的瓷瓶和丹爐。看起來,是煉香用的。」

    說到這兒,雷躍龍忽然止住了話頭,只是和袁不羈沉默對望。

    「……莫非雷大人認為,是有人在地下秘密煉香,並以是暹羅香之名,敬獻給皇后?」話剛說出口,袁不羈又禁不住自己反駁道:「可是為何有人要如此做,還要在事情敗露以後,燒燬整個香茗軒來毀滅證據。那些莫名其妙失蹤的冷宮婦人又和這些事有什麼聯繫?說不通,說不通啊……」

    「……如果用鮫人香來解釋,一切都已經說得通了。包括洛姑娘身上落實的這妖的罪名。」雷躍龍輕聲歎了一口氣,忽然將身子挺直了些,「不知道袁大人可聽過鮫人香的故事。」

    袁不羈皺著眉,緩緩搖了搖頭,一臉疑惑地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年輕人。

    「鮫人香,傳說是用南海鮫人淚和鮫人屍骨熬製出來的屍油熬製而成的香料。香味上層不說,女子使用,還能夠永葆青春。不過,這種東西凡人卻不適合用,因為煞氣太重,會讓人折壽,且這東西……還有麝香紅花的藥效。有人拿這種損陰德的東西進貢給皇后娘娘使用,自然是想要對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下毒手。

    「……我曾經為如何煉製鮫人香查閱過不少典籍札記,發現想要煉製鮫人香,並非難事。其實只要有鮫人淚、或者有鮫人屍油,二者取其一,再用動物膏脂參雜其中混合,雖然香味沒有那麼綿長、令人回味,可是日積月累,照樣可以讓使用人達到滑胎的效果……那些找不到屍骨的人,怕是早就成為冤魂野鬼了吧。所謂丹爐,應該是用來熬製香料的香爐才對。更是焚燒屍體的焚燒爐。」

    雷躍龍說完這些,禁不住仰頭望向二人的頭頂之上。似乎是在看看,這凡人頭頂三尺之上,似乎真有神明所在。若真有神祇,為何這暗流湧動的後宮還會發生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

    「……大人,這些奇聞異事,你又是從何得知?」剛從怔愣之中回過神來的袁不羈發現,縱然是有火爐在給這不大的書房提供暖意,可是他卻因為剛才所聞禁不住渾身冰冷,手掌更是寒冷如冰,久久不能回溫。

    「這些,是洛惜離跟我說的。香茗軒起火的當天,她被錦衣衛御林軍抓捕在案,這些人一口咬定,當時就是瞧見她在放火燒香茗軒,並且還說看到了她身後有九隻狐尾,身邊有青色蓮花燈纏繞,似是鬼火。如果不是因為劉正罡及時趕到,將其擊敗,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第二天等到她甦醒過來的時候,刑部侍郎便同宰輔一道去親自提審她了,雷某不才,承蒙導師錯愛,在審訊席中列旁聽席,也就是這個時候,洛惜離說了鮫人香的事……可惜,沒有人信她。除了我,將信將疑地去翻了典籍。」

    雷躍龍眼簾低垂,似乎是在看著火盆裡跳躍的火光。他唇邊的一抹輕笑,不知道是在譏笑這些人的前後矛盾,還是在笑自己的荒謬,竟然信了這種怪力亂神之說。

    「……她現在人在哪兒。」二人沉默了一陣,袁不羈忽然問道。

    「在天牢。因為她的罪名不僅僅只是放火燒燬香茗軒,還有便是在這七日之內,在後宮興風作浪,用活人元神軀體助她修行。」雷躍龍眼皮一抬,語氣很是平靜。

    袁不羈聽後,忍不住冷笑道:「還真是天衣無縫的嫁禍栽贓,如此一來,不論是那不見了的冷宮婦孺宮娥,還是這地宮之中的丹爐瓷瓶,便都有說法了。真是推的一乾二淨,我猜的沒錯,當時帶隊緝拿洛惜離的人,正是魏忠賢和劉正罡吧。」

    「沒錯。」雷躍龍點了點頭,心情很是複雜地看了袁不羈一眼,「袁大人何必問的如此詳細,莫非是想要做些什麼,為洛惜離洗脫罪名?要知道,他們現在是人證物證具在,可是我們卻一點證據都沒有,空有一番天衣無縫的理論。光憑這些,是無法撥亂反正的。」雷躍龍搖了搖頭,言語之中,儘是無奈。

    「……難道她就活該這麼被冤枉致死?」袁不羈瞪圓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瞧著雷躍龍。他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突然的動作連帶放在桌上的茶杯都在震動。

    「這答案到底是如何,我想袁將軍心裡比我清楚。」雷躍龍見袁不羈情緒如此激動,便也跟著站了起來,好言相勸,「更何況,若是洛惜離為九尾狐妖的罪名落實,袁大人也難逃干係。現下,與其去鑽死合同想著怎麼破那死局,倒不如先想想,如何去保另一個,不是麼。」

    雷躍龍話畢,忽然從袖間拿出一份明黃色的奏折本。

    「……這是……」袁不羈只是看了一眼,就愣在了當場。

    「這是兵權,更是救命符。今早早朝之後,八百里加急件便到了御書房,寧遠一隅戰事告急,正是用人之際。雷某與導師幾人商量以後,力薦袁大人您立即起身去往寧遠,助我邊關將士一臂之力!」

    「……你們要我走。」袁不羈抿了抿唇,遲遲不願意去接。分明是一道自己的護身符,他卻一點劫後餘生的歡喜之情都沒有。恍然間,袁不羈的眼前忽然又出現了惜離倒在血泊裡的模樣。那樣的奄奄一息,那樣的毫無生氣,讓他只是遠遠看著,都忍不住鼻子一酸,幾乎落淚。

    「除了拿著兵權遠走高飛,大人還能夠想到其他的法子保您周全麼?袁大人,縱然當初是皇上受人蠱惑,命您拿著這宮中之畫出去找人,把洛惜離帶回來的人,可是您啊!若是保不住洛惜離,您帶回來的就不是一位絕代佳人,而是一隻妖,一隻狐妖!其中輕重緩急,還請袁大人掂量掂量。」

    雷躍龍所言,袁不羈心中不是沒數。相反,正是因為他心如明鏡,他才如此痛苦。因為他根本就瞧不見洛惜離一絲生的可能性。

    半晌,袁不羈在說話前,做了個吞嚥的工作,開口說話時,他的聲音都有些沙啞,「……就沒有一點辦法保她了麼,你我都知道,她是無辜的。」

    袁不羈的話,讓雷躍龍無言以對。這剛剛二十出頭的少年表情複雜地看了袁不羈一眼,突然將手中的奏折遞到了袁不羈手上道:「恕雷某不才,只能想到此等拙劣之計來保袁大人周全……至於那位姑娘,雷某只能私下向袁大人保證,必定據理力爭,盡力保她。袁大人,這東西您拿好,明天一早就趕緊出城吧。」

    「……好。就照雷大人您說的辦吧。」眼見事情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袁不羈木訥地點了點頭。他使勁力氣攥緊手中那一抹刺眼的明黃,卻發現自己無論再怎麼用力,都似乎抓不住洛惜離轉瞬即逝的生命。

    世人皆說紅顏禍水,誰又幾人曾經想過,自古紅顏,多薄命。

    「那……雷某就先回去了。還請袁大人保重。」雷躍龍抬頭,見到袁不羈的眼神有些渙散,似乎是在沉受著極大地痛苦與壓力,卻也愛莫能助。轉頭間,他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麼,剛開了一半的門扉,又被他輕輕合上了,「袁大人,雷某好奇想要多問一件事情。當初在金鑾殿內,那女子行通天卜卦之術,那女子對你說了些什麼?」

    「……她……」聽到有人問他有關於金鑾殿上發生的一切,袁不羈總算是回了神。他回過頭來看向雷躍龍,猶豫了好久,才緩緩開口,娓娓道來。

    「她說,我不應奉命行事,接受軍職。因為,我接受軍職那一日開始,我的死期已定。大明國的命數,也將走至盡頭。」

    「……是麼。」雷躍龍一愣,因為他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膽敢說這樣的話。

    如果這洛惜離並非凡人,不論仙妖,似乎都可以讓這預言有幾分可信度。那麼這幫居心叵測、只會蝸角之爭的奸臣賊子們,到底是想要洗脫自己的罪名,讓自己即便犯下眾怒都可相安無事;還是想要讓著預言成真呢?

    仔細想來,這些事情實在是諷刺。讓雷躍龍大有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之感。

    突然,他苦笑了一下,回頭便再次打開了房門,「夜深了,袁將軍還是早些休息。準備明日的行程吧。」

    說著,他便一步跨出了這溫暖的小屋,將漫天大雪和他自己,與袁不羈的視線,完全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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