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綁了這麼多天也該透透氣了
晨曦透窗而入,寧天歌緩緩從沉睡中轉為淺眠狀態,意識漸漸復甦,身體的感覺便來得格外敏銳。舒骺豞曶
身上有些沉,可以感覺到是某人的胳膊搭在了她的腰上,前胸與後背以及腰臀雙腿各個部位,兩人都以一種緊密到無法找到一絲縫隙的程度緊緊貼合著。
似乎自己曾說過不許他靠近……
眼眸睜開一條線,她瞥了眼腰間的那只胳膊,右腿毫無預兆地曲起,對準他的肚子便往後重重一踹。
某人一聲悶哼,反應卻是極為迅速,在落地之前一拍地面,身子騰空而起,在半空中一個旋身,姿態優美地落了地,已然睜開的雙眸中無半點惺忪,眸光清冽。
待看到床上的人正支著臉一派悠然地看他,才發現並非是遭遇了什麼突然襲擊,而是被人踹下了床。
「你踹的?」明知除了她沒有別人,他還是要親口問一問她。
「我踹的。」她風輕雲淡地承認,無半點內疚之意。
肚子上的疼是實打實的無半點虛假,可見這人下腳之前就未存半點不捨之心,墨離俊顏一黑,也不去管肚子,一個縱身便已餓虎撲食之勢朝床上撲了過去。
寧天歌雙手一撐床面,整個身子已凌空飛起,雙腿橫向掃出,正好對準他的胸口。
墨離的臉又黑了幾分,一個急轉避過,手肘一曲,雙手合抱,將她飛出的雙腿圈在腰間,便要將她拖下床來,未料寧天歌一個後仰,一頭烏黑的青絲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帳簾悠蕩間,只見雪色衣衫隨風飄然,她早已在倒仰之時雙手齊點墨離腿上穴位。
墨離只覺得雙腿一麻,下半身已然不能動彈,他俊臉一沉,雙手反將她圈得更緊。
寧天歌雙手撐著地面,向上抬頭,「殿下還不想放手麼?」
「不放。」一大清早還沒醒過來便平白無故地挨了一腳,之後又被人點了穴,墨離的心情已不是用糟糕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寧天歌瞧著這個受了一肚子氣的男人,「殿下,你先放開我,然後你自己解開穴道,這事不就了了,你還想怎樣?」
墨離扭過臉去,不打算開口。
這年頭,不光女人難辦,連男人也這麼難辦。
寧天歌歎了口氣,心想著她是先妥個協給他點面子呢,還是索性讓他丟面子到底。
「叩叩叩!」門外有人敲門。
「寧公子,可有起床?」禮部張侍郎的聲音,因為不以真實身份露面,因此在稱呼上都有改變。
寧天歌瞟了眼墨離,「殿下若再不放手,張大人進來我可不管了。」
墨離依舊專注地望著素淨的床帳,彷彿能在上面看出花來,她忍了忍,最終決定還是自己退讓一步,抬手將他穴道解了,「殿下,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他微微踉蹌了小半步,很快穩住,諱莫如深地看著她,緩緩鬆開雙手。
看,這人果然還得讓著他。
寧天歌心裡如是想著,雙手撐地慢慢放下雙腿,還未直起身子來,身上卻衝來一股大力,在她做出反應之前將她撲倒在地。
「你不守約!」她忿然指責。
「我又沒答應過你。」墨離伏在她身上,嘴角微牽,眸光深不見底,「天歌,今日我算是明白了什麼叫過河拆橋,昨晚我好心好意地為你驅除寒氣,今日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嗯?」
「我有叫殿下為我驅寒麼?」寧天歌抬起眉梢,很是沒心沒肺,「殿下若是想從我身上取暖,大可以明說,何必找理由將責任推到我身上。」
墨離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反咬一口,禁不住蹙起眉頭看她,「你這個女人,能不能有點良心,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
「有沒有良心,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將頭往後仰了仰,盡量拉開與他的距離。
反正早已被紫翎說慣了,她也不在乎多一個人說她沒良心。
「寧公子,離公子可是在你房裡?」門外,那張侍郎又來敲門,這次顯得有些急促。
想必是去隔壁房間找墨離沒找到,急了。
「張先生,離公子在我房裡,我們稍後就出去。」寧天歌不得不出了聲,若再給個回應,難保這張侍郎不會帶著人踢門而入。
門外靜了靜,隨後響起竊竊私語聲,帶著笑意,跟著腳步聲便走遠了。
寧天歌不用看都能猜到外面的人是何表情,不過好在她臉皮比較厚,一般的話也能當聽不見。
「離公子,讓一讓。」她抬手去推粘在她身上的男人,這麼重的一個人壓著,她只覺得胸部一陣一陣地氣血不暢。
墨離將上身撐起了些,並不著急起來,眸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她胸前。
她低頭一看,忙用衣襟掩住,「色狼!」
「你遮得這麼嚴實,我這頭色狼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什麼。」墨離故意將她衣領扯開了些,望著那裡面歎道,「剛才本來有個大好機會可以看的,偏偏你裹得這麼緊,關鍵部位都沒看到。」
「該看的不該看的都已被你看完了,你還想看什麼?」她雙手一用力將他推開,站了起來。
「也對。」墨離坐在地上,曲起一腿,一手支在上面撐著頭,回味無窮的神情,「別看你現在一副平板身材,脫了衣服看還是很不錯的,不過……」
他的眸子落在她胸部上,不去看她越來越沉的臉色,「這束胸的帶子還是少綁為好,束得多了,難免會阻礙生長,不僅會影響美觀,還會影響手感,以後孩子也會吃不到……」
「墨!離!」寧天歌咬牙切齒地將他未說完的最後一個字截斷,抓起床上的枕頭就砸了過去,「滾!」
墨離笑嘻嘻地將枕頭抱住,歪著頭說道:「我的房間都給別人住了,東西也已經搬了過來,我還能滾在哪裡去?」
「那就穿上你的衣服,滾出去!」寧天歌隨手將他的袍子也扔了過去。
這個厚顏無恥的男人,能不能再無恥一點!
「好好,我這就滾到外面去。」墨離見她真生了氣,倒是配合了。
站起來三兩下穿好衣服,想了想又回過身來,很是認真的說道:「我覺得,今晚睡覺時你還是將那布解了吧,綁了這麼多天也該透透氣了……哎,別扔別扔……」
飛快地閃身出門,將門關上,便聽得裡面匡啷一聲,有什麼東西重重砸在門上,碎了。
屋內,寧天歌瞪著那一地的碎瓷片,想起那男人頗為狼狽的模樣,嘴角慢慢揚起,臉上再也繃不住,終究還是笑了出來。
——
白日的甘遙還是那麼熱鬧,各色小攤琳琅滿目,小販們不停地向寧天歌等人推銷物品,只是不知是因為早上的緣故還是怎樣,街上往來的人明顯比昨日少了很多。
五名侍衛留在客棧守候,其他的則隨幾名禮部官員採買所需物品,並打聽北邙山與青石嶺的情況。
寧天歌與墨離隨意走在街上,心底的疑惑卻越來越大。
今日的甘遙,一切如常,卻總有哪裡讓她覺得不對勁,昨日那些追著墨離跑的女人,竟然一個都未見,這未免太過令人奇怪。
而昨晚的太過安靜亦已在她心中存了疑。
「小哥,你這脂粉怎麼賣?」經過一個賣胭脂珠釵的小攤,她拿起一盒胭脂問道。
「十文錢一盒。」那小販極為熱情,「公子眼力好,這脂粉的顏色最襯人了,公子的夫人一定喜歡。」
「你想要?我送給你。」墨離湊了過來。
她抬手將他推開,「嗯,給我包起來。」
「好勒!」
在等小販包胭脂的功夫,寧天歌將攤子上的東西一件件翻看過去,隨口說道:「小哥今日的生意似乎不好啊,都沒見姑娘過來買。」
「哦,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是我們甘遙戒女日,所有女子都不得外出。」
「戒女日?這我倒是頭一回聽說。」寧天歌拿著一枝釵子把玩著,笑道,「難怪小哥生意這麼冷清,東西擺出來也沒人買,還不如再家休息。」
「也不能這麼說,雖說生意是少了些,但還是有的,像公子這樣的不就是麼。」小販呵呵笑著,將包好的胭脂遞了過去,「公子,您要的胭脂。」
「嗯。」寧天歌伸手去接。
就是兩手交接的一瞬,那小販突然精光一露,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來。
寧天歌眸底一沉,卻見那小販拿著胭脂的手往她一揚,一股黑色煙霧在眼前散開,一柄散發著噬人光芒的利刃穿過黑霧筆直朝她刺來。
「小心!」墨離幾乎與此同時攬著她往後急掠。
那一團煙霧彷彿就是一個信號,就在墨離與寧天歌急退之時,甘遙大街上的所有小販突然齊齊從躍了出來,手裡拿著各種兵器,朝毫無防備的侍衛與張御史等人殺了過去。
慘叫聲起,血濺當場。
反應稍慢的頓時成了刀下冤魂,而手無縛雞之力的幾名文官,更是連驚叫的機會都沒有,便已喪命。
一切來得太快!
那殺人的劍閃爍著明晃晃的光,如影隨行,寧天歌一眼撇向旁邊的攤子,兩指夾起一枚銅錢朝對面急射出去。
銅錢挾帶著凌厲的呼聲,被貫注了強勁的內力,如刀一般鋒利。
那人臉色大變,想要躲開,然而他動作再快也快不過這枚被寧天歌射出的銅錢,只見他身形一滯,銅錢已無聲地嵌入他堅硬的腦門,就像落入滿是淤泥的泥沼,毫不費力。
「都到我這邊來!」墨離放下寧天歌,快速掃過周圍,大喝一聲。
餘下的十來名侍衛多數負了傷,聽到這聲命令立即且戰且退,向墨離與寧天歌靠攏。
眾侍衛圍成一圈,緊張地盯著外圍那數十名由殺手裝扮的小販,握著劍的手心濕漉漉一片。
寧天歌與墨離背靠背立於一處,墨離緊抓著她的手,面容沉靜。
這次是有預謀的設伏,只怕他們一出京都便有人在這裡張好了口子,就等他們入甕,而昨日之所以沒有動手,可能只是為了確定他們的身份。
如今客棧只怕也不能回去了,但有些東西必須去取出來。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騎馬離開這裡,那樣還能有一線生機。」她冷靜地開口,「不管客棧還能不能回去,我們都必須試一試。」「嗯。」墨離顯然與她想到了一處。
以他們兩人的身手,想要突出包圍並非難事,但他們不能丟下其他人不管,既然要共同進退,那就只能騎馬衝出去。
「想盡辦法回客棧,取馬!」他低聲說了一句。
眾侍衛心中一凜,立即領會。
眾人一步步往後退,殺手們漸漸逼近,眼看著快要到客棧門口,不知從何處驀然響起一聲鳥叫。
兩人相握的手一緊,不知對方要使什麼花招,卻見眼前像是出現幻覺一般,那些殺手忽然向四周迅速退去,轉眼間隱去蹤跡,整個街道空空蕩蕩,如入無人之境。
墨離的神情反而更為嚴峻,「大家小心……」
話音未落,忽覺腳下一陣劇烈晃動,好似天崩地裂一般,連左右房舍都簌簌震動起來。
「不好!」寧天歌猛然提氣,抓著墨離的手向上躍起,同時高聲說道,「大家快往兩邊閃!」
眾侍衛已然變了臉色,聞言紛紛衝向兩邊,然而情況變化比他們的反應更快,就在他們剛剛抬腳之際,地面轟然裂開一個大坑,將所有人吸納了進去。
墨離與寧天歌互望了一眼,皆在對方眼裡看到心驚之色,齊齊虛空踩踏躍上一邊的樓房,再回頭望去,卻見地面那個大坑像一張黑呼呼的大口,連深淺都看不出。
尚未歇一口氣,漫天的箭雨從四面八方如蝗蟲般向他們的落腳點射了過來,墨離伸手便將寧天歌攬在懷中,緊貼著瓦片趴在屋頂上。
頭頂上勁風嗖嗖而過,尖銳的呼嘯聲響徹上空,寧天歌一動未動地伏在墨離身下,好幾次,箭簇擦著髮際而過,她都有心驚肉跳的感覺,生怕身上的那個男人被哪支箭射中,就這樣沒了命。
這一刻,她說不清心裡的滋味,更甚者,她希望在上面的那個人,是她。
第一波射擊過去,箭勢稍緩,寧天歌提著一顆心屏息抬頭,看到上方那雙沉著的眸子正沉沉看她。
「你沒事吧?」一開口,她竟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暗啞。
「沒事。」他的眸子裡多了絲笑意。
她點點頭,「此地不宜久留,得想法子離開。」
客棧是萬萬回去不得了,還不知有怎樣的陷阱在等著他們,留守的五人想必也是凶多吉少,既然如此,他們只能自行脫險。
「往回走,去瀾州城。」墨離當即下了決定。
寧天歌的眼睛落在他們來時的方向,輕聲道:「你覺得,我們還走得了麼?」
此時從他們的位置看去,整座甘遙鎮的情景都落在眼底,墨離隨之向四周看去,見各個出口都已密密麻麻佈滿了人,再遠一點的地方,更有弓箭手引弓待發。
「他們倒是佈置得周到。」他低低一笑,抬眸看向另一處,眸光深邃悠遠。
「整座甘遙鎮被圍,所有退路被堵,身邊之人盡數必殺,這場蓄謀已久計劃周詳的謀殺,可見對你下了必殺的決心。」寧天歌心下冷然。
「被列入必殺的對象,恐怕並不僅僅是我。」墨離勾起唇角,望著一處,「並非所有退路都被堵住,有一個地方,還是可以走的。」
「你是說……進山?」她淡淡地望過去。
遠處,北邙山與青石嶺重疊交匯,鬱鬱青蔥之色融於蒼茫天際,連成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從西向東蜿蜒逶迤,西入桑月,東臨天祈之北,宛若一道天然屏障,南北兩端隔開了東陵與天祈。
唯有去往那裡的方向,因為是一處沼澤之地,所以只在附近安排了少許的人手,因此,相對其他出口而言,那邊更像是敞開了大門歡迎他們隨時踏入。
很不錯的兩手準備。
寧天歌此時倒有些佩服這幕後主使,他們知道以墨離的身手與謀策,這種明刀明槍的行刺未必能得手,一旦將所有退路封死,難保墨離突圍之後不會失去他的蹤跡,倒不如將最危險的退路留出餘地。
能就地殺了墨離當然是最好,若是殺不了,只要他選擇防守最為鬆懈的沼澤之地,之後再進入凶險的北邙山,只怕也未必能活著出來。
「既然他們希望我們進山,我們便進一回,看看那裡到底有些什麼魑魅魍魎妖魔鬼怪。」墨離浮起一抹冷誚,「更何況,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不是麼?」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寧天歌笑了笑,「好,我們,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