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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 巧遇 文 / 東方浮華

    韓非倒是面色坦然,仔細打量了一眼精緻巍峨的秦王宮,相較之韓國,這秦國宮殿在幾代君王建設下,不知華麗了多少倍,寬大的廣場乾淨整潔,與一路行來看到的黃土色地面不同,宮裡四處鋪墊著乾淨的石面,韓人為了顯示對秦王的尊重,進宮之時並未乘坐馬車,而是一路行來,鞋履踏在石板之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一時間只聽眾人腳步聲,以及偶爾巡邏時士兵們走動間整齊的腳步聲,與盔甲磨蹭的響聲。

    光是看這架勢,韓國輸得不冤!韓非心中暗歎,縱然就連他進了王宮,都被這氣勢所懾,至今仍是感心中惴惴不安,只是一座王宮而已,就給人如此威壓,不知如今那名滿天下的秦王,卻又是何等令人心驚了!

    嬴政早已盛裝候在宮殿之內,穿著君王的儀服與禮冠,只是為了表示對韓非的看重而已,想來韓非此人也該心中有數,韓國使臣一進君王大殿,感覺到殿中氣氛,連頭也不敢抬,就跪了下去,韓非並未開口,他只是跪在首位,雖說未開口與眾人齊聲賀嬴政,但卻將自己表現得極其恭敬。

    「韓非?」

    「臣,在。」韓非聽到一個年輕男子略有些清冷的聲音,不用猜也知道,敢在此時開口的,除了高高坐於台上的秦王,再不作第二人想,他心中生出一絲激動,卻是深呼了一口氣,將自己心情又迅速平靜了下去,深恐給嬴政留下不良第一印象,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開口小心答應。

    「政早聽聞韓先生大名,早已慕名已久,可惜一直無緣相見,今日得以見韓先生,實是大幸之事,先生又何必拘禮!」嬴政確定韓使之中有韓非,頓時臉上露出笑意來,竟然親自撩了衣擺,起身走下高台,韓非只聽到腳步聲響起,面前就已經多了一道人影,高舉在頭頂的胳膊被人抬了起來,他心下一驚,抬頭看時,卻正好見穿著君王禮服,面容含著微笑,卻是不怒自威的君王,親自將他扶了起來。

    「大王,如此,看,重臣,實在是。」韓非自然知道嬴政之名,事實上他在韓國多年鬱鬱不得志,此番就存了想要來投靠之心,嬴政當初傳進韓國的言論,不止是威脅而已,還有他對鄭國的維護,亦是不知令多少人動容,韓非心下自然也想用胸中所學,做出一番事業來,否則豈非白費了當初恩師荀子一番細心教誨?可他沒料到,此行如此順利!還未開口,嬴政已經對他如此禮遇,韓非心下歡喜,嘴上卻是越發說不出流利的話來。

    嬴政早知他口疾,也不介意,只是開口道:「置案幾!政早慕韓先生之名已久,如今得見,若是不痛飲一番,豈非辜負這天賜之機?」他一開口,縱然沒有點名喚姓,自然有人連忙就抬著案幾上來,韓使們見到秦王如此好說話,心下不由竊喜,韓非更是有些受寵若驚,他在韓國多年,一直不受重用,縱然有一腔愛國之心,卻是總被冷遇,如今嬴政堂堂強秦之君王,卻是肯親自放下身段,扶自己起身,這等待遇,縱然是在他兄長桓惠王韓然身上,都未得到過。

    一時間韓非縱然知道嬴政有心拉籠自己,依舊是忍不住激動,長躬一禮,朗聲道:「早聽,大,王禮賢下士,謙,德人品,不料今,日一見,才知,傳言不假!」韓非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但意思卻極其明顯,嬴政也並不以為意,笑了笑,只當沒注意到他的異狀般,親自領著韓非朝案桌之前行去,其餘韓國人並不敢埋怨息被忽略,甚至他們在嬴政面前,實是大氣也不敢出,只覺得那身君主所穿的玄色衣袍,無端讓人心中害怕惶恐,如今被他忽略,實在是鬆了一口氣,因此見這二人說話,其餘韓使也在趙高安排之下,遠遠的端坐於大殿兩端。

    韓非一輩子不知因自己口吃被人嘲笑過多少回,縱然他身為公子之尊,可當初父親韓厘王子嗣不少,自然是對他這個兒子並不看在眼中,自他一死,處境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外表愚拙,實則內慧在心,深知人家瞧自己不起,因此性情越發沉默寡言,卻不料今日嬴政並未對他口吃露出異狀,反倒是極耐心的傾聽,頓時眼中險些湧出兩泡熱淚來。

    「非本愚拙,之人,承蒙,大,王看重,此番來,秦,也不枉非來此一遭。」韓非心中感動,開始時說話仍有些結結巴巴,但到後來,看嬴政聽得認真,並未露出輕視之色,則是說話稍微流利了些,嬴政見他臉龐漲紅,說話極其吃力的模樣,令人捧上熱飲,自己也並未回高台,反倒令人搬了案幾,與韓非並列,跟著跪坐下來。

    「使不得,使不得。」韓非一見嬴政模樣,頓時連連擺手,這句話倒是說得極其流利,嬴政對他如此恩寵,他還並未做過什麼,此番還是為韓而來,難免心中有些不安。嬴政卻不以為意,按了按韓非肩膀,清淡道:「無妨,政曾拜讀過先生之著,實乃句句金玉良言,令政心中大受啟發,此番先生來秦,政倒希望先生留下來,助政一臂之力,只是不知先生心中可願否?」以秦國此時的強勢,縱然是強逼韓非留下,韓國上下也斷然不敢說半句不字,可強扭的瓜不甜,若是以暴力手段令韓非留下,縱然他為韓國面服,但心中卻不一定服,攻心為上之計,嬴政使得滾瓜爛熟,一句話說下來,令韓非面色肅然:「大王,有令,非,豈敢不從!」

    意思是已經答應了下來,他原本就存了想投靠嬴政的心,如今見他親自挽留,更是心中歡喜,連忙就答應下來!嬴政臉上露出大喜之色來,撫掌而笑:「今日政得一才人,實是心中大慰,政曾聽聞卿出自大家荀先生門下,與李斯原是同門,政能得卿師兄弟二人,實是大幸!」嬴政這話一說出口,韓非臉上倒是露出一絲猶豫之色來,他與李斯雖然師出同門,但關係不見得有多好,再者李斯此人心胸狹小,若是得知自己前來,恐怕會招他妒忌。

    嬴政看他面色,就知他心中所想,只故作不知,笑道:「李斯此時在蒙將軍帳下,卻是不方便此時引與卿一見,待時機成熟,必定令卿兄弟把酒言歡!」

    韓非頓時長舒了一口氣,起身朝嬴政作揖,復又才跪坐下來。

    「……大王,如,今臣有幸,使秦,能侍君,實乃,天大榮幸,惜韓乃臣之,故國,臣不能眼瞧,韓國因鄭君之事,而受誅連。」韓非從嬴政傳說之中,認定他不是一個心胸狹小,聽不進自己進言之人,若是藏藏揶揶,倒不如大方說不出來,否則今日有言不盡,他日說不定鄭國之事就能成自己榜樣!既然能得嬴政看重,自然埋非不願在沒做出一點成績之前早死,因此為了以防他日小人進言,毀自己在嬴政心中形象,他自己將醜話先說在了前頭。

    嬴政點點頭,並未有怪責之意:「卿如此,人之常情!」他連趙高這樣的人都能容得,又不當真是歷史上的秦始皇,多活了一輩子,事情見得多,經歷的也多,自然不會容不下韓非這樣的人才,也不會幹出殺他而令旁人後快的傻事。

    韓非心下鬆了口氣,待嬴政再說話,誰料嬴政卻並未開口,反倒示意他接著往下說,韓非口舌並不伶俐,可這會兒面對嬴政目光,卻是只得硬著頭皮往下開口:「以,臣看來,鄭君之事,雖有先王,行事不妥,可建渠,一事,實則,對吾秦有利,大王英明,雖胸中早有溝壑,但難防小人作祟,臣亦少不得多說一回,」韓非生平從未像今日一般說過這樣長的話,除去當初恩師荀卿有如此耐心聽他說話,今日嬴政這樣的態度,卻還是頭一回,心裡不由更加動容。

    雖然只是聊聊數語,但韓非此人確實名不虛傳,他不止是兼併歷代法家之長,更是對萬事有自己獨到的看法。嬴政與他說過話,自然是心中大悅,留了韓非在宮中與自己共同進膳,又體恤他初來秦國,行李等物帶得並不多,將自己的深衣與一應常用物品賜了些給韓非,顯示自己對韓非的重視,韓非登時感動非常,兩君臣也算是把酒言歡。

    與此同時,蒙驁府中的李斯卻是得知自己昔日師兄來到咸陽的消息,不止沒有師兄弟即將相逢之後感動到涕然淚下的情景,反倒是望著王宮方向,欲哭無淚。魏轍此時一心想著統一天下大事,也不拿架子,乾脆自個兒收拾行裝,搬到了蒙驁府上,李斯自然也不能倖免。以往一天見上一回這老頭子,李斯都嫌太多了,這回朝夕相對,撓牆衝動更日益加劇。

    夕陽西下,咸陽城中庶民們收拾著自己平日吃飯的傢伙,館驛行站門外絡繹不絕,不時有幾個腰配長劍的遊俠往裡頭走去,似是黑夜來臨前最後的熱鬧。魏轍帶著李斯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看著兩旁錯落的建築,餘輝之下,這原本該是一個極其美好的畫面,可惜前面走前的是一個斯文儒雅的魏轍,後面跟著的,卻是無精打采的李斯,自從聽到韓非來秦又被嬴政召見常識之後,他就一直是這樣要死不活的模樣。

    「通右,可是知道你師兄來到咸陽的消息,想找他敘舊?老夫曾從大王處看過韓非此人手刻的竹簡,著實不錯,通右啊,從此你們一門師兄弟,同為大王效力,實乃是天大好事,往後相互扶持,縱然是大王,也要高看你一籌啊!」每日早晚時分,魏轍總會在咸陽城街道裡走上一圈,據他所說,這樣不止是能鍛煉身體,還能近距離的觀察民生,看到咸陽的繁華,更能激發出心裡想為庶民布衣們做事的動力,李斯雖然一開始抵死不想從,他自詡為讀書人,又不是要上場打仗的蠻子莽富,可惜魏轍法子多得是,李斯從一開始走得雙腿發軟,渾身虛汗,到這會兒走完一條街,還依舊面不紅氣不喘。

    魏轍一番感歎,回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李斯登時臉色漆黑如墨,他好不容易到大王身側,眼見著有重用的機會,一下子被這老頭子三言兩語打回革命之前,心裡的鬱悶就不用提了,這會兒見他還在落井下石,登時有一種想要吐血的衝動,黑著臉,沒有開口。魏轍看他心情明顯不佳的模樣,心中暗笑,但卻搖了搖頭:「你當老夫與你說笑,你那師兄,非是池中物,大器雖晚成,但遇上大王,自然如明珠拂塵,往後定會受重用,與他交好,與你有大益處!」

    也相處了一些日子,李斯雖說心胸略有狹窄,但魏轍卻整日捉弄他,看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樣,玩得越發盡興,不過他也是真心點化李斯,畢竟兩人相識,如今也算緣份,若是李斯走歪,以大王為人,信你用你之時,任你惹出濤天大禍,只要不是涉及謀反之事,他定會包容,可凡事都有底線,李斯若是一味如此,最後成就有限不說,必定也為大王所不容,魏轍深深看了李斯一眼,見他低垂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拂了拂長鬚,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韓非此人落於貧困之時,如今眼見發達,若是你以同門之誼相邀,他必定與你交心,朝廷之間,不可一門獨大,否則不但大王難容,亦容易引火燒身,最後作繭自縛,呂氏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縱然他權勢滔天又如何?最後不過飲鳩自盡,老夫與你有緣,今日一番話也望你記在心中,否則行差踏錯,終究是自取滅亡矣!」魏轍這番話,令李斯登時渾身一震,望著這老頭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魏轍眼珠一轉,李斯登時心中暗叫不妙,連忙開口:「魏公此番金玉良緣,斯必定銘記於心,不過斯與韓非畢竟多年未見,更何況不敢有瞞魏公,斯與這位師兄,實則相交不深,如今與他交好,恐惹人閒話!」

    魏轍白眼一番,最近日子以來的相處,李斯心中的腸腸道道,他幾乎摸了個遍,聞聽此言,頓時瞪了他一眼:「你如何罪於韓非?」

    李斯乾笑,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只是當初韓非年紀一大把才拜入荀子門下,再加上他因天生口疾,平日沉默寡言的,眾人瞧他不上,誰也沒想過韓非會有鹹魚翻身的時刻,再者哪個人沒有年少之時?縱然是如今陰險的李斯,當初也有年少不懂事,愛惡作劇的時候……

    「……」魏轍看他這模樣,頓時就了悟了,沒料這孩子當年如此缺德,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人家口舌打結,他若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難怪不敢去見韓非了。魏轍白他一眼,懶得跟這個性格惡劣的人說話,揮揮衣袖,仰著下巴,壞心眼兒的回頭看了李斯一眼,搖頭歎道:「唉∼」

    這一聲語氣助詞裡,傳達出來的消息是無限的,尤其是他不明說,李斯卻不可自撥的陷入自己的想像中裡,心思陰暗的人,一向最先想到的,無例外就是陰謀論!當初他得罪韓非,若是如今韓非得勢,以自己來說,斷然是不會放過當初嘲笑捉弄過自己的人,尤其還是自己的同窗!李斯越想,越是感到危機四伏,可惜大王不是一個剛愎自用好糊弄的人,李斯縱然是心中想要先下手為強,將韓非給除掉,但嬴政處可是不好交待,相處雖然沒兩年時間,但相識可是不止一兩年了,李斯深知嬴政為人,一想到他的手段,激伶伶的打了個寒顫,剛剛心裡生出的一點不懷好意的念頭,頓時又煙消雲散。

    魏轍看他站在了不遠處沒有走動,只是臉上青白交錯,心裡不厚道的偷笑,回頭卻是變成了嚴肅的一張臉,招呼李斯道:「通右,還不快走!」李斯剎時回過神來,原本不想理睬這個陰險的老頭子,誰料一抬頭,遠處卻依稀像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表情一愣,頓時臉上先是露出迷惑之色,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般,露出狂喜來。魏轍瞧他這模樣,本能的回頭去看,卻見到遠處人群熙熙攘攘,並未有什麼稀奇之處。

    李斯顧不得這老頭子,連忙撥開人群朝前追了過去,魏轍眼珠一轉,連忙也邁著大步跟在李斯後頭,卻見他臉上要死不活的神色消失了個乾淨,一邊朝前跑去,擠過兩旁的路人,無不對李斯怒目而視,魏轍裝作不認識李斯一般,遠遠跟在後頭。

    「禹老先生!」李斯雙目璀璨發光,魏轍遠遠看去,見到他已經快步追上了一位穿著青色麻布衣裳的老人,那老人鬚髮皆白,正側了身子與李斯說著話,離得遠了,魏轍聽不清楚,不過他卻能看到李斯發自內心恭敬的模樣,與這老人說話之時,身子微彎,雙手合十置於頭頂上,並不敢抬頭與這老人直視。…………………………………………好失望啊親們,望天,收藏加得少,五千字更了。尉繚文裡設定是禹繚哈,尉是他官名,姓氏失傳,尉又有yu的念法,所以用這個音設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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