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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十五 密令 文 / 闕無憂

    天啟三年,已經升任為軍備僉事的袁不羈卻依舊還在京城之中。|此時年關已過,轉眼都已經到了三月,可是北京城裡依舊飄著鵝毛大雪,就好像時間都不曾流逝過一樣。這樣的雪白不僅覆蓋住了北京城的房舍街道,更是讓許許多多看著朝廷動作的人深深陷入到了迷惑之中。

    「你又在看雪了。」

    袁王氏披著裘衣走出大廳來,將手上的那一件厚重的袍子披到了袁不羈的身上。

    袁不羈歎了一口氣,仍然抬頭望著天空。大雪如柳絮一般飄下,偶爾還會鑽入房簷之下,落進他的眼裡,讓袁不羈好半天才能夠再看清那一片天。

    袁王氏見他不答,也不惱他。反而是與其並肩站在了一塊兒。她的手緊緊挽著他的,與他一道抬頭望天。

    「這雪,一下就是好幾個月。」

    「那可不?這雪下了多久,我便在這京城,留了多久。」

    袁不羈一邊說著,一邊握緊了袁王氏的手。只覺得那樣的柔軟,讓他很是安心。只是看著這一片白色久了,袁崇煥竟然會有些恍然。彷彿手中握著的這一幅柔荑並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而是屬於那個山海關外的那個陌生女子。

    這樣的想法讓袁不羈沉迷了兩三秒,當他驚醒過來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趕忙低下了頭不再看雪。

    「老爺,您怎麼了?」

    袁王氏覺得奇怪,轉頭看去,卻見袁不羈已經往屋內走去。她緊了緊身上的裘衣,剛想跟著進屋。大管家卻急急忙忙地從門外衝了進來。地上的碎雪儼然已經被染上了一大串烏黑的鞋印。

    「老爺,夫人。老爺,老爺不好了。」

    袁王氏回過頭來,說起話來雖然透著威嚴,卻也溫溫柔柔,不失體統。

    「老管家,什麼事情這麼匆忙。」

    「老爺,是給老爺的信。侯大人,侯大人他罷官了!」

    「什麼?!」

    袁不羈聞罷,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門廳處。一手扶起了幾乎跌倒在雪地上的老管家。此時此刻,老人已是老淚縱橫,滿臉的溝壑之中都填滿了淚水。他的手微微顫抖著,分明是握著一封疊得整齊的書信。

    雪,依舊還在下著。袁不羈望著那封信,卻遲遲不敢拿過來看。

    「……是多久的事情。」

    「侯大人今早便遞了辭呈,現下舉家上下已經出了北京城城門了。這信,還是他托城門侍衛送過來的。老爺,侯大人走得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老管家說著,竟然嗚嗚哭了起來。袁崇煥就這麼站在雪地裡,保持著彎腰扶住老管家的姿勢。久久不見任何動靜。袁王氏站在他身後瞧著,生怕他是悲從中來,卻又隱忍不發。剛要上前勸,袁不羈卻突然將老管家手裡的信拿了過去。

    信剛拆開,雪花便滴落在了那上頭,斑斑點點,將信紙逐漸濕了個透。袁王氏站在門柱邊靜靜地看著袁崇煥的一舉一動,卻見他臉上的表情愈來愈明顯,悲憤交加之餘,透著些讓人不忍去看的蒼涼。

    「老爺……」

    似是感受到了這股悲切,袁王氏喉頭哽咽,剛上前一步,卻見袁不羈已經將那信紙揉成了團。風風火火地繞開了大管家,往外頭走。

    「老爺您這是去哪裡呀!」

    袁王氏心中一震,一陣不祥的預感忽然從心底竄了出來,讓她分寸打亂。

    「老爺!您等等!」

    袁不羈不做言語,咬牙往前衝著,健步如飛。又怎是袁王氏的腳力可以趕得上的。她追了一陣,眼看著袁崇煥離自己越來越遠。忍不住便心生絕望。

    「老爺!您這一去隨了自己的心願不要緊,可是咱們這個家可怎麼辦啊!老爺您要三思啊!」

    不管這石階與雪有多麼冷硬,袁王氏就這麼生生跪了下來。在袁王氏身側的下人們都亂了針腳,面面相覷之下也跟著夫人跪在了袁不羈身後。當他轉頭看時,這內院早就已經跪了一大片兒。就因為這一眼,他已再無法挪步再往前走一下。

    可是他心有多不甘,心有多恨!天地可知!這蒼茫大雪到底是為這岌岌可危的國家而下,還是因為他們這些一片赤誠的忠誠之士而哭泣,他已經不知道了。

    袁不羈滿眼所看到的,既不是自己心裡所嚮往的大地回春,更不是他一直所盼望的人間正道。忠臣被奸臣所害,忠義被虛偽所驅趕出朝野之中。即便朝綱不振,日夜依舊輪迴,四季仍在交替。袁崇煥抬頭望著這渾噩的天,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笑中有淚,淚中帶血。

    袁王氏瞧著夫君幾近癲狂的模樣,熱淚盈眶。彷彿這淚水根本就是替袁不羈所落。

    一個不速之客偏偏在這時闖進了袁崇煥的宅院裡。這人官拜五品,雖然只不過是一個大太監,卻因為是魏忠賢的門徒,顯得有些趾高氣昂。

    「喲,袁大人,您這是……」

    這宦官帶著兩個錦衣衛進了袁家的大門,一眼就瞧見袁不羈仰天長笑的模樣,他帶著笑半是討好地問著。

    袁不羈笑過之後,忽然冷靜了下來。

    「沒事,本官只不過是笑看不平之事罷了。李公公突然造訪寒舍,可是有事?」

    袁不羈的回答驚得在場的眾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哪知道這李姓宦官並沒有變臉色,依舊笑瞇瞇地答道。

    「咱家是帶皇上口諭而來,辦得可是真正的公事。袁大人,接旨吧。」

    說著,他便從一旁侍衛手上一手拿過一個長型卷軸,那裡頭是什麼眾人並不清楚,因為是被明黃色的絲綢裹著。袁崇煥盯著這東西好一會兒,這才跪下來。

    「奉皇上口諭,念袁僉事是不可多得之才,一人一騎便可折返於山海關皇都之間,特責令袁僉事替朕去辦了這個差事。十日之後,朕便要一個結果。來,袁大人,這卷軸是皇上賜給您的,好好收著吧。之後,可是還要還給皇上的。」

    李公公宣讀完口諭,便將那長型的卷軸雙手捧著,放到了袁不羈的手上。

    袁不羈低著頭,兩手捧著這東西,突然覺得雙手沉甸甸的。無端端地,便讓他想起了侯徇提到了那副畫像。

    「……臣領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勒,差事咱也辦完了。現下也該回宮了。袁大人,這接下來,可是要看您的了。」

    李公公笑著又吩咐了幾句,見袁不羈不作聲,只是繃著臉聽著。他心裡可別提多痛快了。臨轉頭時,還特意瞧了幾眼那卷軸,這才帶著他的人走了個乾淨。

    直到再也聽不到人踩在雪地上的聲音,袁王氏才敢站起來,見袁不羈還跪在雪地之中,趕忙又上前將他扶起來。

    「……皇上到底是給你什麼差事?難道是叫你去山海關赴任了了麼?」

    袁不羈低頭不語,半晌才將手上奉著的口諭丟到了袁王氏懷裡,一個人單手提著那卷軸走了一陣,似乎覺得太過累贅,竟然又是一揚手,連帶著包裹著卷軸本身的明黃色絲綢一道丟到了雪地裡。

    這樣的舉動把袁王氏嚇了個半死,趕忙上前將那卷軸撿起來抱在了懷裡,卻又不敢喊住自己的夫君。只能夠眼睜睜地瞧著袁不羈滿是惱怒地衝進房間裡。

    大管家見著這個情景,也知道自家老爺不滿於當今聖上所作所為,卻又無力反抗,憋屈得很。他揮了揮手讓下人們都撤了個乾淨,這才走到袁王氏旁邊,幫她捧著那副卷軸。

    「夫人,那口諭上是說了什麼?怎麼老爺發這麼大脾氣?」

    袁王氏聽著管家的問話,這才想起要看上一眼。她從懷裡將那口諭拿了出來,只是掃了兩三眼便已明瞭這事情的前因後果。

    「皇上讓元素去找一個人。」

    袁王氏看罷,又將口諭疊好,端端正正地攥在手裡,卻不知道現在該不該還給袁不羈,就怕他牛脾氣一上來就將這東西給燒了。想了一陣,她還是先往自己的房裡走去。準備等到晚飯的時候,袁不羈的脾氣消了一些,再連這口諭和那卷軸一起給了他。

    「找人?什麼人?」

    大管家愣了一下。侯徇堂堂一山西道御史都被魏忠賢的專政氣得罷官抗議,對這內憂外患整個撒手不管了。大管家想不通,現下還有什麼比重振朝綱更重要的。

    莫非皇上要找的人,與那三顧茅廬才肯現世的孔明諸葛有得一比不成?

    袁王氏踏著細雪進了大廳,依稀能夠見到袁不羈負氣走向書房的身影。她小心地看了一陣,這才敢低聲回了大管家的話。

    「是個女人。模樣,正在這卷軸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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