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早前有人還心下覺得為間者乃是風險之極,拿命拼博的差事,王敖的經歷則是給眾人如點了一盞明燈般,證明為間者乃風險與機遇並存的事情。李斯當初就算扳倒呂氏,也不過就是五品爵而已,可眼見剛來秦國不久的王敖,並未如自己謀劃多年,又小心謹慎,對外時人人都知他乃是秦國之人,偏偏又在楚國弄出亂子之後全身而退,既得名聲又得利益,心下也不由有些眼饞,眾人許多與他心思差不多的,許多文人儒士,只覺軍功不易得者,都將目光落在了為間之上。
嬴政11年春末之時,眾人期待已久的歐冶世家,被王翦為首的人悄悄押解到了咸陽,嬴政得到消息之時,第一時間就通知了禹繚。歐冶世家雖說稱為世家,但就算加上徒子徒孫等,也不過三十來人左右,人數極少,但家當卻又極多,王翦私下約摸帶了五十人前去,回來時馬車與箱樞裝足足有十來輛,待回過嬴政時,才得知這些幾乎全是歐冶世家十幾代傳承下來的一些兵器與弓弩。
要想得歐冶世家盡忠,嬴政決定親自前往走上一遭。只是歐冶家的老頭子據說被王翦強盜行徑氣得至今還跳腳,為免這老頭子性情剛烈之下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王翦一路都體諒這老頭子身體瓤弱感路不易,特意早早就準備了不少**散類的東西,這會兒縱然到了咸陽,歐冶世家的老頭子還在昏睡不醒中。
「大王,那老頭子性情剛烈,老臣恐他對大王出言不遜,不若此行老臣與大王同行如何?」禹繚一得到消息,就立馬趕進宮中。他知道嬴政為人剛烈,歐冶世家那老頭子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他這些年來偏隅一角,恐怕早是活得不耐煩了,說不準還真想故意激怒嬴政,讓嬴政給他一個痛快!
這老頭子的擔心嬴政自然心中瞭然,但卻並不以為意,只是伸了手讓宮娥與他換一身尋常衣裳,漫不經心道:「政在禹公眼中,可是如此器量狹小之人?」他似開玩笑一般,不過禹繚卻不敢真將這位一國之君與自己說笑,寵信榮恩加身時,他自然再怎麼無禮任意妄為都只不過是真性情灑脫而已。若是君王心中不滿,這些無禮行為恐怕要被深深記在心中,雖說嬴政並不是如此反覆無常的小人,但為臣之道禹繚心中還清楚,不過是本份而已,如今縱然效忠嬴政,也是不可能出半點差錯,給人留秋後算帳的機會,因此一聽嬴政這話,他長揖了一禮:「老臣豈敢!只是這歐冶家的老頭子性情偏執,為人又極固執,老臣與他舊交,必定輔助大王勸說他。」
嬴政整理了一下衣襟,又任由趙高拿了長劍掛在他腰側,微微一笑:「政與禹公說笑而已。這一趟不止禹公要去,王翦也會與政隨行。」他話裡的意思,禹繚聽明白了,任他活到這把歲數,明白了嬴政的意思,也不由激伶伶打了個冷顫。王翦已經得罪歐冶世家,此趟前去,必定得不到什麼好眼色,嬴政與他同行之時,恐怕歐冶家的仇恨全投在王翦身上,這就相較於討厭兩個人,若是這兩個討厭的同時在你面前,你必定會多注意一些最討厭的那個,而剩餘的雖然也不喜歡,但相較之下看起來也不見得那麼礙眼了!
更何況禹繚也摸出嬴政另一個意思,除了借王翦好接近歐冶世家一些,估計還有當面處罰王翦,平歐冶世家憤怒,以得他們效忠的打算!
還未見面,君王心術已經使得爐火純青,歐冶世家只不過專注在鑄劍之上,哪裡會是心思複雜狡詐的嬴政對手?禹繚心下不由為老友生出同情之意,他已經可以想見歐冶世家被嬴政掌握在手心之中使喚的樣子,嬴政實在是天生的帝王之材,心機狠辣無一不缺,連這樣的小事也是想得面面俱到,簡直不像是今年才二十四歲之弱冠齡而已,連他這樣已活上兩甲子的人有時想到嬴政心思也頗覺自愧不如,捉摸不透,歐冶世家與嬴政相較之下,實在是單純無比。
禹繚也肯定了嬴政的主意,他思來想去也認為嬴政的主意實在是最好不過了,歐冶世家到時明知嬴政乃是背後之人,可是在動手的人是王翦的情況下,若是嬴政拉下身份,想必他們心中也會舒坦很多。反正死道友不是死貧道,禹繚毫無同僚之愛,拱了拱手:「大王英明。只是,王翦願意否?」
「王卿很樂意為政分憂!」只是一句話而已,卻是讓人找不出半點反駁之意來。禹繚垂默,已聽嬴政令人傳喚王翦在宮外等候,自己則是令人備了馬車,一邊彬彬有禮邀請禹繚:「禹公,請與政共同前往!」
禹繚答應一聲,這才提步跟在嬴政身側約摸一步之遙後。馬車早已停在章台宮殿之前,咸陽王宮因佔地寬廣,若是步行,非得走上兩刻鐘時間不可,二人上了馬車,王翦早已候在宮門之外,出去辦差一趟,他回來臉色略有些憔悴,看得出來嬴政這回給的差事並不好辦,不過眼睛中還帶著興奮,嬴政召喚他之意,王翦想來應該早已知曉,如今明知要受罰才能消歐冶世家心頭之恨,偏偏還是這樣歡喜的情景,禹繚心下捉摸,卻聽嬴政喚他上了馬車,開口道:「平歐冶世家之怒,唯有靠卿而已。若是事成,新制兵器一旦出工,政允你組建一支百人親兵,兵器優先任你選上一百,子翦意下如何?」
「大王隆恩,臣感激不盡,為大王分憂乃是臣份內之事,實在是不勝榮幸!」王翦顯然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一聽這話,不止沒有皺眉,反正是歡喜之下失態到咧嘴而笑。禹繚眼角不住抽搐,這才明白這對君臣打算,原來早已經是有了令王翦心甘情願作伐子的主意,難怪嬴政之前如此鎮定自若,不過嬴政算無遺策,顯然是早已料到王翦反應,剛剛他似開玩笑一般回答的話,如今與王翦所說竟然分毫不差,將人心謀算到這個份兒上,縱然是禹繚自認出身鬼谷,精通推演之術,面對嬴政這算計依舊是甘拜下風。
不過有意思的,還是這位王將軍。平素看著老實憨厚,沒料到也是心有七竅之人,禹繚意味深長看了王翦一眼,見他還咧嘴笑著,乾脆捻了捻長鬚,不說話了。
嬴政確實是早已有令王翦組建私兵之意,不過是借此時機,將原本就準備給他的東西,當作獎賞一般說出來而已。斗米養恩人,升米養仇人。若是平白無故給他恩惠,天長日久,縱然是再老實忠貞之人,也會只視為理所應當,並不覺得珍惜,而王翦若是吃苦受累,好不容易才得來,自然會對他感激伶涕,箇中詳情自然不用一一細表,王翦這樣的聰明人,並不用事事都以恩惠鞭策,他與蒙驁一族不同,只要給他信任,又給他功跡獎賞,他自會忠貞不二,並且給他信任越多,恩寵加身,他自然會忠貞不二。嬴政有本事將他牢牢握在掌心之中,不怕他生出異心,因此這賞罰之間一飲一啄,便最為重要。
馬車一路前行,車裡眾人都是各有所思,王翦是興奮著即將屬於自己的親部,他上場殺敵的時間還不多,資歷不夠,再加上大王還未真正對六國用兵,因此這會兒爵位還不過當初平成蟜之亂時的五品爵,只是大王寵信,破例賞他年粟米四百五十石而已,遠還沒建私兵的資格。說實話,王翦以前從未想過自己還有如今的一天,若非當初麃公舉薦,嬴政寵幸,恐怕這會兒他仍只是麃公府上一名不見經轉的上造罷了,至今默默無聞,又哪來今日輝煌?王翦心中更是對嬴政死心踏地,一邊不由開始想起自己那隊私兵如何訓練來,想到那一百支武器,忍不住又是心中激動,恨不能此時就算親自任由歐冶世家那壞脾氣的老頭子插上幾刀也是願意。
歐冶世家被安置在咸陽城南面一座宅邸之中,這還是當初呂氏的產業,只是後來呂不韋伏誅,家財幾乎沒入王國之中,如今也算是嬴政的府邸,歐冶世家人雖隱居多年,但這些人傳承了十幾代,也不可小覷,嬴政也怕他們趁機逃走,因此府邸周圍安排了不少暗中盯哨之人,為了不引人注意,門口並未特意安排士兵,不過遠處一些鋪面與路旁呼喝著賣東西以及雜耍的人中,卻總有幾個不時目光朝這邊盯了過來,顯然是王翦暗中安排的人。
這條街面處東南面,以古人紫氣東來以示吉祥一說,這條街風水極好,因此熙熙攘攘的人也多。此時耍刀弄槍的人並不在少數,許多遊俠表面看風光,但除了幾個本事特別出眾受人追捧的,大多數人生活還是極其落魄,不少人因此以耍弄大刀,四處奔波吃百家飯為生的,也就是後來所說的賣藝。這樣的人並不少見,但也許是此時娛樂並不發達之故,因此縱然已經許多人都已經瞧過這樣的熱鬧,甚至三不五時就有一出,但有人擺下攤位之時,周圍仍然是圍了不少的人,大聲喝彩叫好,另有不少挑著籮筐的,裡頭賣著一些山裡挖來的藥材或吃食類,倒也五花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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