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咸陽城甚至比以前多了幾分熱鬧的情景,嫪毐與呂氏之禍一去,咸陽眾人鬆了一口氣,街道上不再只是宮中來回巡邏,一臉冷酷的士兵,又恢復了以往的活力。年輕的君王新掌權,雖還未有什麼利國利民的大舉動,但之前不論是修建鄭國渠之事,還是蟲禍一事後君主的擔當,令秦國子民們對這位君王掌權是十分的期待。
鄭國渠一事之後,秦國眾臣之中呼籲要攻打韓國者眾,好似原本秦國本土的大臣們要借此機會來一宣自呂氏死之後,秦王漸漸疏離他們的怨氣一般,每日總有人向嬴政進言,原本得君王重用的李斯是以往呂氏的舊人,本該是一個極好的收買的對象,誰料蒙驁這老匹夫將人給挖走(蒙驁給魏轍背了黑鍋),讓眾朝臣找不著目標,一個個心中將蒙驁罵了個半死,背地裡都說蒙氏一族乃是齊國奸人,專門來蒙蔽大王的。
對於這些流言,嬴政每每置之不理,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看了他這樣的態度膽氣壯實,終於在鄭國一案中,率先有人跳了出來。
「大王,如今韓國可惡,欺吾大秦,若是不給予他們震懾,恐遭人小瞧!」藉著嬴政宴請眾客之機,仍是有人出列開口。嬴政眼裡露出森然之色,嘴角邊卻是含著笑意,抬頭看著說話的人,是個約摸三十多四十歲的中年漢子,身穿雙層戰袍,外套鎧甲,頭戴板冠,一條紅綾從板冠之中穿出,繫在下巴之上,滿臉絡腮鬍,眼睛藏在濃密的眉毛之下,顯得此人目光有些陰森,滿臉橫肉,倒襯得他一身氣勢極其彪悍!看這身穿著,最少也該是九等以上爵的大將。此時秦國對於戰士之間穿著規定森嚴,以致從此人穿著就可一眼瞧出他的身份。
嬴政眼裡冷光一斂,突然之間笑了起來:「卿乃何氏人?」秦國之中官員數不勝數,嬴政又是剛掌權不久,不知臣下身份,算不得什麼大事。這中年將領拱了拱手,跪下恭敬嗡聲道:「臣乃趙氏,李平!」自古以來,男子稱氏女子稱姓,賤者有名無氏,這姓氏,一開始由來便是由族稱氏,到後來或由國君恩賜,或是與諸侯之國同氏,不過能有姓氏者,都不是普通人,以秦國規矩來講,無論是否普通庶民,若要有爵位,一律須得由軍功換取,就因為這條規矩,許多秦國貴族,縱然是王孫公子,進了軍隊之中,若是未立功,最多是個老兵,當初商鞅也是因此得罪秦國老派勢力的利益,最後被逼謀反而死,死了還被處以車裂之刑,由此可見這封爵之事有多難,多令秦國貴人痛恨!
可眼前這名為李平的人,卻是能升到九等以上爵,這不知是殺了多少敵人才換取而來!
一時間,嬴政心中冷意稍平,卻是對眼前這名為李平的人有些另眼相看,想了想,才懶洋洋道:「你中有何想法,在此一一道來,政恕你無罪!」
這名為李平的人恭敬答了一聲,臉上也不由露出些許笑意,此人一看就是不常露出笑臉的,這一笑滿臉的橫肉倒是更顯猙獰,嬴政見許多原本離他最近之人不約而同的都退了幾步,嘴角不由微微一彎,卻聽此人道:「大王,韓國賊子包藏禍心,幾年之前就有辱吾王之惡意,如今又竟然早早就設下此等毒計,妄圖顛覆吾大秦,此等虎狼之心,實在是令臣嚥不下這口氣,該當與韓國一個教訓才是!」聽他洪亮的說完這話,嬴政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他原本對此人還尚感興趣,覺得此人能憑一已之力爬到如此地步,實在難能可貴,原以為是個人才,卻不料光是聽他這些話,就知此人只是莽夫,被人利用尚不自知,也就只有一身蠻力尚可用。
如此一來,嬴政頓時大失興致!不過鄭國之事,他卻是不想放過這個時機,既然有人率先挑起這事兒,他也藉著這李平的話,冷聲開口:「諸位愛卿,鄭國一事,無論韓國是否心懷不詭,但鄭國此人乃是由政親口所封之都水長,英雄不問出處,不論以前往鄭國是否韓國之人,但政一率不予追究,更何況鄭國渠於秦國益處實大,縱然鄭國來秦有因,但縱然此事屬實,鄭國渠於韓國不過綿延數歲之命,於政之大秦卻有萬世之功!」嬴政這番話,聲音寒冷,令眾人生生打了個激伶,許多秦人還有不滿,但卻不敢在這個時候出言挑釁新君威嚴,許多他國客居於秦為卿的朝官,卻是雙目晶亮,望著高高在台上,穿著君王袍服,面目俊郎的青年,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鄭國之事,往後不可再提,若是有誰再提,政必不可再饒!政身為秦王,亦不是心胸狹窄,容不了能人異士之小人,鄭國此時為政辦事,又是政親封之人,往後若有再提此事者,必定心懷有異,政定斬不饒!」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如斬金斷玉之果決,讓人聽在耳裡,頓時忍不住渾身一抖,殿內頓時安靜無聲。那氣息彪悍的大將滿臉惶恐之色,在君王威儀之下,再也提不起勇氣來,悄悄躬了一禮,退了下去。
嬴政震懾眾的目的達到,若是還有不死心者,他自然心不會心慈手軟,但秦國眾朝臣縱然不敢將怒氣發洩於他身上,始終於治國不利,還得找個出氣口,供這些人洩氣才成!嬴政自然是將目光放到了韓國之上,此時韓國之中還有一人才,才能出眾,乃是與李斯有同門之宜的韓國王室子弟,若是能得此人,嬴政這會兒手邊無人可用的窘境,恐怕會稍加緩解!嬴政心頭算計完,目光依舊不善,冷冷掃了殿下安靜得如同鵪鶉的眾朝臣一眼,這才冷清道:
「不過諸位愛卿一心為政著想,為大秦著想,政亦感念眾卿一片忠貞之心,韓國著實可惡,雖說鄭國此人已不是韓國之人,但韓國欺政太甚!政思來想去,決定先禮後兵,不知有哪位愛卿,願意為政分憂?」嬴政先是一番喝斥與威脅,嚇得眾人心驚膽顫,接著又是一番安撫與誇獎,頓時令心中受傷不已的秦國諸官頓時原地滿血復活,個個都覺得君王體恤下臣,如此慈愛溫和之君,簡直是令眾人感動不已,兩三句言語之間,有不少人列隊而出,都要求想要出使韓國,為大王出此惡氣!
嬴政見著眼前眾人激盪積極的模樣,心下滿意,不過卻並未當場答應下來,只說容他考慮幾日,這才將有些戀戀不捨,滿腔熱血恨不能當場為他而灑的眾人三三兩兩退了出去!
魏轍聽到這些消息時,撫鬚而笑,心裡只覺得大王這一招剛柔並濟用得實在是好,簡直如同天生君王,剛掌大權就能將朝臣三言兩語間收服,實在是令他心中詫異的同時,更多的亦是歡喜自己能再遇明君,一展胸中抱負!
嬴政對韓國不滿之言,不出十日功夫,就傳進了韓王耳中,此時,韓桓惠王韓然新喪,其子韓安繼立為王,韓安立為新王之時,韓國情勢已經汲汲可危,因先王的不作為與膽小懦弱,留給其子韓安的,則是一大堆的亂攤子。此時秦國一旦露出想要找韓國報復的意圖,頓時韓國上下皆如驚弓之鳥般,早嚇得魂不附體。韓安繼承了其父骨子中的懦弱,又怕秦國報復,事實上在先王派遣鄭國前去秦國建渠一事,已是走了一步錯路,就是韓安明知秦國此舉是得了便宜又賣乖,但卻沒有與強秦對抗的勇氣,更何況誰叫當初韓然出了如此一個昏庸至極,損已利人的主意?平白給秦國送去一個人才,又富強了秦國,如今自己半點好處沒得到,給子民留下一堆爛攤子,自己甩甩手去了。
韓安正急得腦子發熱,恨不能學當年春申君黃歇一般棄城逃跑之時,韓非卻是求見了。韓非原是先厘王韓咎之子,與先桓惠王乃是嫡親的兩兄弟,不過此人因天生有口疾,因此縱然成年,桓惠王雖說冊封了這位兄弟,但卻因其並無威脅,因此沒有遣他去封地,其人早年曾與李斯同拜在儒家大師荀子門下學習,滿腹才學,是一個難得的經世濟國的人才,可惜當初韓桓惠王以術治國,一心信奉法家申不害提出的以術治國,韓非為報效故國,多次上書請求桓惠王改革,但韓非千好萬好,唯有一點不好,此人口舌不利,相較於其它嘴上能說會道的,並不討人喜歡,因此幾次三番上書,並不得韓桓惠王重用,韓安自然也知道這個韓非大名,此時聽他求見,倒是心中一動。
「王叔來矣!」韓安此時正如急鍋上的螞蟻,韓國眾朝臣面對秦國威脅,個個如同霜打的茄子,一個個平日能說會道,但此危機時刻,卻恨不能藏匿乾淨,韓安當真是險些急白了頭髮,這會兒韓非主動上前來,他心裡不由一喜,連忙就令人將他宣了上來。
「大,王。」韓非並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再加上天生口疾之因,讓他平日更是沉默寡言,縱然胸中自有溝壑,但沒有施展的機會,令他更是有些鬱鬱寡歡,如今他還不足五十之歲,但從外表看來,卻已經如同六十老耋,垂垂老矣。
韓安一見到他,卻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眼睛晶亮,如今秦國對韓國虎視耽耽,也怪當初桓惠王聽信小人饞言,做出那樣的事,以致如今韓國半點好處沒沾到,卻又惹下這樣的爛攤子。出使秦國,勢在必行,韓國沒有與秦國抗爭的勇氣,亦沒有那個實力,如今之計,縱然與楚魏等國同氣連枝,亦是遠水解不了近火,為令之計,只有令人出使秦國,勸服秦王息怒一途。韓安心中苦笑連連,照理來說,韓非為人雖有才,但此人連話都說不清,又如何能使秦王聽信他,打消攻打韓國的念頭?
但此時除了韓非,亦無人敢湊上前來,平日嘴舌伶俐的,這會兒早不知躲了多遠,韓安平日看韓國人才濟濟,但此危難關頭,才發現自己的處境來。他歎息了一聲,令人給韓非置了案幾與繡團,與自己的案桌並在一起,這才愁眉苦臉道:「王叔,如今寡人情況危矣,先王在世之時,令鄭國出使秦國,如今事情敗露,秦王大怒,欲攻吾韓,寡人身邊無可用之人,如今竟只得王頻叔一人前來,寡人心中,實在不勝感激!」韓安心中對這樣的情況是十分的鬱悶,更為令他鬱悶的,是唯一一個雪中送炭的人,竟然還是一個口齒不伶俐的,這無異於讓他心中更添愁緒。
「大王,勿,憂。臣,願為大,王分憂。」
韓非今日,為的就是此事而來,此時聽韓安提起,當即便主動開口請纓。他也知自己情況,但今日過來,韓非自然是信心滿滿,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又開口道:「臣,聽聞,秦王愛惜,人才,又禮賢下士,臣願,出使秦……」他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聽得韓安眉頭擰成了疙瘩,他心中實在是懷疑韓非此話,雖說秦王政的美名傳遍天下,可人家禮遇的是人才,又非口舌打結之人,韓非這樣,是不是太給自己有個貼金了?
不過韓非前來,也是一片好意,韓安心中也就將自己的不信任按奈了下去,更何況若是韓非此時出使秦國,至少也給韓國爭取一定時間,縱然韓非最後失敗,可他若是撐上一段時日,自己也好再從國內找出那善於口才之人,再派往秦國,也好解此時韓國之機。
心中打定主意,韓安頓時臉上露出感激之色來,握緊韓非的雙手,打斷了他吃力的話:「王叔大恩,寡人無以為報,韓國上下,定會記得王叔大恩!」
韓非知道韓安心中想法,不由啼笑皆非,他剛剛所說是肺腑之言,可韓安心中卻只是一味將他當成踏腳的石頭,韓非暗歎了一口氣,其實這樣的情況也並不罕見,他索性懶得爭辯,心中對於出使秦國這一趟,更添信心,順著韓安的話,也就點了點頭。
一見他模樣,韓安心中鬆了一大口氣,當既眉間的愁意消了個乾淨,心情舒暢的令人送了美酒佳餚,要與韓非痛飲,韓非心中雖覺得韓王此舉頗有一種豬彘等六畜臨死時被主人好吃好喝餵飽一頓上路的寓意,但他也並未開口說什麼,他對於前去秦國發展,心中很是存了一番希望,更何況縱然秦王政並非傳說一般愛惜人才,他在韓國處處受人白眼,被人小瞧不上的日子過了如此多年,也不願意再苟且偷生下去,不如拼上這一回,若是成了,自然是能一展他胸中報負,縱然不成,這樣的日子他也過夠了,就算是死,亦是無悔!如此一來,君臣倒是暢快痛飲一番,第二日韓安令人給韓非打點收拾,迫不及待將人送上了去秦的路途。
嬴政此時早知韓國打算,一心等著韓非送上門來。李斯此時已被魏轍拐走,韓非生命安全得到保障,他即將再得一人才,心中興致也不免高漲,縱然是練習劍術,也比平日多習了一個時辰,趙高捧著衣裳與劍鞘恭敬立於一旁,看嬴政臉上淌著的汗珠,縱然站得雙腿發麻,亦不敢喊出一聲苦來。
「韓國的來使,可在路途了?」嬴政將手中長劍挽了朵青色劍花,頭也不回,手中長劍直直朝趙高擲了過來,分毫不差的『鐺』一聲滑入劍鞘之內,趙高雙手被這股餘力震得發麻,咬著牙身子退後了幾步,後背堪堪抵住身後的木柱,這才勉強穩住身子,額頭卻是沁出汗珠來,臉色略白,縱然嬴政每回練劍都會如此將長劍回鞘,但不論多少年過去,他總是仍對此心生懼意,好似嬴政一不小心,這長劍就會貫穿他胸口,將他釘在身後木柱之中般,一條性命就此罷休。他忍住雙臂的麻痛,聽嬴政問話,絲毫不敢耽擱,連忙就回道:
「回大王,依奴之見,此時韓國若是得到消息,定當派遣來使覲見大王……」趙高當初也是趙國旁室子弟,也曾以趙使身份出使過秦國,最後因與趙姬廝混,才惹來這等彌天大禍,對於韓國做法,自然能揣摩一二,他仔細又仔細,又小心斟酌著開口,深怕用詞不當令嬴政心生不滿,這些年來每一日他都如此過,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每回嬴政問話,他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話在心裡回轉許多次,才敢說出口,誰料縱然是如此的謹慎,依舊令嬴政揚了揚眉頭,表情似笑非笑:
「依你之見?政不記得何時給過你說意見的權力!」
聽到這話,趙高頓時心中一凜冽,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從這語氣裡頭,也不知嬴政到底是生氣了沒有,他下意識的抱著長劍,『登』的一聲重重跪了下去,伴君如伴虎,嬴政性情冷厲,手段狠辣,這些年來縱然明知他是害自己斷了子嗣傳承的仇人,趙高心中卻是絲毫不敢生出報仇念頭,縱然當年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可是幾年下來,見過嬴政手段之後,心中一想到這個年輕俊美的帝王,就覺膽寒,哪裡還敢有當初的想法?他此時只不過是想留著一條命,活下去罷了,縱然這條命也是殘缺不全的!他心中生出一絲陰戾來,隨即一股寒意直直的從腳底往上升,後背沁出冷汗,剛剛生出的一絲陰霾,頓時煙消雲散,只剩本能的惶恐道:
「大王恕罪,奴口舌笨拙。」
趙高身子抖得如風中落葉,半晌之後卻只感覺到自己手中原本緊緊抱住的衣裳被人抽了開去,沒有得到回應,趙高身子僵直,卻是不敢抬頭去看,一陣腳步聲傳來,他從眼角餘光看到那雙腳越離越遠,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僵硬下來之後卻連跪都跪得不穩當,只是嬴政臨走之時卻並未叫他起身,趙高眼睛中閃過陰冷,卻又將頭垂得更低。
給趙高又添了一回心理壓力,但嬴政心中卻清楚他料得不錯,此時韓國派來的人應該快近咸陽,只是不知裡頭有韓非此人沒有。此時通訊不發達,交通亦不如前世,韓國與秦國縱然相臨,一路走來也最少得要半個多月時間,縱然自己派人快馬加鞭前去探聽消息,恐怕也得要十來日左右才能得到消息,如此一來,不過是快上幾日而已,根本通訊效果不佳。嬴政心中倒是生出一個念頭來,可惜此時手邊沒得有用的人,暫時也只能將心中想要增加一些傳遞消息的法子按捺了下去。
嬴政所料不假,半月之後,韓使果然至咸陽,並且出使之人中,就有韓非。嬴政聽到這消息之時,大喜,韓非一到咸陽,並未歇息,只是令人稍作安頓,就帶著韓安為秦王嬴政準備的禮物,要求拜見嬴政。
對於此人嬴政早已是仰慕已久,現代之時韓非子大名他可是早就聽說過,而來到戰國之後,拜讀過此人幾篇著作,倒是知道這人確有滿腹經綸,他手邊能用之人不少,對於這等人才,自然是要設法留下來。嬴政性情雖然冷厲,但對人才,卻是從不會擺架子,韓國一行遞了玉簡要求入宮覲見,他絲毫沒有為難,甚至抽出翻閱竹簡的時間,令人將韓人帶進了宮來。
因章台宮平日作為帝王居所,雖在之前嫪毐之亂中多有損傷,但這一年下來,早已收拾齊整,蘭池宮中雖然華美,但接見大臣多有不便,因此章台宮一旦修整完,嬴政便是又重新搬了回去,韓非一行人被侍人領著直接朝章台宮而去,越過秦國王宮前那巨大的殿前廣場,四周站著滿臉冷肅,面容若刀刻般,目中寒光閃爍的盔甲士兵,手中提著的長矛散發關凜冽的殺氣,韓國眾人頓時大氣不敢出,還未見到秦王,便被這莊嚴的氣勢壓得心頭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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