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似乎有許多東西連接在了一起。舒榒駑襻
最後,指向一個她隱有所覺卻又不敢去揭開的答案。
尹沉香緩緩轉過頭,望向已經走入重重宮門的背影,一向平和軟弱的眼睛此刻清明銳利得如刀鋒一般。
「沉香?」尹三夫人折回來,瞅著她沒了血色的面容,驚呼道,「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沉香搖了搖頭,似乎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妃。
尹三夫人伸手去扶她,才發現她的手也是冰冷一片,「沉香,你這是……」
近幾年不是沒有再犯病了嗎?
怎麼又會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裾?
「尹側妃怎麼了?」單喜也折了回來,瞅著面色不對地尹沉香擔憂道,「這幾年不是已經全好了,怎麼會突然這樣?」
「沉香,沉香……」尹三夫人焦急叫道。
單喜見狀,立即幾步上前找上宮門負責迎接的官員,說明狀況,而後折回來道,「三夫人先扶著側妃娘娘進去,在最近的宮殿歇下,咱家已經讓人去請御醫過去了。」
「好,好。」尹三夫人扶著臉色蒼白如紙的女兒往魏宮深處走去。
燕禳說服了楚蕎,自己能一路跟著進宮,很是歡喜,小手抓著她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地走著,「蕎蕎,我一會兒能和你坐一塊兒嗎?」
沁兒一聽,便道,「嘿,我說你這小傢伙,得寸近尺了,剛才說只跟著進去,現在又想坐在一起,是不是再過兩天你還要跟著我們回西楚了?」
「我問蕎蕎,又不問你?」燕禳扭頭朝著沁兒做了個鬼臉,一扭回頭換上一臉可愛的笑容,仰頭望著楚蕎,「蕎蕎,我跟你坐一塊兒,好不好?好不好?」
「你是大燕的宸親王世子,自然是該同你父親母親坐一塊兒。」楚蕎淡聲說道。
她不想再跟他們糾纏不清,偏偏這孩子跟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一得空便粘了過來。
燕禳一聽,沮喪地歎了歎氣,低著頭一邊走,一邊傷心咕噥:「小白菜呀,好可憐啊,跟著爹爹,不好過啊,遇到你呀,不理我啊,我淚汪汪呀,淚汪汪……」
楚蕎聽了眉毛越挑越高,又覺得哭笑不得,大約也明白了他那小白菜的名字,是何由來。
「造孽啊,燕祈然上輩是造了什麼孽,生出這樣的活寶,哈哈哈……」花鳳凰大笑著拍了拍沁兒的肩磅。
「這是報應啊。」沁兒也跟著笑道。
眾人聽了不由一陣哄笑,笑得燕禳不明所以。
「楚姑娘,這裡好像離北魏的御醫苑很近,我聽聞有幾卷醫藥古籍深藏於北魏,想趁這時候過去借閱一二,觀禮大典我稍後再過去。」一向少話的溫如春出聲道。
楚蕎聞言點了點頭,取了令牌給他,道,「這是西楚的令牌,你帶在身上,以免被人當作奸細給抓了,若是趕不及過來,你直接出宮在流景園等我們便是。」
「好,我這就去了。」溫如春接過令牌,快步走進了另一條巷子。
沁兒側頭望了望,道,「切,不就看個書嘛,至於跑這麼快?」
「說明人家好學,懂不懂?」花鳳凰哼道。
「我不懂,你懂?」沁兒還以顏色。
花鳳凰懶得理他,一路遇到北魏巡查皇宮的武將,就直勾勾地盯著人從頭到腳的看,北方人比較健壯,不知道身手力氣怎麼樣?
沁兒看著她那樣子,不由有些恨鐵不成鋼,道,「花姐姐,好歹你也是西楚的使節之一,不要做出這麼有失國體,八輩子沒見過男人嗎?」
「我只是有點手癢而已。」花鳳凰悻悻地走回來,摸著自己腰上挎得大刀,側頭望了望諸葛無塵,「聽說左賢王身手過人,有時間咱們過兩招?」
諸葛無塵伸手拍了拍自己麻木的腿,笑道,」我這模樣,可沒法陪你過招。」
花鳳凰笑嘻嘻地湊到楚蕎身邊,「咱兩回頭過幾招,好久沒跟你打架,真是想念不已。」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天天就想著打找殺殺。」沁兒吼道。
花鳳凰一聽,笑著撞了撞沁兒,「你看過爺洗澡,爺是不是女人,你還不知道。」
「你……」沁兒氣結無語,看著前面走得虎步生風的女人。
她不得不承認,花鳳凰是有一副比女人還女人的身材,可她卻有一顆比男人還男人的心,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
「要不,咱兩過過招,好久沒跟你打架了,爺想念得很。」花鳳凰湊到楚蕎邊上,笑著說道。
楚蕎側頭望了望她,「沒空。」
花鳳凰就是這德行,幾天不跟人過招,就手癢得不行。
在岐州這些年,上至西楚王,下至軍中武將,只要有些身手的,哪個沒被她拉著打過架,但這些年,他一直沒贏過兩個人。
一個是西楚王燕胤,一個是楚蕎的護衛,瀧一。
花鳳凰一聽又準備去說服瀧一跟自己過招,楚蕎卻道,「雖然我沒時間跟你打,但這德州,有人身手也是不錯的,你可以跟他過過招。」
「是嗎?誰?」花鳳凰一聽,立即跑了過來「是宸親王嗎?」
她早就聽說宸親王身手出神入化,早就想去試試了,但又怕自己身手不敵,一試給試掉了小命。
楚蕎笑了笑,微瞇得眼睛掠過一絲不為人知的狡黠,「我說的是今天登基的北魏太子,赫連璟。」
「那個二百五?」花鳳凰有些不相信。
「雖然他不及宸親王,但身手與西楚王不相上下,成以槍法最為厲害,我是親眼見過的。」楚蕎一邊走,一邊悠悠然地說道。
她瞭解花鳳凰的性子,她盯上的對手,非打不可,管你是皇帝,還是誰,而且她又為人精明,只要沒遇上燕祈然那樣不講理的,多半是不會吃虧的。
赫連璟故意把她騙到流景園,這個仇總得跟他算算,她不好出手,就找個人幫幫忙也好。
「好,爺就跟他過兩招。」花鳳凰聽了,眼神很是興奮,心情很是激動。
沁兒聞言望了望楚蕎,向花鳳凰道,「今天是人家登基大典,你別在今天惹事兒。」
「我知道,我是那麼沒有分寸的人嗎?」花鳳凰大手一揮,已經虎步生風的走在了前頭。
今天不生事,現在去找他下個戰書,總是可以的。
鳳緹縈和諸葛無塵默然笑了笑,自然是知道了楚蕎想要做什麼。
「蕎蕎,我真的不能跟你坐嗎?」燕禳不罷休,抬頭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問道。
「不可以。」楚蕎笑著,卻決然拒絕。
這是各國君王使節都在的觀禮,她帶著宸親王的世子坐在一起,這不成樣子。況且,宸親王和宸親王側妃都在,孩子卻坐在她這邊,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那你要跟誰坐?」燕禳撅著小嘴,粉嫩的小臉也氣鼓鼓的。
「反正不是跟你坐。」沁兒道。
燕禳揚著小手,指了指被鳳緹縈推著的諸葛無塵,「那你也不准和他坐在一起!」
「憑什麼要聽你的?」沁兒欺負不了燕祈然,就專欺負他兒子,「人家左賢王認識楚姐姐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我不管,你不准和他坐在一起,你和他坐一起,那我不走了。」燕禳抱著她的腿,不肯撒手。
楚蕎秀眉高挑,瞥了一眼遠處已經入座的燕祈然,她是上輩子跟他們父子兩個有仇嗎?
「瀧一,把他送過去吧。」楚蕎淡聲道。
瀧一上前,拉開燕禳,擒著便往燕祈然所在的方向過去。
燕禳一張嘴就要哭,楚蕎立即道,「哭了,以後就不准再找我。」
小傢伙張著嘴,眼睛淚汪汪地又不敢哭,悲憤地忍了回去,被瀧一給送回到燕祈然身邊坐著,也直勾勾地盯著楚蕎一行人。
楚蕎的席位與宸親王遙遙相對,卻是與左賢王毗鄰而座,兩人剛一落坐,對面的燕禳刷地一下站起來,握著小拳頭就要過來,卻又被自家老爹一把按著坐下。
「幹什麼去?」
「有人搶我女人。」燕世子悲憤地叫道。
燕祈然漂亮的眉毛挑了挑,「你女人?」
「皇爺爺說過,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就要娶回家,天天跟她在一起,我喜歡蕎蕎,我長大了就要把她娶回家,天天在一起。」燕禳信誓旦旦地說道。
燕祈然正品著茶,差點沒一口把自己嗆個半死,然後道,「你的喜歡,不是那種喜歡。」
他忽然覺得,自己對兒子的教育,似乎是出了點問題。
「喜歡就是喜歡,還有哪種喜歡?」燕禳好奇地盯著自家老爹,然後小臉陰沉地道,「你也要跟我搶蕎蕎嗎?」
燕祈然嘴角抽搐,一伸手把他的頭扭正,「吃你的核桃。」
他還用搶嗎?
早就是他的了好不好?
不然哪來的你小子。
對面,相鄰而座的諸葛無塵和楚蕎,掃了一眼陸續入座的各國使節。
「這宮裡氣氛似乎有些怪怪,會不會有什麼事發生?」楚蕎微微擰起眉頭,自古以來帝位之爭便是血光之災,他們只是來觀禮,不可不想再惹上什麼麻煩。
「北魏就這麼一個太子,赫連璟登位是理所應當的,當不會有什麼事。」諸葛無塵淡笑,言道「只要你家那花鳳凰,沒下重手把人家太子給打殘了,應該就沒什麼事。」
楚蕎聽他這麼一說,連忙回頭道,「瀧一,樊離,你們去把花鳳凰找回來。」
對面,宸親王府席間,燕祈然遠遠瞅著對面有說有笑的畫面,手中的核桃,卡嚓一聲碎了。
燕禳順手扒開他的手,抓出核桃仁繼續吃。
魏宮,朝華閣。
單喜和尹三夫人將面無血色的尹沉香安頓在了這裡,魏宮的御醫卻遲遲未來。
尹三夫人擔憂不時望了望外面,「御醫怎麼還不過來?」
「咱家再出去看看。」單喜說著,剛一走到門口,便撞進來的一人。
溫如春站在門口,掃了一眼屋內的情形,「我來吧!」
單喜微微皺了皺眉,「你是西楚的人?」
他方才在宮門處看到這個人是跟在楚蕎一行人之中的,怎麼會平白無故跑到這裡來。
尹三夫人聞聲扭頭一看,見是溫如春連忙道,「溫大夫,你在這正好,快幫我看看沉香是怎麼了,人一下臉上都沒了血色,手腳都是冰涼,問她話也不說。」
溫如春快步進了房中,把了脈,而後道,「三夫人和單公公先出去等一等,我需要安靜。」
單喜有些不放心,正要說什麼便被三夫人給拉著出門。
「他是西楚的人,你怎麼放心把他留在裡面?」單喜擔憂道。
尹三夫人倒是微微鬆了口氣,笑了笑,說道,「溫大夫是藥王谷出來的,與沉香同門多年,在藥王谷那些年也一直是他照料沉香病情,他來也比讓那些御醫來放心些。」
單喜見狀,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望了望天色,道,「觀禮的時辰快到了,咱們得快些過去才是。」
「沉香還這個樣子,怎麼過去。」尹三夫人回頭望了望緊閉的房門,一臉為難道。
「陛下說,三夫人和尹側妃難得出來,這次赫連太子登位大典,務必參加。」單喜言道,精銳的眸子卻掠過一絲別樣的幽深。
屋內沉寂,一室靜默。
尹沉香木然躺在榻上,不動也不說話,誰也不知她是在想些什麼。
溫如春坐在榻邊,默然地把脈,施針,一如那許多照料她的模樣,每一步都熟悉無比,又無微不至。
「出什麼事了?」溫如春問道。
聽說她的病情是已經大有好轉,怎會平白無故又復發了。
尹沉香微微朝內側過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眼角滑出的淚痕,平靜說道,「沒什麼事。」
「是……因為燕祈然嗎?」溫如春問道。
他看到她方才一直盯著燕祈然的背影,之後才被尹三夫人送到了這裡來。
「師兄,你走吧。」尹沉香淡聲道。
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秘密都可以向人傾訴。
溫如春收起銀針,坐在床邊,平靜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溫如春還是溫如春,一直等著你的溫如春,從來沒有變過。」
尹沉香沒有說話,手卻不由緊緊握成拳,極力壓抑著自己起伏的心潮。
「有些事,你不願說,我也便不逼問於你,待到有一天你想說出來,我希望想到的第一個人,是我。」他望著她,目光如許多年來的溫和疼惜,一字一句說道,「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那裡,請一定告訴我。」
說完了,他起身離開。
尹沉香聽到離開的腳步聲,咬著蒼白的唇,怕自己會哭出聲來。
她也曾以為,終有一日她會再回到藥王谷,再在那裡與他過著平靜的生活,可是所有的一切,早已脫離她最初的預想。
楚蕎回不去了,她也回不去了……
半晌,尹沉香坐起身,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痕。
尹三夫人進來,見她已經起身,連忙過來攙扶,「要不你還是在休息一下?」
「赫連太子的登基大典快要開始了,我們怎好缺席。」她扯出一絲笑意,起身下床道。
「可是……」尹三夫人瞧著她的面色,還是有些不放心。
「走吧。」尹沉香淡道。
這條路走到今時今日,是她自己選的,便是再痛,再苦,她也要走下去。
三人一道趕到觀禮的大典,尋到宸親王府的席位入座,沉香坐在燕禳左邊,神色平靜地望著對面的楚蕎一行人。
瀧一和樊離將花鳳凰給尋了回來,袖子缺一隻,臉上掛了點彩,卻是一臉興奮地回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找上赫連璟過招弄的。
未時將至,北魏太子赫連璟一身玄色龍袍,披頭散髮地趕到後殿,把帝后二人嚇了一跳。
「大典就要開始,你這是什麼模樣?」北魏皇帝拄著龍拐狠狠敲了敲地面,訓斥道。
赫連璟拿起茶水一陣牛飲,而後道,「路上遇到個瘋婆子,打了一架,要不是趕時間登基,非把那瘋婆打得她娘都不認識。」
「來人,趕緊伺候太子整理儀容,這個樣子怎麼能出去。」殷皇后連忙道。
剛說罷,外面禮樂之聲已起。
「皇上,皇后娘娘,你們該出去了。」首領太監呂瑞前來提醒道。
魏皇望了望赫連璟,道,「你給我做事穩妥些,一會兒再做些丟人現眼的事,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
「再一會兒回來,我好歹也是一國之君了,你一口一個收拾的,成何體統。」赫連璟學著他的樣子,佯裝威嚴道。
魏皇揚了揚枴杖,沒有打下去,望了望殷皇后,道,「咱們先出去吧!」
正儀殿內,沁兒已經坐得有些不耐煩了,咕噥道,「不就登個基嘛,出來領個玉璽就完事了,磨磨蹭蹭老半天了,真是麻煩。」
話音剛落,禮官便高宣道,「皇上,皇后娘娘駕到——」
在座除了燕祈然和諸葛無塵兩個大人物,其它都紛紛起來行了禮,楚蕎也隨之起身,「見過魏皇,皇后娘娘——」
然而,一抬眼看到那錦衣華服的北魏皇后,卻一時間愣在了那裡,就連魏皇說了免禮都不曾發覺。
眾人都落座了,她卻還怔怔地站在那裡。
「楚姐姐!」沁兒將她拉著坐下。
楚蕎顫著手端起面前的茶水,唇角勾起一起隱約的冷笑,不該見到的人,終究還是見到了。
再之後,禮官再宣著一項接一英的禮儀,她也無心再聽了,只盼著這個觀禮大典能夠快一點結束。
直到,號角聲響起,北魏太子進殿接印,她想應該快完了。
赫連璟大步進了正殿,洞著龍紋紅毯走來,跑於殿中等候著禪位聖旨的宣讀。
「左賢王,不知可否前來替我皇宣讀一下禪位詔書。」呂公公捧著聖旨走近諸葛無塵的案前。
既然邀請各國高層人物前來觀禮,自然是希望這道詔書由使節中名望較高權勢較大的人代為宣讀,更有震懾力。
可是那權勢最大的宸親王,顯然是請不動的,只好前來請蒼月的左賢王。
「可以。」諸葛無塵笑語道。
鳳緹縈將他推到殿中,諸葛無塵恭喜接過聖旨,還未來得及宣讀,便已有人強闖入殿,「慢著!」
「齊貴妃,你來做什麼?」魏皇面色頓時沉冷斥道。
「我來做什麼?」齊貴妃冷笑著步步走來,望了望已然身著龍袍的赫連璟,「我倒要問問皇上,你要將皇位傳給了血統不正的野種,你要做什麼?」
「放肆!」殷皇后冷聲斥道,「妹妹再這麼口無遮攔,胡言亂語,休怪本宮容不得你。」
「你偷龍轉鳳,混淆皇室血統,你自然容不得我。」齊貴妃冷然一笑,走到赫連璟面前,揚手指著他道,「他,根本就不是皇子,更不是你殷藜兒子。」
一時間,滿殿嘩然。
「對了,你也不叫殷藜,你叫虞明雩,而你當年生的是一個女兒,她此時此刻,就在這正儀殿中。」齊貴妃說著,揚手一指,字字鏗鏘道,「她就是西楚的右丞相,楚蕎。」
先更六千,還有四千在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