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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掛牆上供奉起來 文 / 墨傾長風

    「四喜,過來!」寧天歌一把揪過還在舔毛的四喜,將它往床頭一放,「快叫!」

    四喜見此立即精神抖擻,四肢筆直一站,頭一抬胸一挺,令百蟲震駭的四喜式嚎叫再次被充分發揮。舒殢殩獍

    效果甚好!

    隨著四喜那聲深長獨特的狐嚎收音,蘇嶼體內的蠱蟲終於安靜下來,只是這次持續的時間卻要比之前那次要久,蠱蟲似乎也更為狂躁,而連著經歷了兩次發作,蘇嶼已虛弱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看來今晚必須走。」寧天歌為蘇嶼拭著汗,同時亦下了決定。

    無問的能力不可輕視,她所下的巫咒更非尋常術士可比,蘇嶼的蠱蟲雖被四喜暫時壓制,恐怕也是因為無問並不想真正要蘇嶼的命,畢竟成王留他性命至今,必然還要重要的作用,只是時間一久,他們幾人只怕誰也逃不脫。

    「好,走就走。」墨跡大手一揮,「***,老子還不信闖不過這小小月都城門。」

    「闖?」寧天歌冷冷一笑,不置可否,「你們先去收拾東西,稍後我們就走。」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四喜的腦袋,「四喜,你留在這裡看守著這些蟲子,它們要是不乖,你就嚇嚇它們,知道麼?」

    「嗷嗚……」四喜十分欣然地回應。

    「嗯。」寧天歌滿意地點頭,隨即往外走。

    「你做什麼去?」冉忻塵在身後緊步跟來。

    「我去準備點東西,你把藥箱衣物收拾好之後就在房間裡等我。」她頭也不回地開門。

    門剛一開,外頭一個人便「哎喲」一聲摔了進來,手還維持著拍門的姿勢。

    「誰啊,竟敢在門外偷聽,不想活了?」墨跡頓時黑了臉,衝將過來將那人像拎小雞般拎了起來。

    「放手放手放手……」那人伸手去扒拉被揪起的後領,喊道,「是我,是我!」

    這長相聲音,赫然是客棧掌櫃。

    「把他放下。」寧天歌沉著臉,冷然看著他,「掌櫃的,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到我們房外來做什麼?」

    「誰大晚上的不睡覺啊。」掌櫃張嘴打了個哈欠,臉色不好地抱怨,「我說你們幾個,不睡覺也就算了,能不能別大半夜地鬼叫?想嚇死人還是咋地?」

    「什麼鬼叫,你亂說話老子割你舌頭!」墨跡瞪著兩眼,抬手便在他眼前比劃了比劃網游之大禁咒師。

    寧天歌將他攔住。

    「掌櫃的,我們待會兒就要走,這銀子給你,算這些天的房錢。」她取出一錠銀子放在他手裡,「還有,我要買你院子裡那輛馬車。哦,你家後院種的那些漿果子味道還不錯,也給我一些。」

    那掌櫃一見銀子立即兩眼放光,用牙齒咬了咬,見是貨真價實的銀錠子,滿臉的皺紋都樂成了一朵菊花。

    「好好好,客官想買什麼都行。」

    「就那輛快要散架的破車?」墨跡不可思議地望著寧天歌,「那車子連個頂篷都沒有,木頭也都爛得快斷了,哪能坐人?還有那馬,那能叫馬?老得都快死了。」

    「老得快死了也還是馬,只要那車輪子還能轉,就還是車。」寧天歌冷冷地將他的許堵了回去,朝那掌櫃說道,「在車上放張蓆子,墊些乾草,還有,再給我準備四套破舊衣服。」

    「破舊衣服?」掌櫃的愣了愣。

    在車上放乾草和蓆子他還能理解,但要舊衣服做什麼?

    寧天歌眸光一冷,「還不去?」

    只這眸光一瞥,掌櫃的偈覺得頭頂彷彿一道冰水傾下,從頭冷到了腳,再不敢多問,連忙照著去辦。

    ——

    後半夜,月都全城戒嚴,來往疾馳的奔馬與高舉火把搜查的軍隊打破了月都寂靜的深夜。

    緊張的神色,高聲的呼喝,紛沓的腳步,這些雜亂的喧囂,無不透露著一個信息——月都發生了極其重要的大事。

    至於何等大事,卻知之甚少,絕大多數人只知道,有人冒充國主的模樣混進了月都,必須在今晚將此人抓獲。

    卻很少有人能想到,在這個風聲鶴唳的時刻,還有人敢將自己送入虎口。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

    月都相對防守較鬆懈的南門。

    一匹瘦得快要邁不動步子的老馬,一架吱嘎作響的板車,車上放著一卷草蓆,馬車邊隨行著三個衣著破舊長相平庸的男子。

    一男子形容悲切而無聲,一男子臉色木然如殭屍,一男子捂臉痛哭似死了親娘。

    「不知道現在實行宵禁嗎?快回去快回去!」守了半夜已疲累不堪的守將不耐煩地過來趕人。

    「這位軍爺,家人得了暴病不治身亡,大夫說必須盡快下葬,否則會傳染給他人。」無聲悲切的男子將手裡的一塊銀子悄悄地塞了過去,「還請軍爺行個方便。」

    那守將將銀子放手心裡掂了掂,然後握住了,道:「這可不行,開城門的時候還未到,更何況上頭剛剛下了嚴令,誰都不許出城。」

    「軍爺,大夫說,如果這時間長了,病氣就會跟著屍氣散發出來,到時候誰聞著或碰著了就會得病。」男子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果等天亮了再出城,恐怕就太晚了。小的幾個沒什麼,小的就怕兵爺不小心給染上,那罪過可就大了。」

    「呸呸呸!」那守將唯恐沾了晦氣,抬起腿便一腳踢在男子腿骨上,「大晚上的,盡給爺惹晦氣!」

    如殭屍一般面無表情的男子突然便眉頭一皺,身子動了動。

    挨踢的男子連忙暗中伸手將他攔住,向那守將連連賠禮,「是是是,是小的不會說話,軍爺您千萬別跟小的計較將反派上位到底全文閱讀。」

    那守將哼了一聲,也不說讓不讓出城,轉身就要走。

    「軍爺啊,您別走,小的給您磕頭了哇……」那一直號啕大哭的男子突然撲過來抓住那守將的胳膊,還不忘低頭用手指蘸著口水往臉上抹,說是磕頭,雙腿卻連個打彎都沒有,只是緊抓著他不放。

    「你快放手!」那守將急了,胳膊使勁甩他,雙手卻不敢碰到他半點,「快把你的手拿開,爺可不想被你們染上什麼病!」

    「軍爺啊,您行行好,就放小的們過去吧。」男子哭得肝腸欲斷,「小的原本家裡有十三口人,可每年總有幾個死在這種怪病上,如今只剩下兄弟三個,可不能再出事了哇……」

    「你,你放手,聽到沒有?」守將一聽越發急了。

    「軍爺哇,小的給您磕頭了……」男子索性抱住了他,身子重量全放他身上,雙腿作勢要跪下。

    十幾個士兵見這裡鬧成這樣,都紛紛圍了過來,卻也沒人敢真正上前來碰的,只是在旁邊呼喝,讓他快放手。

    「小三兒啊,你今晚剛給小五擦過身子,衣服也沒換,可別給軍爺帶了什麼去。」先前那男子遠遠地站著,語聲悲切,「頭不磕就不磕了吧,軍爺不會怪你的,你還是快些過來吧。」

    那守將頓時慌了神,「啊?你你你……擦過身子沒換衣服……」

    「是啊,軍爺。」雙臂象鐵塊似地越箍越緊,男子聲淚俱下,「小的家裡窮啊,錢都用來請大夫了,買不起新衣服,所以每次擦完身子都不換衣服的……」

    「我放你們出城!我放你們出城!」守將聽得頭腦發暈,直想撞牆。

    「軍爺真是個大好人!」男子感動得直拍他的背,猶緊抱著,「小的們回家之後,一定找人把軍爺畫下來,以後掛在牆上天天燒香祭拜!」

    「不要了不要了,你快放手!」那守將被他拍得胸口發悶,一陣陣想吐,更害怕是被傳染上了什麼病,「再不放手,我就把你關起來!」

    「啊,我放手我放手……」男子趕緊鬆開了手,抹了把淚,「小的對軍爺的恩德銘感在心,此生不忘。」

    那守將終於得以緩一口氣,像避瘟疫般跳起腳來就退出好幾丈,那些圍觀的士兵連忙乎拉一下散開,生怕被他碰著。

    說是人人自危,一點都不為過。

    那守將雖心神不定,感覺渾身上下哪都不舒服,但到底沒忘了職責所在,指著那破馬車命令道:「你們過去查一查那馬車,看看可有可疑之處。記住,都睜大眼睛給我看仔細了,若是放過逃犯,你們的人頭就別再想長在脖子上。」

    你自己怎麼不去看?

    眾士兵心裡嘀咕,可誰也沒敢說出來,只得提著心靠近馬車。

    「兵爺們放心大膽地查吧,沒事的。」先前那男子揉著挨踢的腿骨,安慰道,「只要屏住氣息,眼睛不要看得太久,一般是沒什麼問題的。如果不小心吸了氣,發現有胸口發悶,皮膚長斑的情況,及時找大夫救治,還是有活下來的希望的。」

    ……

    眾士兵面面相覷。

    誰去?

    你去。

    我不去,你去。

    那他去世家最新章節。

    你們都不去,憑什麼我去?

    那一起去,誰也別想躲在後面。

    十幾人同時遠遠地圍著馬車,閉住呼吸,兩眼斜視,然後手臂直直地抓著槍桿子,用槍尖小心地挑開了草蓆……

    草蓆一邊嘩啦一下掉下來,十幾人也嘩啦一下往後跳了開去。

    人人臉色發白,眼露驚恐。

    要說真刀真槍地殺人,他們倒也未必不敢,但眼前這副情景,他們確實被駭得膽戰心驚。

    車上的這個人,如果這也能算人的話,臉上的肉已大面積腐爛,沒有爛掉的皮膚也長著一塊塊斑點,即便忍著呼吸都似乎能聞到他身上正散發出一陣陣惡臭。

    「嘔……」有人沒忍住,捂著嘴跑到遠處就開始吐。

    一有人開頭,其他人再也堅持不下去,紛紛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嘔吐聲一片。

    「小五啊,你死得好慘哪……」哭得最厲害的那名男子扒著車子邊緣就又哭了起來。

    揉腿的男子也開始抹眼淚。

    見旁邊那殭屍直挺挺站著不動,他悄悄伸手掐了一把,於是,那殭屍也開始抹眼淚。

    「有,有什麼問題沒有?」那守將忍著騰騰翻滾的噁心感,抓了一名士兵問。

    那士兵驚駭地望著他的手,抖著嘴唇道:「沒,沒什麼問題。」

    說完了,便趕緊假裝嘔吐快快躲開,只覺得被他抓過的衣服都已經開始腐爛。

    「軍爺,小的們可以出城了麼?」抹淚的男子走了過去,哽咽著聲音道,「如果軍爺真的為難,小的們等天亮再來。」

    「不,不用了。」那守將白著臉,趕蒼蠅似地揮手,「快走吧快走吧。」

    「那就謝謝軍爺了。」男子滿臉感激,「等我們哥仨葬了弟弟,一定等天亮後城門開了再進城,絕不再讓軍爺為難。」

    那守將只是揮手。

    還想進城?只要他們出了這個城門,想要再進來,可就沒那個機會了。

    將草蓆重新捲好,馬車吱嘎吱嘎地搖晃著走向開啟的城門,所到之處,無不退避三舍。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大嗓門男子還不忘向那守將保證,「軍爺,小的一定不會忘了剛才的話,一回去就找人畫張軍爺的像,掛在牆上供奉起來,每日燒香祭拜!」

    那守將別著臉,還是揮手,心裡卻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彆扭。

    直到馬車駛出城門,漸漸消失在夜色中,他才回過神來。

    供奉?燒香?祭拜?

    這是把他當他家祖宗呢,還是把他當成了個死人?

    頭一回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心思去細想,這第二回才聽出這裡面的不對味來,當下氣得想把人給抓回來,可想了想,到底還是不敢。

    瘟神好不容易走了,再抓回來不是跟自己過不去?

    再回頭看看那些士兵,個個出了口長氣,大有如釋重負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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