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之前還明明一副憂愁無比的神色,誰料此時便這樣灑脫,田光心生佩服,就連原本還猶豫不決的桓齮臉上也跟著露出堅決之色來,跪下請命道:「太子禮賢下士,又收留某於危難之中,此恩不報枉為人也,某知一法可離城而去,最遲不過明日便可出城,保太子性命!」
燕丹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提在胸口的心這才又落回原地,知道自己這一著果然使對了,頓時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來,雖然極快的隱了去,但到底被田光瞧在眼內。燕丹連忙做出憂愁狀,田光只當自己看走眼了而已,並未追究,燕丹這才鬆了口氣,卻又假意推辭:「此乃丹與趙政之私怨,與先生無關,先生何必管這趟閒事,縱然丹身死,亦必修書一封與君父,先生往後在燕國調兵遣將,豈非比此時隨丹在秦為質ziyou自在?不必來尋煩惱!」
桓齮聽他此話,心中更是感動莫名,替自己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心羞愧無比,跪下重重叩了一個頭,決心又堅定了幾分:「某近幾日與妻兒重聚,便是多虧田先生伸出援手,以及太子美言,如今若要出城,某有一法子,只須借妻兒名義出城便是,那婦人原是咸陽城中人,若有她相助,出城必定順利,太子若喬裝打扮,某敢斷定,縱然秦王親臨,也必認不出太子模樣來。」眾人之前聽他說有法子,只當他有什麼絕妙主意,此時聽他竟然說利用他妻兒出城。頓時都吃了一驚
太子丹是心中歡喜與雀躍,知道若是當真如此,自己出城無虞,便可放下一片心來。他眉宇間剛露出一分顏色,便見田光眉頭緊急,搖了搖頭大喝:「不行!此事萬萬不可,縱然到時某一行能出咸陽,恐連累無辜,秦國原就治法嚴苛,恐怕如此一來桓將軍妻兒性命難保!太子縱然可脫得身去。但此舉誤旁人性命。萬萬不可!」
一聽田光此話,燕丹心中暗罵這老頭兒脾氣古怪又不知變通,但他此時還要靠著田光保命,縱然逃脫秦國亦要靠他一路護送才能平安回燕。因此哪裡敢得罪了他。聽他到這話。心裡罵了個半死,面上卻也露出憂愁之色來,連忙也就裝模作樣搖了搖頭:「此事不可。田先生說得極是,若是因丹之故,連累桓先生妻兒失了性命,實在是丹天大的罪過,桓先生如今已失父母,如何還能再失妻兒?」他這話雖然看似勸告桓齮,卻是話裡有刺他之意。
桓齮當年鼓動成蟜造反,最後事敗,他乃是反叛主事之人,又有王翦親眼目睹,秦國一向有連坐之法,一人犯事,全家跟著遭殃倒霉,嬴政當年還是枉開一面,只殺他父母親族,他的妻子以及五歲下的男丁卻是俱都留下了性命來。不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縱然嬴政曾放他妻兒性命,以之前桓齮態度來看,心頭恐怕不止不會覺得嬴政此舉大度,反倒該是會更恨他幾分。燕丹這一一下果然便是賭對了,桓齮聽聞他此話,頓時聞聲大哭,又拍腿大罵:
「趙政小兒乃不過是趙姬激ān生之子,無德無行,哪裡配坐此王位?可恨當年呂氏勢大,蒙蔽先王,以致使他今日稱王。當年他殺某父族,此仇不報實在枉為人子!太子不必勸說,某家那婆娘,原就該當年以死殉節,一路照顧婆母才是,誰料她苟且偷生,如今竟然另嫁他人,實在可恨!此婦人不知忠義,實在該殺!不過是一兒子矣,只要某不死,往後何愁子孫不旺?太子待某一片忠誠,不嫌某卑下,以禮相待,至誠以對,若不能以此報太子大恩,某安敢稱丈夫?」
燕丹眼中神色一閃而過,隨即便露出感動之色來。田光此時被桓齮一番話說得熱血沸騰,只覺得大丈夫當如是,否則便不配稱之為男子,妻兒可再得,但忠義之氣卻難尋!頓時便大叫了一聲好,也沒有再勸,那頭桓齮又與太子丹各自表白了心中仁義一回,兩人都眼淚汪汪了,桓齮這才一狠心,立即便轉身出了行宮,去找妻兒商議此事。
待他一走,燕丹才真正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明日便已如插了翅膀的鳥兒,從此逃脫咸陽,便不再活於嬴政威脅之下,心中一陣暢快。可又想到當年被辱之仇難以再報,又不免有些陰鬱,總覺得那口氣還吞不下去,只是此時之事逃命方是眼前緊要之事,因此也只有暫時將這口氣忍耐下來,報復之事往後再議了。
嬴政並不知燕丹此時正在商議逃命之策,但他知道燕丹若是聰明,此時回去之後不該思謀報復而該是圖保命才是,若他當真想要保命,唯有逃走才是上上之策,因此燕丹一行人剛離開王宮,他便與禹繚道:「燕丹恐怕要逃,禹公派影武者跟隨其後,防其離開咸陽,此人有野心亦恨政入骨,恐防他往後成患!」
禹繚剛剛看了一回那傳說中倒霉催的太子丹,心中的好奇心得到滿意,聽到嬴政這話,頓了頓,習慣性的伸手捻了捻鬍鬚,這才猶豫道:「大王,老臣觀此人雖壽數不長,但卻非此時便要失命之相,恐怕此次縱然有影武者跟隨,但大王恐怕亦不能取了他性命!」面相與推理之術實在是玄之又玄,嬴政並不精通此道,因此聽專家開口,便沉吟了片刻,他也有預感,太子丹此次恐怕並不會在咸陽城中丟了性命,不過此時禹繚的說法證明了他心中感覺罷了,因早有這樣的猜想,此時聽到禹繚一說也並不如何失望,只是揮了揮手:
「既如此,仍派人跟了他,若天命如此,使他此次能逃得性命,終有一ri其仍會落入政之手中!」見他並沒有強勢要求捉拿太子丹,禹繚鬆了一口氣,應了聲是,便又跪坐回位置之上。
區區一個燕丹,還並不能影響嬴政心緒,當年如此,現在亦是如此,他一旦吩咐完,便不再理會這事兒,而是將事情全交給了禹繚處置,反倒開口問起另外一件事情來:「此時王翦處可有消息傳來?」王翦一路帶人前去追拿昌平君已去一宿,至今仍是未歸,以王翦本事,又帶有精銳兵馬,嬴政自然不擔心他出事,而是恐他被旁人纏住,卻不能報消息回來,在這通訊不發達的古代,也唯有這傳信兒之事最令嬴政心中煩憂,此時沒有手機電話,若要傳信,恐怕一兩月還算是快的,但真正等上如此久時間,便難免延誤大事,嬴政想了想,見在場蒙驁等人皆搖了搖頭,一副不知情的模樣,揉了揉眉心,突然抬頭看著禹繚道:
「政yu在咸陽城之外各處設立驛站,養快馬使人報信,以免延誤軍機,不知諸位意下如何?」嬴政實在是對於此時的通訊深感不耐,當初攻東陽之時,黃於淳yu助東陽的消息若非影武者率先一步,恐怕還真會給秦軍造成傷害,若是早早得知,便有法子加以提防,可惜提早知曉此事只能幸運一回,並非次次都有如此好運。眾人聽到嬴政這個法子,倒有許多人眼睛一亮,若有專門傳送消息的驛站,對於秦軍來說自然事辦功備,但如此一來,在秦國各地至原趙國邯鄲境內設立驛站可並非是一件易事,不止要耗費人力,消耗的財物恐怕也不在少數,魏轍等人臉上剛露出笑意,頓時又皺了眉頭起來:
「大王此計雖妙,但恐民夫難尋,國庫之中為建工坊,供兵器製作以及鄭國渠等均已消耗頗大,若再建驛站,恐庫中無錢。」韓非此時掌管內政,對於這些事情,他最有說話權,他一站出來,嬴政便沉吟了片刻,韓非說的是有道理,沒錢確實是個大難題,如今商人秦家贊助的金帛財物在建立兵器庫之上已消耗大半,秦清當初被逼得已拿出秦家大半家財,縱然再搜刮下去,恐怕所得有限,而且亦會寒了秦家心,殺雞取卵的事情,嬴政不會幹。而兵器乃重中之重,萬萬不可缺少錢財支撐,唯今之計只有另尋他法。
嬴政沒料到自己野心勃勃,事事可說順利,連攻趙之事進行得也順利無比,可惜卻在錢財一事上犯了難。他轉了轉手中扳指,突然之間眼睛一亮:「不若借民力相助。」
「此事萬萬不可!」魏轍大驚失色,連忙就站出列來。秦國幾代君王之中好些都好修建行館宮殿等嗜好,如今咸陽城內六國宮殿便是當初幾代秦王一代代累積著修建下來,準備往後給他國君王居住之用,雖然說此舉乃是顯示秦國野心,但秦國幾代以來修建這些宮殿,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與物力,在魏轍看來,實在沒有必要,養著各國已亡了國的君王聽起來實在是威風無比,可實則卻是做了一件吃力不討好的傻事,若有哪個心懷故國不肯死心的這樣鬧上一鬧,恐怕秦國眼見剛一統天下,便會犯了眾人怒,隨意找哪個舊國王室的推了做王,便會與秦國對立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