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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十二 洛神 文 / 闕無憂

    黑白無常二人冷靜地看著這無辜的靈魂在咆哮掙扎,惜離卻已經在一旁攥緊了拳頭。|過了子時之後,丑時三刻依舊未到。書生的靈魂已經掙扎出了大半個身子,卻依舊沒有脫離苦海。

    終於,惜離忍受不住了。

    「為何不上前用招魂幡引路?這不是你們黑白無常該做的事麼!」

    白無常依舊以沉默相對,倒是黑無常有了些反映。也不過是瞟了惜離一眼罷了。

    「多事。」

    他輕輕一哼,雙臂抱於胸前,那鬼打牆便更是厚重了。惜離瞪大了眼看著這一對行事乖張的鬼司,胸口疼痛的厲害。也不知道那是恨還是痛。

    「仙子,這兩個老妖怪食古不化,和他們廢什麼口舌。打散了他們救書生便是。」

    溧陽似乎也被黑白無常的態度激怒了。雙臂張開,火紅色的宮裝似是燃燒的火焰,與那在她身前劇烈轉動著的往生鏡相映成輝。白無常見狀,立馬便將羅盤指向了溧陽,一場鬼司與邪靈之間的大戰一觸即發,似乎已經不可避免。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忽然黑無常的一聲喊打破了這樣的僵局。

    「升天!」

    惜離一驚,循聲望去。只見一道白色耀眼的光芒從書生的身體上噴薄而出,那朱紅色的困線索立馬便成了它腳下騰雲,護送著這團白晝向天邊飛去。

    「張生,男,江浙人氏,嘉靖元年生,嘉靖二十一年卒。享年二十一歲。張生天賦異稟,然因受仙氣所擾,必受千錘百煉,不曾有大展鴻圖之時。嘉靖十九年,因一幅九天玄女圖而得以北上進京面聖。|嘉靖二十年,封護畫使,官至三品,賜良田萬畝。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發,張生趁亂攜真跡出逃,留仿品於畫室之內。怎奈東窗事發,從此顛沛流離。飢寒交迫之下,卒於山海關南一茅屋之中。現魂魄之中仙魄已上封神台,餘下凡人之魂魄將導入六道輪迴之中。此生,已受饑之苦。」

    黑無常一邊念著,一邊便用硃筆在那花名冊上寫了起來。忽然名冊一合。空無一物的右手上,無端端地又出現了一隻法器。那便是鬼司獨有的招魂幡。

    「來來來,此去奈何橋,莫回頭,莫回頭啊。」

    黑無常嘻嘻笑著吟唱著,便要轉身走。書生失魂落魄地跟在他們二人身後,除了這鬼魅的咒語以外,其他的任何聲音他都聽不見了。又或者說,現下隨便一聲大聲吼叫,或許就可以將它給震散了。剛才那一團仙氣的掙扎,已經將這脆弱的凡人魂魄攪了個支離破碎。幾乎將要分崩離析。

    惜離皺著眉頭望著他,看著張生呆滯的模樣,心中痛苦更甚。她喉頭哽咽了一下,忍不住便叫住了黑白無常。

    「……等一下。」

    「怎麼?仙子有何賜教?」

    回話的依舊是那個多話的黑衣人,他的話語裡滿是尊敬。可是臉上的表情卻並不是帶著這樣的神情。

    「……他為何要受這般六道之苦。是犯了什麼樣的大罪。」

    所謂六道之苦,無畏是生老病死饑冤嗔。每個都有每個不同的定義,所以所謂六道,只不過是概稱。究竟那人要受多少這樣的苦楚,都是天神界所定,依照他所犯罪的大小而判。

    「呵呵,他沒犯罪。」

    黑衣人桀桀怪笑,將手中的招魂幡往白衣人手裡一丟。自顧自地便與惜離說話去了。惜離望著那招魂幡從黑到白,書生的魂魄就這麼一直跟著那飄揚的錦旗慢慢地走遠,與那抹白色身影一起漸漸消失在雨幕之中。

    「沒罪?」

    惜離愣住了,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何機關,讓她竟然無法明白這鬼司說得話。

    「他是沒罪。卻是欲加之罪。有人多管閒事,硬是將他從魂飛魄散的邊緣里拉了回來。強壓給他一絲仙魄。他現在是三魂八魄,既不像人,又不是仙,更不為鬼。嘿嘿嘿,六道之內早就已無他棲身之所。若不經過這六道之苦,怎好斷定他是人,是仙還是鬼呢?」

    惜離繃著臉瞧著他,雖然這鬼司說得都是些讓她不明所以的話,她卻沒有開口再問。忽然,那黑衣人一笑,搖了搖手中法鈴,就這麼憑空消失在了她與溧陽二人面前。

    只留下這風雨飄搖的茅草屋與已經漸漸冰冷的書生。

    「仙子,你看,那書生懷中確實抱了一幅畫。」

    惜離望去,只見那畫卷果然被他死死抱著,似乎是想將之與自己融為一體。

    何其荒唐,又何其悲涼。

    好好的官拜三品不做,卻只是為了一幅畫?

    你到底是為何如此呢?

    惜離問著他,可是能夠回答她的那個書生,早就已經遠去了。就算之後再見,也一定是另外一個人。

    「仙子,不看看麼?」

    溧陽性子急,先一步便跳到了書生身前。單手一指,那畫便脫了書生的懷抱,緩緩飛了起來。

    惜離默不作聲地仰頭瞧著這未開的畫卷,輕輕歎了一口氣。抬手間,就將這畫卷打開了。

    剎那間,如白晝一般耀眼的光芒充滿了這簡陋的小屋。弄得惜離瞇了好久的眼睛,才漸漸看清楚那畫上的人物。

    「洛神圖……仙子,這分明是你啊。」

    溧陽吃驚地望著畫裡衣裙擺動的女子,一手握著浮塵,單腳點於水面之上。左邊提到洛神圖三字。

    然而這畫裡的人既不是九天玄女,更不是被關在忘情池裡的洛神,反而是惜離的模樣。

    惜離沉默不語地望著那幅畫,短暫的幾分鐘時間彷彿已經過了好幾百年。她眼裡充滿了疑惑不解,更多的卻是淚水。

    「溧陽,替我為他餞別吧。」

    惜離一手抹盡腮邊清淚,素手一彈,一顆淚珠便飛向了那畫捲上。溧陽在這時將往生鏡往那淚滴上一照,雄雄業火就這麼在那畫卷下燃燒起來。

    看著這火光交錯之間,碎星的光芒依舊不減。惜離禁不住有些意識恍惚,腦中又響起了夢裡那個男子吟唱的詩句。

    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脩眉聯娟;

    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

    瑰姿艷逸,儀靜體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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