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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二章 蟲害與流言之禍 文 / 東方浮華

    麃公聽他如此一說,不由撫掌而笑,看王翦一臉堅定的神色,眼中帶著欣賞之意,含笑道:「子翦亦是某從小看大,某知你心中抱負,實在不願見你就此孤老,你如今年不過三十之數,但鬱鬱不得志,某亦替你著急,如今能得機會,又是在大王未展雄心之前,若你此時投誠,又恁你之本事,往後秦國,必有你一席之位!」

    王翦知他是替自己真心謀算,心下也不由感激,對麃公口中交口稱讚的秦王也不由生出幾絲嚮往之心來,此時馬車並未停歇,反倒是『嘎嘎』向前轉動,麃公撫鬚笑而不語,王翦看他這模樣,才恍然大悟,知曉他一早已經替自己定下朝大王投誠的路,卻可笑自己瞻前顧後,險些令恩人失望!一想到這兒,王翦忍不住深深朝麃公拜了一禮,後來也乾脆學他閉目靠在馬車上不語了,腦海裡卻迅速的冷清下來。

    嬴政臨時得到麃公求見的消息,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麃公此人一向明哲保身,就算是暗地表示向他效忠,但也一直俱都按兵不動,除了平日一些小事的配合,大事幾乎都是裝聾作啞,卻不料此時主動求見,他面色冷靜,只是令趙高親自出去將人領了進來,卻見麃公大踏步按著長劍,罕見的穿了一身鎖子甲,手上托著頭盔,看起來英姿颯爽,嬴政連忙起身,麃公當下就跪了下去,剛好被嬴政一手托了起來:「麃公英姿勃發,果然不愧秦之棟樑!」

    麃公如今已年致四十,聽嬴政如此一說,他臉上笑意更深,顯然嬴政說他未老,令他心裡很是歡喜的,順著嬴政的力氣站起身來,麃公這才指了指跟在他身後,外表彪悍卻沉默的中年人,開口道:「大王,臣向大王舉薦一人。」他說完,看嬴政臉色並未有反對之意,反倒是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王翦身上,才鬆了口氣,接著說下去:「此乃臣世交之後,王氏翦,可稱文韜武略,只可惜父兄之中無驚才絕艷之輩,所以埋沒至今。」麃公說完,看了王翦一眼,卻見他直直的跪拜在了嬴政面前。

    王翦的名字,在後世史書中可能不如趙高李斯之輩響亮,但實則是一個牛人。嬴政一聽此人名字,當下雙眼不由微微一亮,上下打量起這位中年人來,此人身材魁梧結實,穿著一襲與時下流行深衣完全不同青色小袖長衣,更襯得此人氣勢彪悍,一看就是能打善戰之輩,謀略暫時倒還看不出來,但光從此人進殿之後一言不發,沒有急著討好,亦沒有不知眼力的擅自開口,證明他這份心性已經不同尋常,沒料到今日麃公倒是送了自己一個大禮!

    嬴政一想到這兒,臉上冰雪之色難得融化,連一向眉宇間籠罩的陰霾也消散了許多,他這些年身處高位,表情也隨心而欲,此時一笑,直讓王翦感受得如沐春風般,嬴政連忙上前親自托了王翦起身,放聲大笑:「子翦不必多禮,快快起身!」麃公也知嬴政此人性情偏冷,卻不料他頭一回與王翦見面卻是如此熱情,不由愣了一下,看王翦也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心下更感疑惑,

    嬴政卻是轉頭沖麃公滿意道:「今日政當感謝公,送政一位人才!」

    王翦與麃公二人沒料到他一見面就說這樣的話,倒是有些又驚又喜,王翦又跪了下去,嘴裡連稱不敢,嬴政卻又將他強拉了出來,態度和藹,絲毫沒有一國君王居高臨下瞧不起他的氣勢,此時王翦不過是麃公身邊隨手一抓的親衛小將,今日卻能得到如此待遇,與嬴政共同飲酒吃宴,而嬴政卻絲毫無君王架子,反倒對他親和有加,讓王翦心裡僅有的一點猶豫與惶恐俱都消失了個乾淨,心內既是有感激,亦是有歡喜,王翦此時還不到三十之數,又被打壓多年,一直鬱鬱不得志,還不像後來一樣的老謀深算,此時胸中殘留著的滿腔熱血,讓他對嬴政不由生出誓死效忠之心來,直恨不能立即將自己性命奉上,才好報這知遇之恩才好!

    麃公也感滿意,自己帶來的人得嬴政看重,又放下身段結交,王翦此時並未出名,父兄長輩之中亦無出色人物,嬴政卻能如此待他,少不得說是看在自己面上,信任自己之故!麃公對此自也是領情,對嬴政更是多了幾分忠心,這一次見面,倒是皆大歡喜,嬴政又得一將,往後還何愁兵權不落自己之手,又何愁天下不能大統?

    王翦謀了衛士令的職,雖說官職不大,但相比起以前只在麃公身邊只作一個籍籍無名的親衛來說,已經好了許多,至少他單獨領職,是嬴政給他能力肯定的一個信號,若是時機得當,重用是理所當然的,只是如今有呂氏之亂,王翦也知自己不該操之過急,但心裡對嬴政大有苦心的安排,更感動了些,只覺得若要報他賞識之心,只有盡力效忠一途。

    而另一邊裡,雖然夏姬痛恨嬴政下令攻打韓國,但被軟禁之後,韓系一黨被打壓得極為厲害,夏姬一派心中也隱隱埋下了仇恨,夏姬如今雖說被軟禁,但卻並未死心,一邊暗地裡收買嬴政安排在她身邊的人手,一邊又積極的聯絡呂不韋,暗中還與長安君成嶠合謀,成嶠在秦國並不得重用,又被嬴政所警惕,呂氏基於利益,對他也是防備有加,在秦國根本是四處環敵,因此與夏姬商議之後,成嶠決定前往韓國謀職,韓乃夏姬之國,不論是礙於夏姬身份,還是強秦的威力,韓桓王絕對會重用於他,成嶠如今雖好女色,但年紀漸長,也知權力重要,又有夏姬從旁鼓動,因此生出奪位之心來,藉著此次韓國之威,主動向嬴政請命,去了韓國謀了個官職。

    此次蒙驁一路領軍勢如破竹,取韓十三城,直到桓惠王嚇得肝膽俱裂,聽信成嶠之言,除十三城之外,再割地百里賠給秦國,又派了使臣進秦求和,並獻上金帛美玉等無數,求得嬴政原諒了,蒙驁才收兵罷手。並非韓桓惠王的一番陳詞打動了嬴政的心,而他是知道此時不誼一舉將韓國消滅,自己此時還未掌權,國內根基不穩,若是將韓國一舉拿下並不難,但怕的卻是原本就隱隱有合縱之勢的其餘諸國聯合一起,到時若是政權不穩的情況下,極易給秦國帶來麻煩。因此韓桓惠王的求和,也就給了嬴政一個台階,順勢走了下來。

    經此一事之後,蒙驁地位更是穩固,在王齕年邁,麃公又不與其相爭,嬴政有意栽培給機會的情況下,蒙氏一族冉冉升起,再不敢有人小覷。

    嬴政三年時,王齕老邁而死,空餘一將領之位出來,呂不韋盡力爭取,誰知每回嬴政都將此事強行按壓下來,呂不韋心裡多有不滿,但嬴政如今已經十六歲,日漸年長,身上君王之勢日益重,就連他也不敢輕易觸碰其鋒頭,看在三大將領之位空集,但至少還沒有被嬴政安插自己人的份兒上,因此呂不韋也就將此事默認了下來。

    而蒙驁攻打韓國之後,並未返還,反倒是接到了嬴政號令,直奔魏國的畼和有詭二城,蒙驁此人驍勇善戰,為人老沉,又善用兵,因此攻佔魏國這兩城,用了不到一年時光,就將這二人攻了下來。只是好消息剛傳達咸陽,嬴政還未來得及歡喜,七月時,秦國就遭遇多年難得一見的蟲害,收成大被影響,消息一傳揚開來,諸國皆是歡喜鼓舞,秦國上下皆是憂心忡忡。國內糧草不繼,就代表出征在外的將士飯食不足,俗語有云,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足以可見事情之嚴重性。

    與此同時,咸陽城內一流言卻開始傳播了開來。

    章台宮中,嬴政面色凝重,眉宇間的陰冷猶若實質,濃得化不開來,最近咸陽城裡流傳著秦王不賢,以致天降大禍的傳聞,令得人心惶惶不安,此時世人最是信奉鬼神之說,幸虧之前嬴政有賢名,又在修建鄭國渠一事之上頗得百姓們愛重,因此才沒鬧出大亂子來,但若任由此事發展下去,往後形勢不妙是可見的。蒙驁剛剛歸國不久,嬴政也來不及為他設慶功宴,就急急忙記召了眾卿商議對策。

    「臣以為,最近流言有詭,大王應徹查是從何處傳起此事!」一陣沉默裡,昌平君率先越眾而出,沖嬴政拱了拱手,他的話,引起了在場眾人的連聲附和,就連跪坐於一旁的呂不韋也點頭稱是:「不錯,那躲暗處之人極其可惡,王上應查到之此人,賜車裂之刑!」呂不韋一開口,朝中除了蒙驁與麃公等人,竟然大部份都點頭,一副唯他馬首是瞻的模樣,他也著實恨這幕後嚼口舌之人,明顯是打著主意,要將他與嬴政一網打盡,他自然是容不得,此時不是與嬴政鬥氣之時,呂不韋這一點分得極其清楚,不過嬴政聽他們這話,眉頭卻是皺了皺。

    麃公看在眼裡,並未說話,此時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卻是彎著腰上頭:「大王,臣以為此事不妥。」在滿朝大致口徑相同的情況下,聽到此人說話,嬴政不由眼睛一亮,看到這說話的人時,更是眼裡露出晦暗不明之色,振臂一展,寬大袖袍帶起陣陣勁風,堅毅道:「魏公請講!」

    這中年人雙手交疊舉在頭頂行了一大禮,也不管呂不韋等人皺眉不滿的陰沉模樣,直言開口道:「此時秦國百姓惶恐不安,大王首要做的,並非是找那幕後之人,須知治標不治本,蟲害才是首要之事,若是率先追究幕後之人,難免本末倒置,幕後之人可有一人,亦可有千百,若不除根,總是殺之不盡,除之不完,大王往後乃是要一統天下,若是此時只在意如此小事,實在是過矣!」這中年人名魏轍,也就是後世所稱大名鼎鼎的黃石公,他原是嬴子楚時期來到秦國,但在嬴楚只在貪戀美色的情況下,為人雖有才能,但卻並不得十分看重,此時嬴政繼位,對一班老臣亦是尊敬有加,因此魏轍此時還未離開,自然也並未有隱居黃華洞一說,但他滿腹才華卻是事實,可因他不靠向呂氏一黨,因此在朝中一向不得看重。

    此時聽他說話,嬴政不由露出一絲笑意來,點了點頭,稱讚道:「魏公此言大善!」他這樣一點頭,群臣上下皆都有些訝異,嬴政如今不過十七之年,正值年輕好勝之時,如今咸陽城裡流言極為不堪,又有人推波助瀾,傳來傳去許多心懷不詭的亦有暗喜之嫌,而他卻並不動怒,反倒是贊同這魏轍所說之話,要將此事暫且先忍讓下來?

    呂不韋面色陰沉,想到之前韓國送自己兩個美人兒之事,嬴政卻因此大動干戈,如今反倒對這流言無動於衷,相較之下,攻打韓國完全就如同針對他,不給他留臉面一般,心裡更加不滿,因此聽了嬴政這話,冷笑兩聲:「王上此言差矣,須知背後嚼是非者,其心可誅,此事王上就不必再管,臣自有定奪就是!」他說完,冷哼了一聲,將手中酒尊狠狠摁在案几上,拍案而起,直接撩了衣擺,竟不等嬴政回話,大步朝殿外行去。

    登時殿中一派死一般的謐靜,眾人皆低垂著頭,不敢看高坐在台上君王的臉色,殿內只聽到眾人心跳與呼吸的聲音,唯有那魏轍,臉色極其難看,身子繃得筆直,眼光隨著呂不韋的離去而露出憤然之色,呂不韋剛一走,他就高聲道:「大王明鑒!此事蟲禍極為重大,關係民生,還望大王三思!」

    魏轍此時能看出呂不韋與嬴政爭鬥之勢,心內有對呂不韋不顧全大局,只顧意氣之爭的氣憤,亦有恐嬴政年輕氣盛,禁不起呂不韋如此一激,到時行差踏錯之嫌,臉色變了又變,心中想著天下受苦黎民,卻是忍耐不住,又大聲進言。

    「魏公不必著急,此事政必有定奪。」嬴政臉上帶著微笑之色,像是絲毫沒因剛剛呂不韋的離開而生氣一般,眾人心下鬆了一口氣,卻又越發覺得這君王脾氣難測,等嬴政一走,眾人皆是渾身癱軟,竟然是跪坐在案幾邊,連起身也力氣全無。唯有那魏轍,臉上露出苦笑之色,剛剛嬴政說了他自有定奪之後,便再無其它話,令他心內實在難安,如今秦國黎民百姓受苦,每日自己都吃不飽,可秦國追逐天下的野心,人盡皆知,在此時秦王豈有不加重苛捐雜稅的道理?他一心憂心忡忡,一邊再想到剛剛呂不韋的勢大,心內生出離意來,暗歎了一聲,搖頭走出殿外,只是還未跨出章台宮偏門,人跡罕至處,就被早已經候在此處的趙高攔住:「黃博士,大王在宮內等候博士多時,派奴前來等候,還請博士移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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