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流雲交上來的千機子雖說他自稱乃是無意中所得,但經過後來各方追蹤,嬴政早已知曉此藥應該是流雲所配,他身上一向習慣帶些稀奇古怪的藥物,身為一個刺客,他武功並不是很高明,但其製毒與配藥之術卻可稱為高手,隱匿身形如今可到連他也感覺不出來,也算是有本事了,他武功既然不高,想來這配毒與隱匿便是刺殺人時必備的兩樣利器,當初他雖然吞了自己給的藥,可到今日已經如此多年,就算咸陽王宮之中疾醫對調藥之術有獨到之處,可他每回給的解藥已足夠流雲自個兒一次解了身上藥性。只是他裝了這樣多年中毒,嬴政雖然知道,不過見他依舊是在為自己做事,就算心中有圖謀,但至少他此時未動,因此也就裝作對此事並不知曉
流雲有心機,但禹繚以前曾在心中所想的一句話在此時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遊俠、劍客與刺客,這等只知快意恩仇的人,比起帝王心術,那些心機便如塵埃,位置不同,見識不同,氣度不同,那眼光與心機謀算自然也不同。嬴政當年能將流雲掌握於股掌中,如今自然有再次折服他的本事,而且這一次要教他死心踏地為自己辦事!
「奴不敢有私心,若有令主公不滿之處,主公責罰!」流雲突然之間,像是頓了一下,接著又身體彎了下去,額頭緊緊抵在地上。
這是一個看似卑微,不擇手段只求要活著的少年。這又像是一個骨子裡最驕傲。就算用盡方法也不能使他屈服的人,包括最開始見面之時,再到如今成長後的流雲,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偏偏他的行為他的語言,像是早已經準備好演練過多次般,看起來卑微而又虔誠
真是有意思!
嬴政忍不住微笑,眼中寒光凜冽,突然間揮了揮手:「走罷。不要再讓政說一次!」嬴政自然是不準備放流雲走,不過若要摧毀他心中意志。便唯有用這樣的法子。不過如果他當真要走。嬴政也不會再留,只是這樣一個人,有可能在對他心懷怨恨之下,自然不可能再有活在世上的必要。流雲走不出咸陽城。縱然他有通天徹地之能。插上雙翅,也休想飛出咸陽城半步!
流雲身形微微動了動,伏在地下的額頭貼著冰冷而又光滑的地。心跳卻如同鼓捶一般,臉色煞白,額頭沁出細小的汗珠來,這一刻,光鑒可人的白玉地上,印出他驚駭而又狂怒的神情,一雙眼睛裡的怨恨與挫敗他自己瞧得清清楚楚,流雲重重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來時整個人便已經回復之前平靜無波的模樣,只是眼裡還帶著一絲哀傷,以及一絲無奈與疲憊,大殿之中靜得像是落一根針便也能聽得清清楚楚般,從沒有過這樣一刻生出害怕的情緒來,流雲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他喉中乾澀,半晌之後身子微微僵直,隨即才輕聲道:
「主公不知從何處得知奴有一親姐。」他聲音乾澀,說這話時沒有抬起頭,聲音從他身上傳出來,因他臉龐俯在地上,帶了些沉悶,像是染了些哀慟,嬴政心冰冷如鐵,見他這模樣,只是嘴角邊露出一絲冷笑,知道自己之前說的話,到底是令他承受不住,恐怕他剛剛所說的,便是流雲弱點了。
有弱點就好,不怕他不就範,任他再是有七十二般變化,亦難逃自己掌心!
嬴政臉上神色重新又恢復了溫和,眼中的戾氣迅速褪去,如同暴風雨前的烏雲,散了乾淨之後只剩一片溫和。流雲還跪在原地沒有動彈,嬴政也沒有要他起身的意思,看了他半晌,才低聲吩咐道:「你此刻趕去新鄭,將一名為張良者,帶回咸陽。」此時韓國肯定大亂,就算魏、楚二國接手韓國都新鄭,不過此時定還有一些死忠於韓國的殘餘勢力,例如王室子孫等,這些人恐怕遲早會死,不過此時應該是躲藏於各處,只是不知道這張良到底死沒死。
歷史上的張良自然是沒死的,不然後來也不會出現輔助劉邦造反的大事。歷史上的張良之所以恨嬴政,不過是因為滅了韓國的,正是秦國而已,張良一直圖謀光復韓國,這才將秦國恨上,最後輔助劉邦,又得黃石公贈兵書,最後才功成名就。不過這一世嬴政已經改變太多事情,就連黃石公魏轍如今也被他留在身邊,張良沒了可以教授他兵書之人,如今滅韓的又非秦,不過只是算得上秦國稍推了一把手而已,如今他恨的,應該不再是秦國了吧?
若是將他拉籠過來,以這人性情,雖然有計,但若待他至誠,此時據韓非所說,張良不過才十八,縱然天資聰慧,亦該有限,若他費些心力,再使咎眼在魏轍身邊學上一段時間,也算是全了上一世他倆的緣份,說不定張良還能為他所用。
流雲並沒有問為什麼嬴政要自己走一趟,只為帶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不過聽他還肯吩咐自己,心下頓時一鬆,雖然此時心頭亂糟糟的,但多年來的冷靜依舊是讓他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使他如同被切割成兩個人般,一個狂暴著只想撥劍傷人,一個卻冷靜得卻似沒有思想。嬴政簡單的將自韓非處得來張良模糊的信息與流雲說了一道,見他點了點頭,又重新跪坐直身子,背脊挺得筆直,卻沒有要離去的意思,嬴政冷笑一聲,嘴角微翹,目光便落到了他身上:
「可還有事?」
這句明知故問的話令流雲臉色一白,知道自己在此時已落下風,頓時有種下半輩子黯淡無光之感,他已經能預料到自己往後任人驅使,卻再永無翻身之日的情景,此時聽嬴政問這話,明知自己開口只是更落入被動,但他之前那一句親姐,卻是令他心一直高高提起,此時就算明知前面是陷阱,亦是忍不住要跳下去:「不知主公,可否告知,奴親姐,此時所以何處?」
那位名為蘇蘇的姑娘就是用來挾制流雲的利器,嬴政又如何會在此時告訴他,聽他問話,便冷笑了一聲,看著流雲沒有說話,只是那神情裡的嘲弄卻是毫不掩飾的顯露了出來。流雲半晌沒有聽到動靜,事關自己姐姐,他亦是失了冷靜與分寸,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卻正巧對上嬴政那似凝結了寒冰般的眼神,剎那打了個冷顫,心頭頓時一涼,竟然半晌之後說不出話來。嬴政的意思很明顯,他只要自己辦事,多的一句話不說,想來自己只要還有用處,他的姐姐縱然是落到了嬴政手中,應該也無大礙,嬴政要用此使他辦事,又如何會將他姐姐的事情說出來?
流雲在這一剎那心頭閃過各種念頭,殺機湧動,最後卻生生的將一切情緒壓制到低垂的眼皮裡。眼前這位君王性情如何他比任何人都瞭解,他不受威脅與逼迫,若是他一有反應,便是魚死網破的結局,只不過死的是他們這樣微不足道的魚,而他們撒網的人,網一破,隨手可再撒網。流雲眼中冷意一閃而過,最後變成認命,連話也未說,身形似閃電似的竄了起來,殿內眾侍人頓時忍不住後背一寒,下意識要驚呼,以為是他敢暴起刺殺大王時,卻見他留下一道殘影,卻是朝窗外飛撲了出去。
嬴政瞇了瞇眼睛,看了窗外一眼,袖口微動之下,原本籠在他袖中的微型鋼弩這才被他放了下來,整個人重新取了桌案上攤開一半的竹簡翻閱了起來,殿中安靜得像是之前從未有人留過一般,流雲連半絲存在的痕跡也沒有留下來。他剛剛應該是動了殺意,可惜心慈手軟成不了大事,不過就算是他有異動,嬴政也有本事叫他當場倒下!不再多費心思,嬴政知道流雲已經前去了新鄭,恐怕不出半月功夫,新鄭那邊張良的消息便會傳了過來,一想到此處,嬴政縱然臉色淡然,眼中也忍不住露出一絲喜色來。
而流雲自出王宮起,心內便是一片恐慌,一種畏懼感與挫敗感在他心頭纏繞,使他臉色越發難看。多年前就算殺機臨頭時,他亦是可以憑藉著自己的忍氣吞聲避過了那一場劫難,誰知眼見自己即將脫離ziyou之身時,卻又得知自己打聽已久,遍尋多年,始終不得消息的人如今訊息就擺在自己面前,而且不知她生死與情況,使流雲心中如同火焚,而嬴政冰冷的眼神就算此時只是回想,亦是覺得心頭直冒寒意,密密實實的汗珠爬了他滿頭都是,使他臉色更加冷厲,甚至多了絲扭曲。
新鄭此時限入一片混亂之中,與秦國接收趙國時的順暢,趙兵們個個不反抗的表現不同,此時魏、楚二國明明與韓國簽定了盟約,最後卻又翻臉不認人,來攻打韓國,這使韓人心中生出無盡的憤怒來,魏、楚兩國聯軍縱然是實力遠超過渺小的韓國,使兵能輕易佔領韓國領土,但若想韓國人人歸心,卻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做得到的事情,因此這會兒新鄭之中雖然湧出大量的魏人以及楚**隊,但韓國庶民卻是被一些逃落在外的貴族組建了起來,開始與魏楚二國對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