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靜靜的,彷彿是亢長而深無底的水,又彷彿是一瞬萬年的歲月,歡歌的頭不知不覺得垂了下,躲開了千一的視線。
千一的眼睛令人無法直視,明明沒有什麼奇特之處,沒有凌厲,也沒有威壓,可就是無法與那樣的眼神直視。
「每個人都是天下的主宰!」千一道,「我與每個人都一樣!」
歡歌哼了一聲,「我也是,和每個女孩一樣是個弱質女流,隨時隨地都會被人欺辱,若是你的人再保護不了我,我自認為和你一同上路便太過危險,只能分道揚鑣!」
「你一個人上路會更危險。」千一緩緩答。
「哈!」歡歌好笑的望著千一,眼中諷刺意味十足,「所以你覺得我同你一起上路就是在施捨我?所以你就不顧我的感受將我擄在你的馬車上?你說你長的一副好人樣,你怎麼就這麼的冷血呢,你還自稱與每個人都一樣,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身邊的青九青十,你們和誰一樣?有哪個男人會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被不相干的人欺辱,有哪個男人會對這種事情視而不見?你與別人一樣?我深深覺得你與死人是一樣的,無心無肺冷血冷情,所以拜託你不要再說出那種我要每個人都一樣的虛偽話來,我會忍不住笑場的,我還有種想把你的肚子破開看看裡面是什麼構造的衝動。」
「殿下……」青十上前欲說話,卻被千一的一個眼神止了住,不過他仍是瞪著歡歌,好似歡歌這些話就如同糞水一般潑在了千一的身上,好似歡歌說的這些話簡直就是無稽之談。那眼神無比的憤怒,或許在他認為,歡歌沒有任何資格對千一說這種話。
千一望著歡歌,神情難得的專注,不過歡歌覺得千一這視線有些飄渺,就好似是穿過了歡歌望向另一個人,被歡歌這般諷刺著,連青九青十的臉色都漲的鐵紅,可是他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沒有任何情緒表情,「青九,你可聽到了殿下所說?」
聲音從容不迫,沒有波瀾的語氣,沒有起伏的腔調!
「青九明白了!」一旁的青九恭敬應聲。
歡歌達到了目的,便不再與千一對峙,她扭頭轉身,沒有絲毫猶豫。
從知道噬妖鏈是千一打造的,從千一說出那句我是為你好的話來之後,歡歌對千一的印象就徹底降到了冰點,如果她很強大,她一定會一刀一刀刮在他身上,然後在無比憐憫的對他說:我是為你好!讓他也感受感受箇中滋味。
總會有那麼一天的,司徒旭也好,千一也好,還有公孫家的那些人,她會將他們加諸在她與母妃身上的一一還給她們。
然而沒走幾步,一個亮點飛速的貼近她,歡歌還沒有反應過來,青九的劍已出鞘擋在了她的身前,一支箭叮的一聲射/在青九的劍身,而後落地,那亮亮的光點卻是箭的鐵頭在陽關下反射的光芒。
一瞬間就能決定生死,歡歌瞧著擋在自己胸前的箭,壓下心頭的余驚抬頭對青九道,「謝謝!」
青九沒有回答,斜睨了歡歌一眼,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聲,估計是在生氣歡歌剛剛對千一說的那些話語。
「是什麼人?」歡歌疑惑問身後的千一。
千一望著綠油油的樹林深處,似是沒有聽到歡歌的話,更甭提對歡歌的問題進行回答。
沒得一刻,馬車再次啟程,歡歌很惜命,所以早早的就爬上馬車,沒敢在車窗裡露出頭,就怕被人當了靶子。
煩躁的她再次摸出木鏢反反覆覆的射向馬車對面的車壁……
有人殺她?什麼人,是因為她是長公主所以殺她嗎?那是不是她出宮的消息已經走漏?
又或者這些人要殺的是千一,或者的或者是那個神經病的男人殺她……
思緒亂亂的,歡歌整理了一下,再結合阿三中毒的事件,覺得還是第一個想法更靠譜。
不知是不是司徒旭故意洩露的消息!
身邊出現了更多的青衣,有時候趕車的也不一定是青九,不過這一路上倒是沒有再發生被人襲擊的事情,歡歌懷疑隱患已經被提前清理。
離柳川越近,天氣就越來越炎熱,這熱氣就像是火爐一般能將人活活烤熟,而且路上滿面愁苦行走的民眾越來越多。
青九向那些人打聽,卻是柳川發生了小規模的瘟疫,怕被禍及,這些人早早的便離開了故里遷移到外地去。
據說柳川要道已經封/鎖,只許進不許出,就怕那些刁蠻混出柳川去京城裡鬧事。
馬車的速度也比以前要快了一倍不止,在客棧裡收到旺財的信件,歡歌打開,上面只有一個字,便是全!
這是齊子然給她的信,全,便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意思。
連日吊著的心終於放鬆,歡歌將那信放在燭火上燒成灰燼,又對旺財囑咐了幾句,這才放了旺財離開。
歇了一晚的歡歌天不亮就被青九的敲門聲驚起,匆匆穿戴整齊,歡歌開門問道,「怎麼了?」視線卻是瞟到青九眼前的輪椅,這輪椅再熟悉不過。14967626
「這是祭司給殿下的東西!明日就要進入柳川,殿下的衣物都在這箱子裡,儀仗會在明日備齊!」
這是要她亮出長公主的身份?
歡歌以為這次出行最起碼會在柳川私訪一段時間,看來情勢惡劣的連這一段時間都等不及。
歡歌其實非常樂意這一趟柳川之行的,更樂意亮出自己的身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告訴她民眾的力量是偉大的,只要她長公主的身份在民間建立了一定的地位,那些想動她的人,便不是那般輕易把她說撂就撂。
所以對於青九的話歡歌沒有半點不悅,衣物雖然是按著長公主該穿的規格來的,不過並不是太過華麗,倒也適合在柳川這種情勢下穿。目那特麼歲。
歡歌翻騰了一會,又檢查著自己的輪椅,這輪椅和自己宮中的那把一模一樣,打開放置胳膊那地方的暗盒,裡面竟然裝了滿滿的木鏢,輪椅的扶手底部還有一點點裂痕,這是當日她在公孫府從台階上掉下去時候摔的,歡歌心裡驚喜之餘將司徒旭狠狠的鄙視了一把,光這運送輪椅的路費就夠司徒旭在柳川重新造好幾把輪椅了。
打開另一邊扶手的暗盒,裡面的木鏢上面竟然有一封信。
歡歌疑惑拿起,這地方除了春啼就只有司徒旭和那造輪椅的木匠知道,難不成是春啼給自己的信?若是春啼給自己的,那一定是關於母妃近況的事情!10nlk。
迫不及待的信封打了開,入眼的字跡卻給歡歌身上潑了一盆涼水。
是司徒旭的字跡,與司徒旭在書苑裡混跡了那麼長時間,對司徒旭的字跡歡歌再是瞭解不過。
這廝的字跡整體看的時候很是工整,可若是一筆一劃細細拆分來看,會發覺那每一筆每一劃都很霸道有勁,甚至還帶著一絲絲囂張。
所以說,司徒旭的字跡是最難以模仿的,未雨綢繆的歡歌曾偷偷研究甚至模仿過司徒旭的字,不過發覺自己只能模仿其形,乍看的確是一模一樣,但細細一看就能看出區別,若是入的行家眼裡,只怕一眼就可以看出真偽來。
圓圓吾妹:
得知你將公孫大郎打成了殘廢,朕甚憂鬱,為此日夜難安,切記日日搓手,尤其那只碰了公孫大郎污穢的手,年前羽衛軍就有報因公孫大郎常年在軍中染了惡髒的病……
這惡髒的病該不會是梅毒之類的玩意吧,歡歌激靈靈的打了個顫,自認為以司徒旭的性格是不會拿這種事亂開玩笑的,所以下意識的就去觀察雙手,雖然這事過了許久,歡歌只要一想起還是渾身的雞皮疙瘩一層一層的起,也顧不得將信看完,忙放下信件在屋裡找了臉盆,裡面沒水,歡歌便將盆放在桌子上,拿起茶壺將水一股腦倒進臉盆裡,兩手迫不及待的放進去。
眼一瞟,發現桌子上放的那封信不知何時沾了茶水,墨跡渾洇成一團,哪裡還能看得清字跡,因為還在巨噁心的狀態,歡歌對此不甚在意。
心理上的陰影,一想到自己那晚上碰的那玩意竟然帶著噁心人的病毒,歡歌就有些坐臥不寧,喚了小兒要了鹽,要了酒,要了醋,歡歌一大早就在那裡使勁的搓啊搓啊搓手,直到兩隻手紅腫腫的退了層皮才罷休。
歡歌穿戴好出門的時候已經有兩個婢子打扮的女子守在門口,不過這兩女子都穿的是青色衣裳,不用想也知道,這又是千一的忠黨。
「青十一見過殿下!」
「青十五見過殿下!」
掃了一眼的歡歌發覺這兩人竟好似是雙胞胎,模樣是一模一樣的,連說話的聲音腔調都是一樣。
見歡歌沒有坐輪椅,青十一青十五相互望了一眼,齊齊對歡歌道,「殿下腿腳不便,奴去為殿下推輪椅!」
這是在二樓啊,若是坐上了輪椅,怎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