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樣一個人,幾乎在眾人心中無異於傳說一般的人,竟然要在秦國任職,原本秦國因為國學一事已經鬧得許多國家的庶民們心中不安份了,如今又請到了這樣一位人物任職師長,還給不給人家留活路了!有了這樣的老師,縱然是掛名的,恐怕在世人看來,能跟鬼谷子沾上一些關係,縱然是名義上的師徒,也夠令人身份百倍了!而且最重要的,恐怕是鬼谷子一旦出山,許多原本就學成出來的人更是瞧在鬼谷子名義上會前往秦國小說章節。
諸國雖然慌亂不堪,但鬼谷子要來的消息依舊如風般,在最快的時間內傳遍了整個天下!
一直以來,鬼谷子在世人心中便是一個神秘莫測之極的存在,要不是當年他還有徒弟證明此人,否則恐怕許多世人只當他是一個虛構中的人物,或是早已經離世了。這會兒消息一旦傳出,不管是為了見證奇跡也好,還是為了好奇心亦或是想拜在鬼谷子這樣一位奇人門下也罷,有不少人開始朝咸陽湧了過來。這段時日以來咸陽城驛道收入開始大量猛增,嬴政定在三月初時起程前往雲夢山,而在這中間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因大量人群的湧入,嬴政專門令李斯挑了些人馬,自組成一個部門,專門用來記載庶民們的家庭人口數量,以及年紀家中人口是男是女等,這便如同後世時的戶籍登記一般,不過不同的是,此時是首次記錄而已。
大量人口的湧入除了使得一些原本無人的荒地有了人開墾之外。帶來的還有一時間咸陽不能勝任的負擔,許多庶民湧入,尤其是一些他國人,在咸陽城中無法逗留如此多人的情況下,許多人卻盤旋著不願離去,就算是李斯已將這些登記了姓名,確定要在秦國落戶下來的民眾分發了土地之後,依舊有許多人留在咸陽不肯離開,想等著待國學開啟之後,眾人要見過這樣的盛況才肯離開。人一多。事情自然也就大。每日王翦忙得昏頭轉向,父子倆幾乎日夜交替,以防止咸陽城中發生意外。
在這個時候,李斯的作用很快便體現了出來。
他先是令人將這些外來人口依次記名。再分發租土地於這些人。因許多人都是自楚、魏等國而來。因此手中持的也是刀形幣,並非秦國此時使用的圓形方孔半兩錢,李斯便將這些錢幣一律收下。或是令人以按刀幣同等價的半兩錢與刀錢兌換,而兌換出來的刀錢則交由湧入咸陽城中來往四方的商人們再換過去。如此一來,很快這些進入咸陽的庶民們幾乎是在使錢的方面得到了一統。
許多人辦理了租地之後,一旦安定下來,各人在落腳的地方開始形成村落,尤其是在咸陽城外,不出半個月時間,便已經有人自主建了一棟村落出來,這些外來人口們一旦有了去處,又離得咸陽不遠,李斯也就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是默認了這樣的情況發生,與諸人發放了文書證明之後,許多人對於自己往後的家自然也是上心,這樣眾人齊心合力建造的村莊,很快便有人住了進去。一旦有人開了這個頭,接下來便有人三三兩兩的也開始了這樣的生活,如今秦國地大物博,但唯一的缺點就是人口少,在這個時代,土地與金帛並不是最為重要的資源,最為最重要的,是人力,一旦人氣豐足,嬴政對於這些庶民們安家的行為只會感到高興,哪裡會有不滿的,李斯辦成了這事兒,他自然也是勉勵了幾回。
李斯自當年建路之後,便沒有再獨當一面的做事過,而是都跟在了魏轍身邊當個跑腿的小弟,如今一旦被嬴政委以重用,頓時使出了渾身解數辦事,務求將事情辦得完美,而在這個時候,滿心鬱悶的徐福已經收拾了金帛細軟等,準備開始了逃跑的歷程。與歷史上的記載一般,徐福欲跑前說的也是要為嬴政找仙藥的借口,並且在沒有要到藥材之後,徐福又開口要過軍隊人馬或是童男童女等,可惜嬴政心硬如鐵,又早知結果,哪裡會被他花言巧語的欺騙,最後徐福也只得準備孤伶伶的上路。
他惹的禍事太大了,不能再留下來,若是留下來,恐怕鬼谷子一來,他是逃不掉的!徐福先將金帛財物打包好令人秘密送出咸陽,這一切他瞞著夏無且都沒有說過,為了便於保存,徐福將所有的半兩錢全部換成金,約有五十萬的樣子,除去之前已經運回雲夢山的,這些已經不算少了,若是好好運用,足夠他此生豐衣足食,過上富貴的生活!可惜雲夢山中運回去的錢財不能再取出來,不知道是不是要走的原因,徐福此時只覺得府中空蕩的厲害,他好不容易採回來的御米花等藥草自然也此次一併被他帶上,在沒有找到真正能解了這丹藥癮的藥之前,徐福必定要將這些能做丹藥的材料帶上才成,否則他恐怕挨不過那毒癮發作時的痛苦感覺。
諾大的廳中,徐福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徒弟,沉默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夏無且已經隱隱感覺到最近徐福的異樣之處,但他與徐福之間自來了咸陽之後便已經生了嫌隙,連丹藥的事情徐福都欲瞞著他,更有甚者想要哄他吃下丹藥,便於讓自己受他控制,實在是大大的破壞了師徒倆的情份,徐福最近的舉動瞞得過別人,但絕對瞞不過夏無且的眼睛。徐福看了徒弟一眼,表情也有些複雜,夏無且當年無意中被他收為徒,至今都已經二十年,兩師徒相伴相守的時間甚至更超過了徐福與自己父母時相處的時間,他這一生未成婚,連子女都沒有,事實上夏無且在他心中地位自然也是不同的,可惜自己此時不得不離開。而此人對鬼谷子又過於敬重,若是哪一日走漏了自己消息,而他又不受自己控制的情況下,說不定會置自己於死地之中,否則他還真不捨得將夏無且留下來。
一想到此處,徐福表情不由有些複雜,看了面露恭敬之色的夏無且一眼,一邊道:「無且,此次為師奉大王之令,欲出咸陽。走遍天下那為大王尋得奇珍異草。不知你可願意與為師同行?」徐福這時的準備,根本不像是只準備出去一段時間的樣子,他東西都轉移走了,顯然不會再回來。更何況他若是有心。便不會在已經快出發的時候才問了這句話。夏無且苦笑了一聲,果然玉質一旦有了裂痕,縱然是歐冶子再世。亦不能修補得好,師徒關係也同樣如此,徐福不信任他,事實上他心中也不再信任徐福,相較於徐福,如今鬼谷子要來,他更願意留在咸陽之中,至少這裡有禹繚,有鬼谷等諸位熟悉的人,不如徐福,反倒要疑他。
「師尊,弟子已經想好了,欲留在咸陽之中,師尊若準備出行,往後天南海北,還望師尊多加保重,弟子不在師尊身邊敬孝,實乃無奈,只望師尊長壽平安,弟子心中亦安。」夏無且深呼了一口氣,沖徐福拱了拱手。到了這個地步,他自然也不再擺出什麼姿態來,想到師徒兩以前的日子,夏無且多少也有些感歎,但徐福聽到他這話時,心中卻是極為不快,雖然他已經決定不帶夏無且離開,但聽到他說不想與自己同行的話,難免心中還是覺得受到背叛,頓時便冷笑了一聲,心中一股陰戾之氣湧了起來,目光森然,看了夏無且半晌,眼中殺意一閃而過:「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某亦不再為難,你且好自為之罷。」說這話時,徐福語氣陰沉,他是寧自己負人,亦不能讓旁人負他的,夏無且自然清楚他的性子,沒料到自己不過是說了如他意的話,反倒也要招他怨恨,不過也罷,從此便要各自分開,鬼谷一向教導人順天勢而為,恐怕這也是自己師徒二人緣份太低之故罷!
一想通這些,夏無且也不再為難,沉默了下來。徐福氣得欲死,心中冷笑了幾聲,將自己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十幾瓶丹藥俱都取了出來,放到桌案之上,一邊沖夏無且溫和笑道:「此乃為師為大王所煉之藥丸,為師此去恐怕一別多則數載,少則半年,為防大王丹藥吃完,某在此處已備下約有八十粒,你明日進宮時交由大王,此乃大功,大王必定重賞於你,這也算是為師臨走時為你所做最後一件事情而已,算是全了你我師徒緣份一場!」徐福瞇了瞇眼睛,心中殺意蜂湧,他自己便是因此事惹了禍急著想逃,一旦丹藥之事暴露出來,夏無且此時進藥之功,他日便成了索命之事,他既不願陪自己一道離開,那麼便早早去地底候著,往後也好繼續為自己辦事!
徐福相信夏無且並未發現藥中的不對勁兒之處,畢竟他自己並未吃藥,就算趙太卜已死,他還能推到他自己購買了並非屬於自己丹藥的事情上,夏無且自己又未吃,自然不能真正感受到那種感覺,因此徐福又沉穩的叮囑了幾句,卻並沒有發現夏無且眼中閃動的光彩。第二日,徐福天未亮便已經獨自起身離開,他前腳一走,夏無且便已經站到了門外,看著徐福離去的背影,突然之間咧嘴笑了起來。
送走了徐福這個賣假藥的,嬴政的生活也並未掀起絲毫的波瀾,徐福不足為懼,他如今的作用除了替自己間接的剷除秦國權貴之外,唯一有的作用便是消滅往後廣澤平原上的人,利用他煉丹之術,使得那處往後的島國,化為一片只受丹藥之毒的無能之處而已!如今目的已成一半,剩餘的一半往後等自己騰出手來便會收拾,徐福,早晚跑不了的!不過令嬴政感到詫異的,則是夏無且在徐福走後便入宮的事情,他將徐福昨日送的丹藥十幾瓶俱都掏了出來,神色淡然:「大王,此乃師尊令無且獻於大王的丹藥。」夏無且一說完,嬴政目光便閃了閃,眼中一道幽暗之色一閃而過,下一刻夏無且便已經跪拜了下去,深呼了口氣:「大王。只是無且有話欲說。」
嬴政並沒有讓他說接下來的話,反倒是摸過一瓶丹瓶,也未將塞子撥開,只捏到手中把玩了片刻,接著才溫和笑道:「無且,你師尊已離開,無且為何未隨徐卿同往?」嬴政是要試探,夏無且留下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夏無且像是早已經料到嬴政會這樣問般,深呼了一口氣:「無且不欲與師尊前往。是此處有師伯。有師祖,以及諸位師兄弟。更何況無且並不喜煉丹之術,願以岐黃之術為大王所用,只要大王信任!」
他說這話時。嬴政也不知信了沒有。但卻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這個話題,反倒是問:「之前你欲有何事與政言?」
夏無且也像沒有再說之前的話一般,毫不猶豫就道:「大王。丹藥有毒!」一句話,已經足以令嬴政將對他的疑心打消大半,不過也只是消了大半而已,畢竟夏無且與徐福有關,他此時的行為並不能代表著什麼。嬴政沒有說什麼,只是收下了丹藥,那理所當然的表情與態度,像是他早已經知道了丹藥有毒一般,夏無且魂不守舍出了章台宮大殿,正巧在宮門前就遇著了進宮的禹繚。
禹繚自然也知道了徐福離開的事,這會兒見到夏無且,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他對於這個師侄說實話心中倒是頗有些好感,夏無且此人性情忠厚,且又有些小精明,實在是比徐福心術不正不知強了多少,可惜跟錯了師尊,每日做的也就是學煉丹之術,那玩藝兒害人不淺,徐福如今自食惡果,不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已。
「無且。」禹繚見他傻呼呼的樣子,不由出聲招呼了一句,說話間,後面跟在馬車後頭跑得如同落過水的秋不語等幾人氣喘吁吁的跟了上來。這會兒天氣還漆黑,春季的白天亮得極晚,這會兒禹繚臉上的神色都看不大清楚,但秋不語等人卻下意識的禁了聲,張著嘴喘了幾口氣,拿了手在臉邊扇著,說不出話來。
「師伯?」夏無且眨了眨眼睛,喚了禹繚一聲,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慌忙拜了下去:「無且拜見師伯。」
「如此早便已經入宮?」禹繚看了他這模樣,心裡也不由有些憐憫,這會兒宮中當值的羽林成群結隊的穿著盔甲走過,可是見到禹繚等人時,這群人卻下意識的離得遠了些,夏無且雖然並不是站在路中,但仍是讓到一旁,聽禹繚問話,這才回答道:「回師伯,師尊已離開,昨日給弟子十幾瓶丹藥,令弟子交於大王!」禹繚人老成精,自然聽出了其中的不妥之處,聞聽此言,頓時大怒:「荒唐!糊塗!簡直是死不知悔改!」
他這樣一旦大發雷霆,夏無且便已經知道了恐怕禹繚早已知曉丹藥有毒的事情,更有甚者恐怕嬴政都早已知曉,那麼他今日主動將事情說出,果然便是免去了一場災劫。雖然夏無且本意並非如此,但這會兒一旦想通,他後背不由沁出一層冷汗來。禹繚罵了一句,一旁秋不語等諸人個個都禁聲不語,他沉吟片刻,才強忍了怒氣又問道:「你今日已將丹藥送於大王了?」嬴政是最開始便知道丹藥有毒的人,他自然是不會服用,但禹繚卻怕嬴政將這股殺意轉到夏無且身上,夏無且不過是被徐福利用而已,不知徐福為何如此狠心,竟然欲對自己的徒弟下手,禹繚這會兒心頭震怒,只恨自己之前沒有替師尊清理門戶,才使得他逃出了咸陽,不過想來有他從中說合,嬴政縱然恨此事,應該也不會對夏無且如何才是。
「是,只是弟子已與大王直說,此丹藥不妥,想來大王心中自有溝壑,應該知曉。」夏無且說這話時,禹繚臉色頓時好看了些,他沒有看錯這個師侄,想了想,禹繚讓夏無且回去之後前去他府中候著,夏無且一一應了下來,禹繚這才領著幾個已經休息了差不多的師侄們朝章台宮方向前去。
禹繚進宮一趟,也沒怎麼求情,嬴政本來對於夏無且的坦白心中便已滿意,因此將原本屬於徐福的侍醫之位正式落到了夏無且頭上,反正平日真正做事的也是夏無且,如今正了名頭,與以前也並無關工,只不過夏無且做事時更加名正言順而已。
待到二月中時,咸陽周圍村莊已足足多了四五處,李斯每日親自領了出城前往劃分農田將眾人名字年紀與家人、田地等都分別記載於冊中,眾人劃分之後,因為這是第一年的開墾,因此嬴政特意吩咐免稅一年,且頭一年時可在秦國之中領粟米糧種等物,如此一來,嬴政名聲更加好聽,許多人感激之下雖然是外來戶,但對於秦國規矩也開始自動遵守,介於這些庶民們初來秦國,恐怕對秦的嚴苛法律並不太適應,嬴政也並非真正狠辣到不顧庶民之願,自然是給了諸人適應之期,只要不是無故殺人犯事,便有一個月適應的時間,如此一來,眾人皆忙著種田安家,哪裡還顧得上打架鬥毆,就連齷齪都少了不少,一派詳和忙碌的氣氛。
為了辦好這事兒,李斯近日幾乎都在外面跑,就算此時天氣不熱,他每日亦都是大汗淋淋,而正在此時,正在忙碌於安置他國前來投奔庶民的李斯,卻是意料之外的收到了他原本已經等待了好幾個月的回信。
荀卿來信了,他願意來咸陽任國學之中儒學一脈的師長!李斯當日回到家中時,拆開這封早已經被人取下來保存好的信時頓時眼睛就大放光彩。都這樣長的時間過去了,李斯原本都早已經絕望了,誰料在這個關頭,荀卿竟然又給了他這樣一個驚喜!如今他安置庶民,雖然與韓非各執一邊事,但荀卿若是一來,恐怕嬴政心中也會歡喜,不過可惜的是荀卿此信並不是在鬼谷子之事發生時送來,否則那時自己必定更會受到嘉獎。
但話又說回來,荀卿欲來之事,恐怕也是多少受了鬼谷子影響。荀卿尊重禹繚,當年李斯曾有幸隨在荀卿身邊見過禹繚一面,當時荀卿待禹繚的態度至今李斯還歷歷在目,禹繚尚且如此,更別提禹繚之師鬼谷子王禪了!荀卿此時已所邁,可他書信上卻說他這會兒早已經起程前往咸陽,最多不過半月時間即到。荀卿乃是昔年的趙人,如今亦是居於當初趙國舊地,趙國一一旦被秦收歸囊中,荀卿自然也是隱居於舊趙地中,前往咸陽路程亦快,這可真是一個意外之喜了,李斯收到這個消息,也不敢耽擱,立即便進了王宮之中,將此事回與嬴政知曉。
近日真正是喜事不斷,嬴政聽聞此話,自然也樂得高興,估算了荀卿大概會至咸陽的日子,約是在三月初時,如此一來原本準備前往迎接鬼谷子的行程,便要耽擱上兩三日,禹繚對此也並無意見,不過只是兩三日而已,路途之中稍加快腳步一些,輕易便能將這些時間補了回來,再怎麼不濟,也不至於像自己的幾個徒侄一般,直到大半年才至咸陽城中!
十日時間一晃而過,還未曾等到半月之期,一輛不起眼的牛車便拉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入了咸陽城中。這老人進城之時穿著一身灰色麻布衣,這衣裳如同一個普通庶民的穿著打扮一般,並未引人注目,唯一令人詫異的,則是老人與其銀白鬚發皆不同的紅潤臉龐,精神奕奕不說,那雙目光如同浩瀚大海般,讓人不敢直視,老人一路來到咸陽,交過路引之後,目光便在城中四處望了幾眼,來時路途新建的村莊他已經瞧過,這會兒再見到咸陽城的繁華,老人不由自主的伸手撫了撫長鬚,臉上露出滿意之色來,點了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