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岐州。舒殢殩獍
楚宅因為玉溪的即將出嫁顯得尤為熱鬧,楚蕎和玉溪招呼著人在園子貼喜字掛燈籠,一個頭髮散亂,鼻青臉腫的人大步進了內堂,沁兒以為是哪來的瘋子連忙攔了下來,「喂喂喂,誰讓你亂闖的?」
「爺就闖了,怎麼著?」來人粗氣大氣地吼道。
沁兒挑了挑眉,一聽這口氣回來的不是花鳳凰,還能是誰?
「花姐姐,你……你這是又打輸了回來?甾」
花鳳凰進屋倒了茶灌了一大杯,抬袖一抹嘴,哼道,「怎麼可能的事兒?」
「那你又被打得鼻青臉腫回來?」沁兒笑道。
「我這樣子,他也沒好過多少,爺卸了他一條胳膊。」花鳳凰得意洋洋地說道添。
楚蕎正在教燕禳貼字,回頭瞧了瞧,「跟誰打的?」
「除了北魏皇帝赫連璟還能有誰?花姐姐每個月都跑去北魏找人比武,回回打得鼻青臉腫回來,現在兩人也沒分出高下來。」沁兒笑著道。
楚蕎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似乎這事還是她給攛拙的,哪知道都過了這麼久花鳳凰還在跟人較量,這女人就這性子,遇到對手就非要把人給打贏了才肯罷休,看來赫連璟以後都有得忙了。
花鳳凰摸了摸自己烏青的眼角,咬牙切齒地道,「爺下回不扭斷他的脖子,爺就不叫花鳳凰,絲~」
一說話,臉上的傷便疼得她呲呀咧嘴。
「沁兒你先給她拿給傷藥出來吧,明後天玉溪成婚,她這副子樣子還不把賓客給嚇跑了。」楚蕎笑語道。
「爺一回岐州知道你回來就直接趕過來了,你還這麼不夠意思?」花鳳凰不滿地瞪了她一眼,而後打量著滿堂佈置的禮堂,歎道,「這你嫁了人,玉溪如今也要成親,沁兒也有了下家,這讓爺情何以堪啊!」
「你這一口一個爺的,誰敢娶你?」楚蕎哭笑不得道。
花鳳凰隨拿了只梨,啃得嚓嚓響,道「爺才不想被人娶,等爺哪天心情好,娶個小白臉回去養著就行了。」
沁兒正拿著傷藥過來,聽到他這番豪言壯語,慘些沒栽了一跟頭。
這是一個女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花鳳凰瞅了瞅楚蕎,又道,「北魏的太上皇倒是向我打聽過幾回你的行蹤,不過被我罵回去了。」
楚蕎面上的笑意微微頓了頓,淡笑道,「那可多謝你了。」
那裡的人與事,都與她再沒有關係了。
花鳳凰和沁兒望了望她的面色,各自心中瞭然,便也不再提起關於北魏的隻言片語。
「你這一走一年多都去哪裡了,原本想著你們三兩個月就能回來的,一下走了這麼久?」花鳳凰一邊給自己上著藥,一邊問道。
「很多地方,說起來……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楚蕎淡笑著說道。
一夢千年,歷盡千帆,那個人依舊她心上的唯一。
「那還是別說了,爺不喜歡聽夢話?」花鳳凰一抬手說道,而後一邊啃著果子,一邊湊近前來說道,「聽說你是去了神域,那裡的人很厲害嗎?」
楚蕎側頭望了望她,知道這女人又是手癢了。
「就你這樣的的,不到十招就被人給送去見閻王了,還是別想了。」
「切,你這樣的半吊子都能去完完整整地回來,爺還能輸得那麼慘?」花鳳凰不相信地問道。
「因為有錢瘋子跟著,所以我才能手腳齊全地回來,要不你去試試,別怪我沒提醒過你。」楚蕎蹩了她一眼,認真說道。
花鳳凰聞言挑了挑眉,笑意高深的撞了撞她的肩,「錢瘋子對你有意思吧?」
「他斷袖。」楚蕎笑語道。
只是,那笑意總有些勉強,也不知如今他又去了何方?
花鳳凰見問不下什麼,便也懶得再追問了,許是這回贏了赫連璟一點得意洋洋地哼著小調到後面去找地方睡覺去了。
次日一早,楚宅上下便忙活開了,雖然賓客不多但卻是十分熱鬧。
楚蕎遠遠瞧著被賓客簇擁的新人不由笑了,笑中卻又透著幾分落寞,驀然想起自己與那個人糾糾纏纏這麼多年,除卻久遠記憶中那場只有兩個人的婚禮,他們之間似乎從來沒有真正這樣辦過一場婚禮。
最初魔宮內的婚禮驚變,到這人世間成婚那一日她也是稀里糊塗就進了宸親王府。
玉溪的婚禮結束,楚蕎第二日一早便帶著燕禳悄然離開了岐州城,踏上了去往神域尋找諸葛無塵的行蹤。
燕禳很少出遠門,跟著她一出來便是歡喜不已,一路趴在馬車車窗瞅著外面見著什麼都覺得新奇好玩,本是為了尋人的這小傢伙卻全當成是帶他遊玩來了。
她一路帶著諸葛無塵的畫像像各處的神兵山莊店家打聽,卻一連數月也有絲毫進展,便是他尋到了當初送他走的客棧那邊,一路竟也沒有人再見他。
這種不安愈發地讓她心神不寧,燕禳也察覺到她最近越來越著急,於是也不吵著要出去玩,乖巧地跟著她一起趕路。
數月之間,母子二人輾轉了半壁河山,卻始終未尋到關於諸葛無塵的蛛絲馬跡。
她一直擔心拿走諸葛無塵身上的仙骨會傷了他,當時自己一心繫著燕祈然的生死,並未覺得她與他最後那一天的別離有什麼不妥,如今再細想起來便是疑點重重。
諸葛無塵一向是個心思縝密之人,必然知道她是顧忌取走仙骨會對他不利,所以才會與她見那一面要她放心,只可惜自己當時並未注意到這些。
只怕那時,他早就被取走了仙骨不知道老酒鬼又用了什麼辦法才會在她面前安好如初,亦或是他和老酒約定好了在見過她之後,再暗中取走仙骨,那麼真正取走仙骨會讓他變成什麼樣,她就根本一無所知。
若是因此讓他有個萬一,便是她如今能死裡逃生,又如何還能安心與那人再長相廝守?
轉眼便是冬天了,一場大雪楚蕎和燕禳,不得不停留在一座小鎮等著官道疏通方才能起程。
燕禳在客棧待不住,拉著她出門賞雪,小傢伙皺著鼻子一邊叫道,「這裡好香啊!」楚蕎抿唇笑了笑,說道,「是梅花香。」
從他們一進了這鎮子便聞到空氣中的縷縷梅香,但令她奇怪的是,這鎮上並未見到有種梅花,怎麼會有這樣的梅花香呢?
「那是鎮外梅山那邊飄過來的花香,去年來了個老人住在了那山上,把山上都種滿了梅花,今年一到冬天就全開了,這鎮子滿滿都飄著梅花香了。」邊上賣糖人的攤販一邊烤著糖人,一邊說道。
燕禳接過糖人舔了舔便道,「蕎蕎,我們去看梅花好不好?」
「天太冷了,一會兒給凍病了怎麼辦?」楚蕎皺了皺眉頭道。
「禳兒不怕冷,我們去嘛,就看一會兒,看一會兒就回來。」燕禳拉著她的手央求道。
「好了,說好就一會兒啊。」楚蕎無奈地牽著兒子往鎮外走。
兩人一路沿著山路走了約摸半柱香,便看到漫山的紅梅映雪,絕美如畫一般,這樣的景致忽地讓她想起諸葛無塵的王府之中的胭脂梅,如今應該也是這般傲雪盛開了。
「好漂亮!」燕禳在雪地裡一邊跑著,一邊叫道。
「你慢點,別摔著了。」楚蕎跟在後面叮囑道。
正說著,跑在前面的燕禳一個跟頭已經摔在了雪地裡,自己又笑著爬了起來。
「你啊,現在花也看了,該回去了吧,鎮上的官道也該通了,咱們得繼續趕路了。」楚蕎將他牽起道說道。
「哦。」燕禳任她拍著身上的碎雪,踮著腳尖折了一枝梅花道,「蕎蕎,給你。」
楚蕎笑了笑,伸手接在手中,「現在可以走了吧?」
「嗯。」燕禳點了點頭。
楚蕎前腳牽著燕禳從梅山下來,梅山頂上一團白閃電般地竄回屋內,大叫道,「凍死爺了,凍死爺了……」
諸葛無塵微微咳了咳嗽,披上斗蓬起身,「我出去看看就回來!」
「外面路不好走,還是別出去了吧!」白二爺勸道。
「你還真當我老得都走不動了?」諸葛無塵笑了笑,已經舉步出了門。
白二爺不放心還是跟著他一起到山東上轉了轉,到了山下的時候,瞧見被人折過的花枝咬牙切齒道,「讓爺知道是哪個兔崽子看我不咬斷他的手。」
「罷了,不過一枝花而已。」諸葛無塵淡淡笑了笑。
如今,他這副模樣也不好再回去,只有留在這窮鄉僻壤聊以度日。
白二爺在雪地裡一陣上竄下跳,咕噥道,「爺怎麼聞到了蕎蕎的味道?」
說著,它又深深地歎了歎氣,一定是幻覺吧,她如今怎麼可能會在世上,會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