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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零一章 就當獻給了自己的雙手 文 / 墨傾長風

    第一百零一章就當獻給了自己的雙手

    殿內寂靜,落針可聞,皇帝一臉深沉。舒骺豞曶

    「體內身埋劇毒而不亡,並非我母妃有異於常人之處,而是因為這些毒雖刁鑽,卻是需要另一種毒為引。」他取出另外一張紙展開,在眾人眼前展示過去,明顯與記載病案的紙張不同,「這上面所寫的,就是這種毒引。」

    「這是……」有眼力好的,已然認出這是太醫院平常所用的紙箋。

    「這位大人是否覺得眼熟?」墨離將它與先前的病案一併交於太監呈給皇帝,淡淡道,「大人沒有看錯,這是宮中太醫平常用來書寫藥方的專用宣紙,而上面的筆跡,則是出於上任太醫院院正吳院正之手。」

    「吳院正?他不是早就退隱山林了嗎?」眾臣驚訝之餘,此時已是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幾年前,傳言因為冉忻塵醫術太過出色,使得吳院正羞愧之下引辭離宮,莫不是這其中還另有隱情?

    皇帝的臉越發沉了下來。

    寧天歌走到殿外,引了一名頭髮花白的布衣老者步入大殿。

    「草民叩見皇上。」老者略顯佝僂,但神情極為鎮定,朝皇帝伏地跪拜。

    皇帝緊盯著他,許久才道:「起來說話。」

    「謝皇上。」老者撐著膝蓋慢慢站起,平靜地看著眾人,「皇上,諸位大人,殿下剛才所示的那張紙是確實是草民十年前所寫。當年蘭妃娘娘突發身亡,事出蹊蹺,草民翻遍藥典,又多番研究了蘭妃娘娘的病案與身亡當日所食之物,才發現其中玄機。只因當時形勢所逼,草民不得不隱瞞事實,這才將結果寫在紙上,藏於蘭妃娘娘的漪蘭殿中,只希望殿下有心,有朝一日能將真相公佈於眾。」

    眾人有種恍然之感,只覺得今日之事實已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皇后沉默著,腦子裡卻無數念頭閃過。

    她從未小看過墨離,也一直提防著他,但未想到他的忍耐性會如此之好,未雨綢繆這麼多年,會選在這樣一個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前兆太子大婚之後尚未上朝的日子給她當頭一棒。

    一切來得太突然,突然得令她措手不及。

    「吳常庸,當年你不出來說話,你以為現在皇上就能相信你?」她看向吳院正,抓住最能打擊他的一點,「別人或許不知,我卻明白得很,那時你愛慕蘭妃,怕被皇上看出心思,卻又受不住相思之苦,數次趁著夜黑偷偷去漪蘭殿探望蘭妃,之後果然被皇上發現,再不允許你踏入漪蘭殿一步,更是不許你碰有關蘭妃的任何東西。你若真心愛蘭妃,當時發現這些情況你會不告訴皇上?時隔這麼多年才來說這些,你不覺得太不足信麼?」

    殿內訝然之聲一片,吳院正愛慕蘭妃?這麼個沉默寡言的人,更何況家中還有妻兒,這種說法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可由皇后說出來卻又讓人不得不信。

    偷偷向高台瞄去,果見皇帝的臉色十分不好,不由又信了幾分。

    「娘娘莫非忘了那時是如何拿草民的家人威脅草民的?」吳院正坦然地面對眾人,「草民的確欽慕蘭妃娘娘的為人,但從未有絲毫褻瀆之心,我與蘭妃娘娘之間也並非如娘娘所言。說起當年之事,草民著實佩服娘娘的敏銳與先發制人,令草民不得不三緘其口,隱瞞真相。」

    「滿口胡言。」皇后在袖子底下用力掐著掌心,不讓自己流露出半點心虛,臉上儘是諷刺之意,「你口口聲聲說是受我威脅,誰人能信?你寫的這個東西,又有誰能證明是真的,而不是偽造?哪怕你現在開棺驗屍也說明不了什麼!」

    「開棺驗屍那是對蘭妃娘娘的不敬,對於娘娘所為,草民亦確實找不到有力的證據。」吳院正淡淡一笑,有種從容的淡定,「若是當年草民不那麼懦弱,蘭妃娘娘亦不至於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因此……」

    他緩緩環顧四周,在所有人尚且不明白他的意思之前,他陡然朝旁邊一根大柱撞去。

    事發突然,用力過猛,眾人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

    墨離眸光一冽,飛身就去抓吳院正肩頭,殿內已發出一聲悶響,吳院正身子滑落在地,黑色圓柱上血跡鮮紅。

    「吳某家人……遭遇意外身故,此生已無牽掛……吳某一生無愧他人,只愧於蘭妃娘娘……如今,願以死明志……只望皇上還蘭妃娘娘……一個公道……」

    舉座四驚!

    眾大臣還未從之前一連串的人證與物證中緩和下來,這一撞就像是撞在每個人的心口上,重重一震之後就失了反應。

    「吳院正,你,何苦如此……」墨離扶起他的肩膀靠在自己手臂上,眸中似有茫茫大霧氳氤而起。

    「殿下……不必自責……娘娘九泉之下有知……定會為殿下感到欣慰……」痛苦之色痙攣了五官,吳院正仍勉力微笑著望著他。

    透過這張絕色的容顏,彷彿看到當年那個女子信步走來,抬眸間嫣然一笑,「吳院正,聽說你喜歡喝茶,這是天祈獨有的霧峰,你先嘗嘗,若是喜歡,待明年那邊再送來時,我給你留一些。」

    此生再無遺憾,如此結果,亦是滿足。

    長時間的靜默之後,墨離將吳院正輕輕放置地面,極為緩慢地直起身來,神情平靜,卻讓人覺得彷彿有千斤巨石壓在心頭。

    他誰也不看,在大殿中央緩緩跪下,額頭重重觸地,「請父皇,聖裁!」

    ——

    在元和二十六初這個還洋溢著過年氣氛的日子,象徵著最高皇權的東陵皇宮,當朝皇帝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當場下了一道諭旨——廢後!

    這一日,有人血濺朝堂,有人掩面而泣,有人呆若泥塑,有人久久未語。

    當太子聞訊趕來之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縱有通天法力亦無法再做迴旋。

    意想不到的事,還在後頭。

    皇后被廢,關入冷宮,太子本可不受牽連,然而當他在金鑾殿上對墨離放出狠言,與其誓不兩立時,天祈安定侯之子郁瑾風進宮求見,並出示了墨承近身侍衛專屬的令牌。

    滿朝文武再次震驚,皇帝震怒!

    太子刺殺天祈安定侯世子,這已不僅僅是東陵內部之事,而是關係到兩國邦交的重大事件。

    因為所住之人為天祈客商,城南那場大火早已立案遞交三部,知者甚多,皇帝亦有所耳聞,未想竟是太子所為。

    皇帝怒問其理由,太子矢口否認,稱並不知郁瑾風身份,只是從探聽到的消息中得知他欲對東陵不利,所以才命人殺他。

    此事可大可小,但一切取決於郁瑾風的態度。

    然而郁瑾風卻沒有表態,只是笑著說,這裡是東陵,自然由皇上說了算。

    如此一來,皇帝反倒不好徇私,不得不公事公辦。

    儘管太子抵死不認,但終究理由不夠充分,被皇帝下令暫押刑部大牢,等事情結果清楚之後再論。

    半日之內,東陵皇后被廢,太子被押入大牢,朝臣在緊張揣測之下,無一不冷汗浹背,久久不能緩過勁來。

    墨離命刑部尚書好好照料太子,又獲了皇帝的恩准,安排雲煙隨翠兒出宮,吳院正的屍首也命人妥善處理,擇日下葬。

    郁瑾風亦未在宮中逗留,向皇帝辭了行,稱過幾日便回天祈,太子的事恐多有誤會,還望皇上早日讓太子出獄等等。

    一切風波看似暫停。

    「世子,我還有點事需要在宮中處理,就不相送了。」出了大殿,墨離朝郁瑾風拱手。

    「殿下無需客氣。」郁瑾風亦一拱手,卻有些欲言又止。

    「世子可還有事?」

    「也沒什麼,就是想問問,那位阿七姑娘,與殿下是何關係?」郁瑾風謹慎地問出心頭疑問。

    昨晚收到阿七所寫的那封信之後,他就一直感到不解。

    救他性命,給他治傷,又讓他住在她師兄的房子裡,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子。

    但他並非多事之人,阿七救了他的命,他更不好隨意打聽人家的私事,連名字都是第二次見面時才問的,然而昨天那信裡頭,卻是讓他進宮揭發太子之事。

    他雖不清楚東陵皇宮之內的暗湧,但多年的世子也不是白當的,天祈的權勢相爭複雜多端,他自然很快能將太子與墨離聯繫起來,由此猜想阿七是想暗中幫助墨離。

    墨離眉鋒一揚,回頭似笑非笑地看了身側的寧天歌一眼。

    寧天歌輕咳了一聲,「她是我的表妹。」

    郁瑾風立即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在她臉上細細琢磨了半天,眼中露出納悶之色。

    「遠房的,很遠的那種。」寧天歌打了個哈哈。

    「原來如此。」納悶之色轉為瞭然,郁瑾風對於寧天歌的態度明顯熱情了些,「以後殿下與寧主簿若有機會到天祈,定要派人告知,好讓瑾風一盡地主之誼。」

    ——

    許是因為寧天歌這個阿七表哥的身份,郁瑾風又與寧天歌聊了很久有關天祈的風土人情,這才意猶未盡地告辭。

    「你至今未告訴我將他藏到了哪裡。」墨離望著郁瑾風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宮牆轉角,幽幽說道。

    「我不是說了麼,在需要他出現的時候自然會讓他出現,你看,你今天需要他,他就出現了,這不就夠了。」寧天歌不以為然地說道。

    郁瑾風近日打算回天祈也好,省得她還得分心往那邊跑。

    她沒有讓他知道她與樓非白的身份,實際上,除了讓他進宮的那封信之外,她另外還以無覓閣的身份給他寫了份情報,上面清楚地寫明了當年蘭妃的真正死因,而他另一件要查的事,卻對他說無跡可查,願意退還先前所收的定金,蘭妃那件案子也不再收他酬金。

    如此一來,總算沒有讓樓非白蝕本。

    墨離笑了笑,抬頭看向青灰色的天空,眸光虛空飄渺,似乎飄到了極遠處。

    這一刻,宮闕重樓,粉牆玉瓦,道不盡的金玉奢華,名利奢華,都抵不過那眉宇間一抹淡淡的沉涼。

    「你體內的積毒,是否也是因為那個毒引埋下的?」

    墨離輕輕地「嗯」了一聲,眸光漸漸凝厚,「那日是我十歲的生辰,卻成了我母妃的忌日,死在我親手斟的酒上。」

    寧天歌許久未語,那麼,眼下的局面會是他想要的最終結果麼?

    她只知道,她想要的結果還不止這些。

    「我中的媚毒,是你替我解的吧?」驀地,他轉過頭來,眸光熾熾地攫著她。

    「呃!」她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

    本來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還有些傷春悲秋的情緒,哪裡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事,此時冷不丁地被他一問,腦子差點轉不過彎來。

    「媚毒?」一拍腦門,她繞著他走了一圈,一臉關切地問,「殿下要不說,我都忘了這回事了。殿下現在身子沒事了吧?後來是誰替你解的毒?」

    那眸子一瞇,裡面便透露出危險的訊息來,「寧天歌,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那天不是你幫我解的毒!」

    「殿下,其實我是很想說那毒就是我解的,但功勞也不能冒認不是?」寧天歌皮笑肉不笑地回瞪著他,「茲事體大,可不能開玩笑的。」

    「那是誰解的毒,你又做什麼去了!」那危險訊息已直接幻化為雪亮雪亮的刀片,咻咻咻地釘在她臉上。

    「我也不知……」她看著自己的腳尖,一臉深思,「當時我把殿下放入浴桶之後就離開了,後面的事,殿下回去問你府裡那些侍衛可能比較好。」

    她找了個最佳時間分割點。

    許久沒有聽到回應,她抬眼看去,卻見墨離兩眼緊緊地盯著她,裡面燃燒著熊熊烈火,似乎要將她化骨成灰,緊擰的眉頭皺得能夾死兩隻蒼蠅。

    「殿下,雖然我也明白,莫名其妙地失去童貞還不知道到底獻給了誰是件很痛苦的事,」寧天歌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仰著頭很是體己地勸慰,「但是你要往開處了想,就當佔了便宜的人是你,或者就當是獻給了自己的雙手……」

    她自發地閉了嘴,覺得這個男人似乎要發飆,尤其那雙如鏡湖的眸子,此時都已掀成了海上颶風。

    「寧——天——歌!」咬牙切齒的聲音,她決不懷疑,若再多說一句,就會被他大卸八塊。

    「好吧,當我什麼都沒說。」她識時務地閃到一邊。

    墨離氣得不輕。

    她清楚地聽到他急促的呼吸,還能感覺到他正極力克制著體內即將勃發的火氣,還有那波濤洶湧的眸子……

    她覺得自己錯了,多麼溫潤如玉溫文爾雅溫柔如水的一個人,硬是讓她折磨出了魔性,說實話,她還從未見過墨離發火的模樣。

    從她見到他第一面到現在,一次都沒有,中媚毒那晚的算不上。

    默立了片刻,自我感覺他的氣應該消得差不多了,她轉身朝反方向走去。

    「你去哪?」墨離向她看來,語氣不太好。

    「我去看看冉忻塵,出獄之後都沒有見過他,好歹他那段時間對我還挺上心的。」寧天歌朝他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

    「是挺上心的。」墨離似乎自語般哼笑一聲,舉步跟在她後面。

    寧天歌聽到腳步聲停了下來,轉身見他一步一趨地跟著,不由皺了眉,「殿下這是……」

    「我也好久沒見他了,不如一起去看看,順便謝謝他那幾日對你的上心。」

    「……」寧天歌換了個方向,朝宮外走,「算了,我還是改日再去吧。」

    「這倒奇了,為何我一說同去,你就不去了?」墨離亦跟了上來,眸子裡似乎還夾帶著火星沫子。

    寧天歌一頓,回過身來,「因為殿下的眼神告訴我,殿下居心不良。」

    「……」

    ——

    是夜,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大片烏雲遮天蔽日籠罩在京都城上空,城內旗旛飛捲,寒風凜冽,沿街店舖早早關門,將近子夜,更是宛若一座空城,巷道空無一人。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穿過半座都城,悄無聲息地潛入戒備森嚴的皇宮,最後落在後宮最為偏僻荒涼的一個角落。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冷宮。

    一個破敗的院子,一間不能稱之為宮殿的殘舊屋子,窗子上的窗紙補了又補,依舊不堪狂風的肆虐破了幾處,在風中呼拉呼啦地翻飛著。

    滿目的淒慘。

    冷光自眸中閃過,黑影並未在外面停留,而是直接推開了門,老舊的門便發出吱呀一聲,有人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

    聽聲辯位,她走過去伸手一點,精準地找到睡穴,砸巴著嘴的人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掩上門,她掀開隔簾,取出火折子點亮。

    「誰!」床上的人猛地轉過身來,緊張地看著她,「你是誰?」

    她看著這個往日裡養尊處優沒有吃過一天苦頭,此時卻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幾歲的女人,笑了。

    多麼諷刺,整天處心積慮想著除去別人的高高在上的皇后,竟然也淪落到了這般地步,在這之前,她可曾夢到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紅鶯——紅鶯——」火光照著那張臉,皇后被她笑得毛骨悚然,朝著外屋便喊。

    「不要叫了,她不會醒過來的。」她慢悠悠地走到桌邊,將唯一的一盞油燈點亮。

    屋裡籠上一層昏暗的燭光,影影綽綽,幾個照不到的角落像是張著嘴巴的怪物,隨時等著吞噬一切。

    皇后縮到床角,揪著衣領,再也沒有了往日目空一切的氣勢,顫著聲問,「你到底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問得好。」她慢吞吞地朝她走過去,在她床前三步距離站定,忽然朝她傾了過來,指著自己的臉,「娘娘,你真的不認識這張臉?」

    皇后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搖頭,心裡有種有很怪異的感覺,總覺得她問得很古怪。

    她牽了下嘴角,開始從上往下慢慢揭臉上的皮。

    活剝人皮……

    皇后緊緊地捂著胸口,只覺得連氣都喘不過來,眼睛死死地睜著那張慢慢剝離的人皮,整顆心像是要被一隻無形的手扯拽出去。

    「那這張臉呢?」將一張完整的人皮揭下之後,她淡淡地問。

    「你,是你!」在看清她模樣的一剎那,皇后猛然失聲驚呼。

    「沒錯,是我。」她去取了油燈過來,讓皇后更清楚地看清她的臉,「娘娘,很意外麼?」

    「寧,寧天歌,你,你不是男的麼?」皇后語無倫次地指著她,「怎麼,怎麼成了……」

    「怎麼成了女的,是麼?」寧天歌將油燈擱在床頭小桌上,看了看身上突顯出玲瓏身材的黑色緊身衣,雙手撐著床沿湊近她跟前,似乎耳語一般輕聲說道,「可是,娘娘,我本來就是女的。」

    「女的?」皇后兩眼猛然睜大,「你竟敢欺君!」

    「欺君又怎樣,難道嫁給你的兒子,認你這個殺人兇手做婆婆不成?」寧天歌直起身,好笑地望著她。

    殺人兇手……

    皇后有片刻的發怔,隨即想到了什麼,臉色刷地一下褪了血色。

    「皇后娘娘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十多年過去,都忘了當年做了些什麼。」寧天歌毫不掩飾嘲諷之意,「還是說,做的壞事實在太多了,記不住?」

    到底做了多年的皇后,什麼樣的事沒見過,又什麼心狠手辣的事沒做過,在確定了寧天歌的身份之後,皇后已不似剛才那般驚慌。

    「別想什麼事都扣到我頭上!」她依舊抓著衣襟,然而神情已倨傲了許多,「你母親是因為生你時難產才死的,與我何關?要說兇手,那也是你。」

    「如果與娘娘無關,娘娘又為何會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麼?」寧天歌立即抓住她話裡的漏洞,微笑反問。

    皇后被她這一駁,頓時啞口。

    「當時娘娘想拉攏我父親,幾次三番從中撮合想讓我父親娶你的養妹,結果都被我父親拒絕。娘娘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借口說想見我母親,讓我母親進了宮,之後又將我父親騙至頤華宮,讓他喝下迷心散與媚藥,令我父親誤認為你養妹是我母親,在宮中與你養妹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而最為惡毒的是,娘娘讓我懷抬七月的母親親眼看到了這一幕,我母親傷心之下摔了一跤,導致早產。」聲音越來越冷,寧天歌的眸子在燭火下好似雪山冰晶,直直打在皇后臉上,「娘娘,我說的,可對?」

    皇后臉色越來越差,「這些都是寧桓跟你說的?」

    「我父親什麼都沒有告訴我,這些,都是我自己知道的。」寧天歌唇邊冷笑如霜,「娘娘,為何你總喜歡用同樣的方法,對蘭妃娘娘如此,對我父親亦如此?你就不能想點高明的?」

    「高明不高明,只要有效就是最高明的。」皇后傲然抬頭,並不否認,亦否認不了。

    「可憐我母親,足足三個晝夜才產下我,只是自己卻無力回天。」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張蒼白如紙的臉,血色殷紅的被褥,她冷聲道,「所以,你雖在幕後指使,卻是真正的直接兇手,而你養妹,則是你的幫兇!」

    「這就是你隱瞞真實身份假扮男子的原因?」

    「若不然呢?」鄙夷厭惡之色躍上眼眸,「明知仇人辱我父親,害我母親,還要嫁給仇人之子?這樣的事別說我做不出,就算做得出,這樣的兒媳你敢要麼?」

    皇后沒有回答,回想起今日在金鑾殿上的種種,她瞬間想明白了一件事。

    「所以,你幫著老七來害我。」

    「我並不是為了幫他,而是本來就想為我母親報仇,不過是因為我跟他的目標相同,所以有了最好的協作。」寧天歌負手行了兩步,對她不屑以顧,「要說害,這又怎算得上害,你又何以值得我們來害你,一切不過是你咎由自取。」

    「哈哈……」皇后突然放聲大笑,「好啊,都向我來討債來了。」

    寧天歌漠然地看著她,並不覺得有何好笑之處。

    皇后笑了一陣,漸漸止住笑聲,用一種覺得可笑的眼神看著她,「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奈何得了我?皇上今日不殺我,以後便也不會殺我,而我的承兒,他又怎會讓他的母親長住冷宮,你們瞧著吧,用不了幾天他就會想法說皇上放我出去。」

    寧天歌則一派憐憫之色,「娘娘,你還在做夢呢?你心心唸唸的兒子,此時正在刑部大牢裡待著呢,自身都難保,怎來救你?」

    「什麼?!」皇后猛地跪坐而起,「你說太子怎麼了?」

    「嘖嘖,娘娘,你都聽清楚了,何必再讓我說一遍。」寧天歌搖著頭,只覺得她可悲,「你的太子兒子,因為行刺天祈安定侯之子而被皇上關入刑部大牢,能不能出來還是個問題。」

    皇后如遭雷擊,雙手死死地抓著被子,還是無法抑制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

    她的希望,她的最後的唯一的希望,自身難保!

    「是老七,一切都是老七做的,對不對?」她驀地抬起頭來,雙眼血紅地盯著寧天歌,嗓音尖銳。

    「是不是安王做的,又有什麼重要呢?」寧天歌欣賞著她的失態,慢條斯理地說道,「娘娘只要知道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你們母子已經走入絕路了。」

    「不會的,不會的……」皇后茫然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語,「承兒一定會沒事的,這個罪,不足以被廢,更不足以致死……」

    「我不知道太子會不會死,我只知道,你,快要死了。」寧天歌緩緩從袖中抽出一段白綾。

    皇后猛然回神,盯著她手裡的白綾,連臉上的肌肉都在抖動。

    「你,你想怎樣?」

    「以娘娘的經驗,難道還看不出麼?」寧天歌抖開白綾,在她眼前來回晃動著,白綾在燈光下閃爍著慘淡但足可殺人的幽幽冷光,清楚地映在皇后驚恐的瞳孔裡。

    「你不可以,不可以殺我,我是皇后……」

    寧天歌不語,只是微笑著一步步走近。

    皇后猶在無謂地掙扎,「你這樣的身子,根本就沒力氣殺得了我。」

    「娘娘可別忘了,在戒備森嚴的皇宮,我可是在禁衛的眼皮子底下來到這裡的。」寧天歌兩手繃直白綾,冷然道,「娘娘,就由我來送你上路吧。」——

    翌日。

    冷宮婢女紅鶯慘無人色跌跌撞撞地冒著大罪跪倒在金鑾殿前的廣場上,哆嗦了半天才對殿外侍立的太監說明白一句話,太監當場煞白了臉,不敢有半刻耽擱,躬著身子小步急行至皇帝身邊,俯首低聲說了句什麼。

    皇帝龍顏一震,什麼都沒說便大步出了殿。

    留下滿堂文武心驚膽戰,接著昨日的餘悸,不知又發生了何等大事,見皇帝朝跪在外頭的宮女徑直而去,便紛紛出了殿,遠遠地跟隨著。

    「你再說一遍!」皇帝臉上有風雨欲來之勢。

    紅鶯又重重地哆嗦了一下,抖著已然磕著血來的嘴唇,伏在地上泣聲說道:「回皇上,娘娘於昨晚……薨了!」

    娘娘薨了!

    一陣冷風吹過,將這四個字吹入各人耳中,久久盤繞於心頭,不散。

    元和二十六年,正月初七,夜。

    皇后懸樑自盡於冷宮之中,是出於畏罪,還是愧疚,無人知曉。

    元和二十六年,正月初八,晨。

    皇帝下旨,皇后生前打理後宮多年,雖有過錯,但仍有苦勞,是以嬪妃規格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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