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我就說你杞人憂天了吧。這下面要是藏了人,哪能堅持得了這麼久。」
「沒錯。現在籐也砍了,看也看了,可以放心地回去覆命了吧。」
老劉老張一人一句地說著,老許卻一言不發,過了片刻,才聽得他吁了一口氣,道:「撤吧。」
來得快,去得也快,少頃,便聽得上面腳步聲漸遠,再也聽不見。
寧天歌再凝神聽了片刻,確定不是那老許下的套,這才動了動身子。
「別動!」身下的墨離卻急促地說道。
她一頓,什麼意思?
雙手撐著崖壁,她挪動了一下腰部,想要看看他到底怎麼了,卻引得他更是呻吟了一聲,「真的別動!」
聽著這似乎有些痛楚的聲音,她不由起了不安,再也不敢動,只能小心地問,「你受傷了?」
耳邊的氣息一洩,墨離無力地說道:「是,受傷了。」
「傷哪兒了?」她眉尖一蹙,下意識地往他身上摸去。
沒記得他受過傷啊,難道是剛才跳下來的時候?
「不要亂摸。」墨離閉起眸子,咬牙。
不敢放開她,就只能硬生生忍受住她在身上遊走的手,
「到底是哪裡受了傷,快說!」寧天歌見他那硬忍著不開口的樣子也起了火氣,「你是個男人,不要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的好不好?」
這男人就是這臭脾氣,受了傷從來都是自己忍著,那次在甘遙過沼澤地時便是如此,受了箭傷一聲不吭,最後還是她發現了才知道。
「你!」墨離驀然睜開眸子。
她竟敢說他像個女人!
猛地抓住她的手往下一帶,他一字一頓道:「女人有這個麼?」
寧天歌神情一滯,緊接著便騰地一下臉頰飛紅,愣愣地瞪著墨離,成了一座泥雕。
掌心處堅硬火熱,她又怎能不知道這是什麼。
怪不得他叫她別動。
為了墨離站得更穩,她的重量基本放在他上半身,雙腿也打開貼著他兩側的崖壁,之前把注意力都放在斷崖上,根本未去深想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也未去注意他的反應,沒想到這男人竟然……
墨離盯著她半晌,嗤地笑了出來。
寧天歌這般又呆又傻的模樣,實在不多見,可以說百年難得見一次。
無奈又好笑地放開她的手,重新將她抱緊,他輕吻著她頸窩處柔嫩的肌膚,在她耳邊微啞著嗓音道:「真想現在就吃了你。」
「你在胡說什麼。」寧天歌總算回神,重重地瞪了他一眼,只覺得臉上火燙。
忍不住在心裡暗罵自己,羞什麼羞,又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隔著褲子摸了下男人的那地方就羞成這樣了,丟人有沒有?
再想深一點,這男人身上哪個地方她沒摸過?包括這個地方,早在八百年前就已投降在她的手上,現在才來害羞,至於?
「臉紅了?」墨離感覺到她肌膚上散發出來的熱度,更是笑意盎然,「只可惜臉上抹得太厚,都看不到你臉紅的模樣。」
這笑實在礙眼得很!
有那麼一瞬間,寧天歌很想告訴他,他那次中的媚毒是怎麼解的。
現在他是笑得舒心,如果知道了解毒的方法,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別貧嘴了,還是看看怎麼上去吧。」最終,她懶得跟他計較,抬起身子來。
這一動,耳邊便是一聲倒抽冷氣聲。
而她的身體,也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敏感部位。
很想歎氣,事實上,她也確實長長地歎了聲氣,總不能一直這樣保持不動吧。
「墨離……」
剛叫了他一聲,忽覺得他身體一震,緊跟著頭頂便有泥土撲簌簌落下,心中只來得及閃過一個想法,兩人便已直直下墜。
支撐著兩人重量的那那塊岩石,許是日久風化,最終因承受不住而斷裂。
「抱緊我!」墨離扔去手中石塊,雙手緊抱著她,雙眸沉靜而快速地掠過峭崖。
寧天歌亦迅速掃過崖面,從上方生長出來的籐條都已被那些人砍光,下面崖壁卻全是光禿禿的岩石,且沒有突出可抓攀之處,若想不再往下掉,除非就是在上面借力,運用輕功之力向上攀躍,但這下落之勢過快,想要立即在崖面上穩住身形並非易事。
目力所及處,巖縫中有一簇枝條延伸出來,大概有一尺多長,垂掛在崖面上,寧天歌心裡一動,伸手便要去抓。
墨離卻已快她一步出手,「讓我來。」
「等等……」她下意識就要阻止,然而他已果斷地抓住那簇枝條。
兩人筆直下墜的勢頭頓時一緩,墨離的身軀卻在此時微不可察地顫了一顫,她的心也跟著顫了一顫。
「這算不算是我們的救命稻草?」他面色如常,唇邊的笑容更是在月色下令人目眩。
寧天歌抿了抿唇,抬眸看著他的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不是普通的枝條,而是一簇荊條,上面利刺橫生,而且這簇荊條生長於此處可見年月已久,上面的刺亦是長了多年的老刺,堅硬程度非同一般,扎進皮肉輕而易舉,更何況是如此用力的抓握之下,如此巨大的衝擊力之下。
在抓住荊條阻止兩人下墜的那一刻,這種衝擊波大到不可想像,而墨離直接與荊刺接觸的掌心是怎樣的情景,可想而知。
她知道那是荊條,他也知道,一開始就知道。
然而他沒給她機會,搶在了前頭。
到底有多疼,她可以想見,而他身體的那一顫,也已經洩露了實情,哪怕他表現得再自然,再無謂。
「放手。」她眸中波光清凝,語聲極輕。
「不能放。」他含笑看著她,微微搖頭,「好不容易才抓到,又怎能放。」
她望著一縷暗色在他拳頭的紋路凝聚,再順著手臂的經絡緩緩流下,轉開了眼眸,望著天上那輪散發著光暈的圓月,「你的手已經流血了。」
「正是因為流了血,就更不能放了。」他的眸中泛著清澈柔和的光澤,一手緊摟著她,鬢邊的墨發輕拂著她的面頰,「若是現在放手,這血豈不是白流了。」
她緩緩垂眸,扭過頭去,視線落在下方的崖壁上。
「心疼了?」墨離低了頭,側著臉探究著她,神情甚為愉悅。
她不語,驀然推開了他,快速往下掠去。
「天歌!」他一驚,立即放了手追隨而下。
她知不知道這樣冒然會很危險!
卻見她勁腰一扭,身形斗轉,一拍崖上岩石往旁邊撲去。
墨離的眸子只緊緊跟著她,彷彿怕一眼不見就會找不到她,整顆心都懸著,並未去留意旁邊的情景,更不明白她要做什麼。
只一眨眼,眼前卻真的失去了她的身影,而在她消失的地方,則出現了一個黑洞洞的洞口。
山洞!
這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放開了他,正欲擊掌而入,一個身子驀然從洞口探了出來,一手將他拉拽進去。
視線頓時陷入黑暗,身邊體香清新,證明就是他險些以為丟失的那個人。
「墨離,我們先在這裡……」寧天歌握著他的手,正想說在這裡先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做打算,卻不提防被一股大力猛然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緊接著鋪天蓋地的吻便落了下來。
「唔……墨……」她抬手便要推拒,心裡頭有火苗絲絲冒出。
這是在做什麼?
他的手還受著傷,掌心的刺還得想辦法盡快挑出來,這洞又漆黑一片,還未弄清楚這洞裡到底是什麼情形,能不能過夜,有沒有毒蟲蛇獸之類的東西,他怎麼就想著這種事!
墨離的唇重重地碾磨著她,似乎也憋著一股子勁,她緊咬著牙關不讓他進,心裡有些奇怪,莫名其妙地他在生什麼氣?
撐著他的胸口用力將他一推,便聽得黑暗中他「嘶」地吸了口涼氣,後背好像撞到了什麼。
這洞並不大,能撞的,應該就只有洞壁了。
寧天歌眼眸一沉,伸手抓住他衣襟往回拉,這山洞屬於天然,這洞壁只怕也不平整,若是撞到了突出的石塊什麼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心裡擔憂,嘴裡卻不冷不淡地數落,「誰讓你一進來就做這種事,該你這樣!」
對面卻沒作聲,不聲不響地站著,雙手亦垂在兩側沒有動。
該不會真撞傷了吧?
寧天歌心裡的那絲火氣與一絲新升起來的內疚夾雜著,最終內疚壓倒了火氣,令她軟下聲來,「好了,算我不對,你吱個聲,說說到底哪裡受了傷。」
對面沉默了一下,聲音低落,「你先親我一下。」
火苗似乎又旺了起來,寧天歌作了個深呼吸,壓住上升的勢頭,「墨離,你不要太過分。」
對面又沒了聲息。
她暗自順著呼吸,不斷勸慰自己,她就是前世欠了他的,今生要受他的折磨來還債,如此一來,心裡總算平和了些。
估摸著大致位置,踮起腳尖在他臉上啄了一下,快速退回,「說吧。」
「位置不對。」對面那人並不滿意,「你親偏了,我在嘴唇在前面,不在旁邊。」
緊了緊拳頭,她決定不與他計較,順著聲音的源頭將嘴唇湊了過去。
本打算一沾即放,卻不想剛與他的碰上,那人垂在身側的雙手便將她圈住,輕輕一觸由此變成了重重一吻。
意猶未盡地離開她的唇,墨離不無遺憾,「娘子,下次配合點好麼?」
寧天歌對這個得寸進尺的男人已沒什麼可說的,從懷裡取出火折子吹燃了,推開他開始打量這個意外得來的洞穴。
這一望之下倒是更為驚訝。
原以為這洞內有的也不過是碎石塊,看了才知道這個洞是天然的沒錯,但並非沒有人來過。
不大的範圍內打掃內甚為整潔,靠內側的地上還鋪著厚厚的乾草,角落裡堆著乾柴,甚至連牆上還掛著一副做工粗糙的木弓與一隻箭筒,還有一卷繩索。
看樣子,倒像是某個獵戶的暫居之地,在狩獵的季節便來住上幾天,而上下懸崖則借助於繩索之類的工具,那些常年行走在山間的獵人,對於峭壁這種地方自然會有一種獨特的技能。
倒是方便了他們,今晚不用擔心無法睡覺。
挑了些粗細相間的柴禾,寧天歌用火折子點燃了,洞內頓時顯得亮堂。
她盤腿坐到乾草堆上,看著還站在洞口的墨離,揚眉道:「還不過來?」
墨離唇弧輕展,反負著雙手走了過來,坐到她三步開外的位置。
她若有所思地睨著他,「你坐那麼遠做什麼?」
「沒什麼,那邊太熱,這裡涼快些。」他舒展了雙腿,背對著她側身躺下,「睡吧,養足了精神明天好離開。」
「是麼?」她笑了笑,坐到他身邊,「果然這邊要涼快得多。」
「嗯,快睡吧。」他將雙手抱在胸前,閉上了雙眸。
她低頭望著他,看了許久,道:「裝睡不累麼?」
眼前那雙長睫一抖,緩緩啟了開來,墨離無奈,「你這樣看著我,叫我怎麼睡?」
她未理他這句話,而是看著他掩在袖下的手,「把手伸出來。」
「做什麼?」他依言將一隻手遞了過來。
「那一隻。」她看也不看,依然盯著他的另一隻手,「你打算藏到什麼時候?是想讓那些刺都長進肉裡,以後再也取不出來麼?」
墨離垂了眸,密長的如鴉長眼睫將琉璃般的眸子掩蓋,他靜默了片刻,苦笑了一下,將那只受傷的左手伸了出來。
饒是寧天歌有心理準備,在看到這只昔日如羊脂美玉般完美優雅如今卻血肉模糊得幾乎看不到好肉的手,仍舊止不住心頭一震。
掌心的皮肉被利刺撕扯出一條條的血溝,皮肉外翻,中間還夾雜著點點黑色的刺尖,有些地方已被污血凝固,而過深的血溝還在往外滲著血絲,其中四根手指的指腹亦全部被老刺所傷,傷痕紅腫醜陋,若是不看這個人,她絕對不相信這是墨離的手。
將它托在自己掌心,輕撫著周圍紅腫的邊緣,她低垂著眸,許久沒有言語,一絲細微的疼痛漸漸縈繞心頭,越匝越緊。墨離靜靜地望著她,輕聲說道:「不疼。」
她扯了扯嘴角,將他的手放了下來,「說謊也不看看是什麼事。」
起身去角落裡找到一罈子水,用手捧起來看了看,又聞了聞,確定是不久之前新灌的清水,才撕下一塊袍子用水浸濕了,將他的手放在腿上。
「既然你說不疼,那我就不用顧忌了。」寧天歌說著,便在他手掌邊緣沒有受傷卻已腫起的地方重重按了一下。
「唔……」墨離悶哼一聲,長睫一陣輕顫,「娘子,能不能對你相公溫柔些?」
「疼麼?」她吃驚地看著他,「你剛剛不是還說不疼?」
他睜開清波瀲灩的眸子,蹙著修眉哭笑不得,「娘子……」
「疼就說出來。」她輕聲說了一句,低頭看著這猙獰可怖的傷口,用濕布小心而輕柔地擦拭著,盡量不碰到那些傷口,但事實上,這樣比較難。
墨離的手一直很安靜地待在她腿上,然而那只放在身側的右手,卻已緊抓著地上的乾草,手背青筋綻起。
將污血擦拭乾淨,寧天歌取下頭上的髮簪,一頭青絲如瀑輕瀉,襯著她精美的側臉,女子的姿容便顯現出來。
她從髮簪中取出一根銀針,垂眸看著他的掌心輕聲道:「忍著點,我先把裡面的刺挑出來。」
「嗯。」墨離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蘊著柔光的眸子如羽毛般落在她那一襲長髮上,彷彿她要做的事與他絲毫無關。
山洞內很安靜,只有柴禾燃燒時發出的輕微聲響,因洞口吹進來的風而輕輕搖曳的火光,映著一坐一臥的兩人,將牆上的影子融為一體。
靜謐,寧靜,祥和。
寧天歌手中的銀針拿得很穩,挑刺的動作亦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然而另一隻手的指尖卻有些微的顫抖。
由於要將刺徹底挑出,不能在肉裡留下任何殘留以免化膿,她必須將每根刺周圍的皮肉都撥出來一些,而那些刺都已深深地扎進手掌,幾乎觸及掌骨,這樣的疼痛非一般人能忍。
而多處撕裂的傷口已經傷及手掌筋脈,如不妥當醫治,這隻手也許就廢了確。
她不能想像,也不敢想像,以墨離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以他的地位之尊,如果廢了一隻手會怎樣。
莫說他接受不了,便是她此刻只是想想,便已難以接受。掌心中的黑色越來越少,殘留的余刺逐漸被挑出,然而整個手掌都已被血染透,順著紋路不斷滴落,在地上濺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艷麗到了極致。
寧天歌緊抿著唇,不允許自己有絲毫分心,也不允許自己的眼睛裡那絲水霧漾開,她必須緊盯著那幾根已經受到損傷的青色筋絡不會被她的一個不小心而受到更大創傷。
時間一點點流逝,後背的衣衫早已濕透,額頭那層細密的汗珠亦最終形成了一顆水珠,順著額角洇入髮際,再順著髮絲滑落下來,懸在柔軟烏黑的尾梢,如一滴晶瑩的露珠,懸而未滴。
墨離緩緩鬆開右手,伸出手指接住那滴水珠,再挪開時,指尖上一抹通透如冰晶。
久久地凝視,像望著稀世珍寶,再漸漸曲起手指,將那滴水珠按入掌心,很快滲入細小的紋路中,然後被掌心的溫度烘乾。
由此,便成了他的。
水聲復又響起,那只蔥白纖長的手已收起銀針,用清水拭去他滿手心的血,動作輕柔得幾乎感覺不到,或許也是因為他的手已疼痛至麻木。
他沉靜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或許是為了轉移手中傳來的痛感,但用眷戀來形容也許更為貼切。
他喜歡她這般安靜又專注的神情,那雙明澈沉靜如他的眼眸深處還流淌著一絲隱忍的疼惜,這是只有為他才有的疼惜。
因了這一絲疼惜,他甚至開始考慮何時再讓自己受一次傷,再怎麼痛亦是值得。
寧天歌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那一雙秀挺的眉尖始終輕蹙著不曾分開,她從裡衣上撕下一條乾淨的布帶,飛快地纏繞著他的手掌,又因為要防止他的傷口再往外滲血而不得不使了些力。
墨離的指尖終於還是抖了一抖,哪怕他控制得再好,畢竟只是血肉之軀,更何況手上的感覺又最為敏銳,說不疼,那是假的。
一滴晶瑩在火光下散發著璀璨的光芒自空中滴落,在白色的布帶上迅速化開,他輕輕一震,凝眸望著那一點水漬,一時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驕傲如她,堅韌如她,冷靜如她,自他認識她初起,便從未見到過她有軟弱的時候,更未見她因為誰而掉過眼淚,而此刻,他能相信,這不是一滴汗珠,而是為他而落的眼淚麼?
「天歌……」他抬起右手,去拂她垂下的長髮。
她已迅速將長髮攏起高束,用簪子固定了,起身就往外走,「你的手不能耽擱,我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今晚必須想辦法離開。」
「天歌,我的手沒事……」
「有沒有事我比你清楚。」她驀然回首,雙眸清冽,神情極為嚴肅,「你可以不顧惜你的手,我卻不得允許它在我眼前廢掉!」
不待他說話,她已快步走向洞口。
未走出幾步,身後忽響起一聲悶哼,她腳步稍頓,未作理會,身後卻再無聲息。
忍不住還是回頭看去,卻見墨離並非如她所想的使詐,而是痛苦地扶著他的手伏在乾草上,一雙眉頭緊擰,臉色蒼白。
「手怎麼了?」她迅速走了回去,蹲下身子去查看。
正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手上,突覺眼前一暗,下一刻,她已被撲倒在地。
身下是柔軟的乾草,身上那人又使的巧勁,因為並未感覺到疼痛,然而她終究還是怒了。
「墨離,你在做什麼!」她怒視著他,若非顧忌到他的手,她早就一掌拍了過去。
「天歌,別去。」墨離伏在她身上,無視她的怒氣,眸光柔和地凝著她的眉眼,「我只是想好好與你過一晚,這個地方只有我與你,再沒有其他人會來打擾,你不覺得是老天爺故意安排好的麼?」
寧天歌看著他直搖頭,「墨離,你不是小孩子,其實你跟我一樣明白,你的手傷得很重。」
「我的手沒有大礙,就算有事,外面也還有冉忻塵在,他不會不管的。」他撫著她秀長的眉,再一點點撫過她的臉廓,「也許過了今晚,我們便再沒有機會可以享有這樣的安靜,你也明白的,對不對?」
她轉開了臉,望著那堆火苗,「我從來都不知道,你也有犯糊塗的時候。」
「不,我沒有犯糊塗,甚至比你還清醒。」他低低一笑,語聲低迷,「天歌,今晚陪我,哪裡都不去,什麼都不想,好麼?」
她緩緩轉過頭來,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眸一如沉靜的鏡湖,眸心深處卻又什麼在緩慢而深沉地湧動,再不若最初所見的那般清冷虛無。
「我此生從不強求什麼,但現在,在你這裡,我想要強求一回。」他凝定著她的雙眸,緩緩說道,「天歌,做我的女人,我會用我的一生去愛護你……僅你一人!」
僅你一人!
寧天歌靜靜地看著這個許下承諾的男人,這是他對她的誓言麼?
猶記得在宮變前的那個晚上,她曾對他說過,這個世上,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帝王更是後宮佳麗三千,然而她想要的,不過是希望她與她的夫君都成為彼此生命中的那個唯一。
那個時候,他只是用他墨玉般的眸子靜靜地望著她,什麼都沒有說。
她當時心下哂然,終究,他還是無法超脫於這個沿襲了上千年封建傳統的社會,而她也不過是個俗人,太過在意某些在別人眼裡並不覺得珍貴的東西。
但他終是放在了心裡,在今夜作出了對她的許諾。
「你知道,我不會做一個依附於男人的女人,更不會如別的女子那般,甘心做金絲鳥籠中的那只等著主人寵愛的鳥兒。」她輕聲開口,「你可會容忍你的女人如天上的蒼鷹那般自由翱翔,如江海中的游魚那般迎風?」
「只要是你,我沒有什麼不可以容忍,而你,也沒有什麼需要讓我容忍。」墨離的指腹撫過她圓潤的鼻尖,落在她泛著珠光的唇瓣,眸光飄渺,似乎透過她的容顏飄到了不知名的去處。
「還記得我在你所住的西院遭到墨承暗殺的那一晚麼?」他的唇角透出一種柔軟,像是回想起某段珍藏的記憶,「那是我第一次想讓人陪我一起睡,哪怕只是一晚,哪怕只是躺在那裡什麼都沒有做,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可,還是想。」
那一晚,她當然記得。
正是在那一晚,她正式走入他的世界,從此風雨同舟,共拓前路,將彼此的生死交到對方手裡。
如果沒有那一晚,也許他們至今仍是兩條交叉的直線,即使難逃相交的那個時刻,最終依舊會兩兩分開,越離越遠。
她的眼前突然出現那只被鮮血染透的長袖,雪衣紅梅,如此瑰艷,又是如此驚心。
那時候,他固執地要她上床同睡,她不願,硬是要掙脫他的手,結果他整個上半身都懸在床榻邊,受傷的那隻手緊攥著她的手指,手臂上傷口裂開,雪白的衣袖點點紅梅滲出,不斷洇成一團團深紅的血跡,而他就那樣微抬著頭靜靜地望著她,雙唇緊抿,眸子幽黑。
他說,「我只是想讓你陪我一晚,一晚就好。」
她最後心軟,卻未想過,當時的他為何要如此執意於此。
「我記得。」撫上他俊美如玉的臉,寧天歌微微而笑,「你說你那時有多傻,連手上的傷都不顧,偏要我上床與你睡,可同了床又偏偏什麼都沒做。」
「確實傻,美人在側卻做了個正人君子。」墨離眸中的火苗輕輕跳躍著,臉上現出懊悔之色,「難得的良辰美景,那麼大好的機會讓我給浪費了。」
「後悔了?」她挑眉笑看著他。
「後悔了。」他握住她的手,苦惱地問,「怎麼辦?」
她「撲哧」笑出聲來,「怎麼辦?好時機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來問我,我有什麼辦法?」
「當然有辦法。」眸子逐漸幽深,他緩緩斂去笑容,眸光專注地凝著她。
她亦漸漸收了笑,安靜地望著他。
「天歌……」他低聲喟歎,俯身吻上了她的睫,唇下羽睫輕顫,在他的親吻下輕輕翕合著。
「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寧天歌闔上眼眸,輕聲笑問,「過時不候。」
「沒聽過。」他的唇落在她秀挺的鼻樑上,「我只知道你要補償我。」
「補償你?」她緩緩笑開,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腰背,「我怎麼不記得我欠了你什麼?」
「你不記得沒關係,」他的唇點在她唇上,「只要我記得就好。」
她睜開眼眸,將他推開了些,好笑地說道:「哪有你這樣耍無賴的?」
「我就是耍無賴。」他毫不羞愧地承認,眸子裡波光四溢,卻有著認真,「這輩子,我只對你一個人耍無賴!」
突然就有漫天的暖流湧了上來,眼眶微熱,寧天歌眸中泛起一層水霧,唇邊卻笑靨如花。
「好,只對我一個人耍無賴。」她眼簾輕合,抬起上身吻上他的唇,語聲如囈,「這是你說的,要記住了。」
「永生銘記!」最後一個字沒入兩人唇間,墨離的唇已緊密地覆住了她的,靈活的舌尖抵開她的貝齒,以他特有的那種優雅,輕柔,又不失霸道糾纏住了她。
------題外話------
船,要開否?肉,要吃否?激情,要有否?
哈,妞們期待麼,給點熱情啊,多多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