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歌忙使了個千斤墜穩住自己,送上笑臉道:「沒關係,我個子小,那條凳子夠我睡的了。再說,蘇嶼現在這個樣子也不能缺人,萬一有什麼情況我也好照應。」
一說到蘇嶼,冉忻塵的脾氣倒也緩了緩,鬆開了她的袖子。
「我去給他取幾粒補氣凝神的藥丸,雖說於他的巫咒起不了什麼作用,但也能讓他的元氣恢復些。」
寧天歌頓時心頭大寬,「好好,你去吧。」
目送著他出門,眼梢瞟到墨跡得意得鼻子朝天的模樣,不由好笑白派傳人最新章節。
想到三人之間這番拉扯盡數落在蘇嶼眼裡,她下意識地看過去,卻眸色一變。
「蘇嶼?」大步衝過去,她坐到床沿握住他的手,觸手一片濕冷。
蘇嶼汗大如豆,唇色煞白,雙眸緊閉,神情極為痛苦,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只是緊擰著眉宇,漆黑的睫毛劇烈地抖動著。
「他怎麼了?」墨跡亦奔了過來。
「蘇嶼,蘇嶼……」寧天歌沉聲喚著他的名字,「你能聽見我的聲音麼?」
習慣了他的安靜,以至於忽略了他的存在,竟不知他從何時開始不適,受了多長時間的罪。
蘇嶼睜開一線眸光,卻又因為極度的痛苦而即刻合上,挺直的鼻樑微微翕動著,薄唇微啟,卻無以言說。
這樣默默無聲的承受比大聲呼叫更讓人揪心。
「快去叫冉忻塵過來!」寧天歌緊握著蘇嶼的手,頭也不抬地說道。
墨跡立即奔了出去。
到了門口處,冉忻塵正好走了進來,兩人險些撞上,墨跡也顧不得解釋,拉了他就往裡面走。
冉忻塵正要斥他放手,在看到蘇嶼如此模樣之後臉色微變,自己疾步走了過來。
「冉忻塵,你快看看,他這是怎麼回事。」寧天歌放開蘇嶼的手讓到一邊。
冉忻塵沒有說話,迅速搭指扣脈,隨即眉峰擰起,神情端肅至極。
寧天歌的心也跟著急速往下沉。
蘇嶼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
「他的脈象十分紊亂,脈息竄流極快,跳躍雜亂,並非一般病症。」冉忻塵的手指還搭於蘇嶼的腕部,沉重地開口,「只怕還是與他所中的巫咒有關。」
「巫咒不就是一種咒語嗎,怎麼還會這樣?」墨跡首先沉不住氣。
「不,你想得太簡單了。」冉忻塵收了手,搖頭,「那種古老的咒語確實有令人難以解釋的深奧之處,但除了咒語之外,中咒之人也有可能同時被種下了蠱。」
「你的意思是說,蘇嶼體內還有蠱蟲?」寧天歌望著臉色白如紙的蘇嶼,緩緩蹲了身子再度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他不能動,哪怕受著再大的煎熬也沒有辦法自己抓住身邊之物轉移痛苦,那麼,她這樣握著他,能否讓他好受些?
冉忻塵撐開蘇嶼的牙關察看了一下,確定他連咬傷自己的力氣都沒有,這才放開了手。
「有可能。」他點了點頭,「古籍中記載,巫咒與巫蠱之術可以分而為之,也可合而為之,為的就是更好地控制被下咒之人,他如今這般,恐怕是他體內的蠱蟲被下蠱之人催動所致。」
寧天歌手中一緊。
墨跡這次反應極快,已低叫道:「這麼說,宮裡已經發現蘇嶼失蹤?」
好好地蟄伏在體內的蠱蟲若沒有被刻意召喚是醒不過來的,更何況如今又在蘇嶼體內奔突喧鬧,如此折騰,定然是被人催動。
「以無問的能力,有可能是想借蠱蟲的活動來找到蘇嶼落腳之處。」寧天歌並不懷疑這個可能,無問絕對有這個本事邪師全文閱讀。
「他奶奶的,如果是這樣,那我們這個地方豈不是危險了?」墨跡恨罵了一聲,一掌拍在牆上。
牆灰簌簌,上面立刻留下了一個掌印。
他看了一眼,回頭解釋,「這牆灰忒次,要換作安王府的牆,肯定一點灰都不會掉。」
「我看,今晚想不走都不行了。」寧天歌站起身來,冷靜地說道,「現在收拾東西,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冉忻塵沒有動,「可是,就算走,如果他體內的蠱蟲得不到控制,只怕也性命難保。」
性命難保?
他一指蘇嶼,「你們看。」
寧天歌低頭看去,卻見冉忻塵所指的位置,也就蘇嶼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膚,已可見有什麼東西在他的皮膚下飛快遊走。
毫無疑問,這就是蠱蟲,而且不止一條。
墨跡倒抽了一口冷氣。
寧天歌微瞇的眸子裡顯出一抹凌厲。
毒蟲食人血肉的事,她可是親眼見識過的,如今她雖不知蘇嶼體內的是什麼蠱,但絕不會比那些毒蟲簡單,如果無問果真要置蘇嶼於死地,未免太狠毒了些。
一瞬間,她竟不知自己救蘇嶼出來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如果蘇嶼因此而死,她這輩子都不會安心。
「嗷嗚……」就在幾人一時沉默之間,睡在床角落裡的四喜卻像是被什麼擾得睡不安寧,四隻爪子抓撓著自己,在裡面翻過來翻過去地折騰,嘴裡還發出不耐煩的叫聲。
眼前彷彿有金光閃過,如一道天光劃開這漫漫長夜,寧天歌伸手一抓,便將睡得稀里糊塗的四喜抓了過來。
不管有沒有用,先試試再說。
抬手就是一陣搖晃,將這狐狸從吃雞的美夢中搖醒,她拍了拍它的臉,湊近它的耳邊說道:「四喜,快醒醒,起來吃活雞了。」
對於四喜來說,這世上沒有什麼比這話更能讓它心動,也更能讓它快速甦醒,當即它就扒開兩隻被眼皮粘在一處的小眼睛,一掃以往睡眼惺忪的模樣,精氣神十足地四下掃視,連眼屎也忘了擦。
活雞在哪?活雞在哪?
掃了一圈,別說活雞,連根雞毛都沒看到,它頓時象只洩氣的皮球,焉了。
又被主人給騙了。
「看那裡。」寧天歌將它耳朵一揪,將它的頭轉了個方向,「看到沒有,那人身體裡有蟲子,你快去嚎兩嗓子,若是嚎得好,以後我天天給你捉雞吃。」
天天有活雞吃?
四喜眼睛一亮,精氣神立即以光速恢復,不去看蘇嶼,卻費力地扭回頭來,小眼睛向上挑著,一副不信的樣子。
「我保證行麼?」寧天歌睇它一眼,這個時候這小東西竟敢對她的話表示懷疑。
得此一諾,四喜歡欣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圓滾滾的身子好一陣扭動,終覺得不吼一嗓子實在不足以表達內心的情緒,當下掙脫了她躍到桌上,氣沉丹田,力貫四肢,衝著屋頂便嚎了一聲。
可惜沒有月亮,有也看不到,因為關著窗戶,如果能在圓月下高歌,那該是多麼美的一件事中華第四帝國最新章節。
「嗷——」
蘊足了力量的聲音自那小小的身體內發出,連綿不絕,穿透窗紙,帶著彷彿可以觸摸的,與它身體的圓胖截然不同的質感,在寂靜的夜裡似乎蕩出去很遠。
不說初次聽到的冉忻塵與墨跡,便是寧天歌也微微一怔。
比起半年前,這一嗓子更具有懾人的穿透力,再也沒有半點幼狐的那種稚嫩,而此刻四喜昂首挺胸肅穆專注的模樣,竟已初步有了王者才有的風範。
空氣中似有氣流在波動,雖不強烈,卻也令眾人的髮絲無風飄動,而前一刻猶在蘇嶼體內瘋狂奔竄的蠱蟲,竟動也不動地伏在原處,像是死了一般。
寧天歌眼眶微熱。
蘇嶼緊擰的眉宇緩緩舒開,儘管經此一劫,他一時虛脫乏力,面色依舊慘白,但終究,沒有因為她的決定而死。
「乖乖,這還真行!」靜默之中,墨跡終於合上他半張的嘴,不可置信地說了一句。
冉忻塵亦滿眼的驚訝。
四喜高傲地賞給墨跡一道眼角餘光,之後便想縱入冉忻塵懷裡,隨即一想不對,長毛一抖,四爪抓桌,以不可阻擋義無反顧之勢投入寧天歌懷抱。
「嗷嗚……」拿出撒嬌絕活拱了拱她的胸口,它抬起頭來,兩隻小眼睛裡全是得意,又努力斂著,伸出小知道舔她的手,不敢表露得太過明顯。
「這回表現不錯。」寧天歌拍著它的腦袋,「吃了那麼多的雞,總算派上了點用場。」
四喜大為沾沾自喜,舉止越發膩人。
墨跡對它剛才那一眼耿耿於懷,見此很是不屑地嗤了一聲。
四喜轉過了身子,明明自己所處的位置要比他矮,卻高抬起下巴用鼻子對著他,然後非常鄙夷地轉過臉去。
很明顯,它連嗤都不屑於對他嗤。
墨跡恨得咬牙。
寧天歌沒心情看他們互相鬥氣,將四喜隨手扔給墨跡,自己扯著冉忻塵的袖子來到床邊。
墨跡與四喜同時如遭電擊般扔開了對方,萬般嫌惡地盯著彼此,一個忙著舔身上的毛,一個忙著撣衣服,忙得不亦樂乎。
「感覺怎麼樣,可好些?」寧天歌將聲音放得極低,唯恐驚著了這個剛歷了一番生死的男子。
蘇嶼緩緩睜開了眸子,眸光依舊平靜,卻難掩疲倦之色。
蒼白的唇角輕展起一抹寬慰的笑容,他微微搖頭,彷彿剛才並未給他留下些什麼。
寧天歌卻有些不放心,拉著冉忻塵道:「再診次脈看看,可有傷及身體。」
「他沒事。」冉忻塵冷冰冰地回了她一句,將幾粒藥丸放在她手裡,「喂給他吃了。」
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忽冷忽熱,只是怕蘇嶼多想,便朝他歉意地笑了笑,轉身去倒水。
還未走出兩步,便聽得冉忻塵吃驚的聲音響起,「怎麼又開始了?」
她猛然回頭,卻見剛剛緩過一口氣來的蘇嶼再度陷入痛苦,而他身上那些被鎮住的蠱蟲重新開始瘋狂的流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