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熱鬧喧囂的街頭,楚蕎靜默不動,理智告訴她,既然決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便不該再與那個人相見。舒骺豞曶
白二爺見她半晌未動,又道,「他從雪山回去一直病得很重,但總想著再見你一面。」
「耗子,我……」楚蕎欲言又止。
「如果你真心要留在宸親王府,他不會為難你,他只是想來見你一面,天一亮就走。」白二爺催促道。
諸葛家暗中監視,又冒著被宸親王府發現的危險趕在在這新年之際潛入大燕,只是為見她一面而已辶。
楚蕎望了望遠處玩得不亦樂乎的沁兒,轉身便悄然從人群中離開。
上京城外,隱密僻靜的莊苑,燈火靜寂。
楚蕎在門口站了半晌,卻始終沒有勇氣舉步進門,去面對這個她曾多年牽掛過的男子,十年分離,生死重聚,縱然一切非她所願走到今日,但她終究背棄了當年的誓言軻。
屋內,諸葛無塵早已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卻一直不見人進來,驀然自嘲一笑,如今連相見,都這般讓她為難了嗎?
若是沒有這生死茫茫的十年,也許如今,他們還會一如繼往相依相守,而不是這般眼睜睜地看著嫁為他人妻。
從此,與他,天涯陌路。
想到這裡,他胸中一陣鬱結,以拳抵唇一陣劇烈地咳嗽。
楚蕎本站在外面,一聽到聲音便舉步進了門,看到眼前清瘦蒼白的男子,猛然一震,連聲音也不由哽咽了,「你……還好吧!」
從耗子那裡,她早已知道從她進入幻境,他一直在雪山尋找入口找她,可是她卻不知在她失蹤的那些日子,已經讓他變成了這般模樣。
「還好,只是受了些風寒。」諸葛無塵輕然一笑,一如往昔的溫潤清和。
「先喝點水。」楚蕎連忙倒了水遞過去。
諸葛無塵止住咳嗽,伸手去接,「多謝。」
一隻長滿凍瘡未瘡的手映入眼簾,楚蕎端著杯子的手不由一顫,不由自主道,「……對不起。」
諸葛無塵接過茶杯,低眉望著手中的茶杯,自嘲一笑,「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明明親眼看到過你被至親之人利用,我卻還……」
這些年,他忘了太多關於她的事,當他終於一點一滴地想起,她卻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楚蕎搖頭,哽咽道,「鳳寧瀾,這麼多年你已經對我很好,已經給了我太多……」
「比他還好嗎?」諸葛無塵望著她道。
楚蕎沉默,無言以對。
半晌,諸葛無塵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罷了,這時候還說這些話做什麼。」
也許,她的眼中不知何時早已經有了那個人的存在,只不過當時的發生的一切,在生死之際,讓她瞬間看清了自己的心而已。
他扶著桌子坐下,說道,「我們已有許多沒有一起吃過年夜飯了,也許,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楚蕎抿著唇,她不想與他這般決別,就算無緣在一起,這個人依舊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而如今為了心中所愛,她卻不得不放下他,從此再不相見。
楚蕎不語,說話只有他一人,他起手斟酒,「我不奢望你還能再回到我身邊,但在這最後相見的夜晚,我希望你暫時放下他,安安心心陪我吃完這頓飯。」
楚蕎低頭,眼眶酸澀難耐,「好。」
諸葛無塵笑了笑,替她夾了塊魚,「這是你以前最喜歡的鮮魚湯,我可能做不出娘當年做出的味道,你試試看!」
楚蕎夾起魚肉,放入口中,遙遠記憶中的熟悉味道,讓她眼淚一顆一顆地砸進碗裡。
十年前,他將她帶回鳳家,吃得第一道菜就是鳳夫人做得鮮魚湯,那溫暖鮮香的味道是她此生都難以忘懷的。
諸葛無塵是沒有見過她哭的,一時間慌了手腳,伸手便想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卻又在觸手可即的距離停了下來,隨即從身上尋出自己隨身帶得巾帕,遞了過去,「別哭,我……我不太會安慰人。」
楚蕎接過巾帕自己擦去臉上的痕跡,笑道,「這道菜,是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味道。」
諸葛無塵淡然一笑,沒有說話。
她抿了抿唇,放巾帕遞過去,放到桌上,「其實,晏姑娘是不錯的人,你……」
「我知道,可她再好,也不是你。」諸葛無塵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卻因為喝得太急,又咳了好一陣。
他是有負那個女子,可是記憶過往,根本無法,再把晏子喬當成他想要的女子。
楚蕎沉默了半晌,扯開這沉重地話題,說道,「我方才見過了縈縈,不過還沒有告訴她和燕胤你的事。」
諸葛無塵聞言點了點頭,「這些年,苦了她了,等回蒼月之後,我會設法幫他們離開大燕,你便不要再插手其中了,以免與那個人徒生誤會。」
「我會小心。」楚蕎道。
她何德何能,能得他們兄妹如此相待?
「至於我尚在人世的事,等把他們帶出大燕,我會當面相告。」諸葛無塵坦言道。
楚蕎點了點頭,「好。」
說完,兩人都不由沉默了下去。
白二爺蹲在耗子洞,不由哀傷地歎了口氣,「情字傷人啊!」
只是,這諸葛無塵是不是太沒用了點,千里迢迢冒著被宸親王宰的危險,就為了來吃一頓飯,互相寒暄兩句?
憑著那十多年的感情基礎,怎麼也得盡力爭取一下不是?
怎麼就這麼便宜了燕祈然?
半晌,楚蕎起身在屋裡尋了紙筆,寫下一紙便箋,裝進信封,遞給諸葛無塵說道,「要把他們救出上京並非易事,若打算要救,就拿著這封信,去任何一個楚字號的商行,那裡的人會給你們需要的東西。」
「你幫我們,那個人知道,不會高興的。」諸葛無塵苦澀一笑,說道。
楚蕎依舊伸手遞著,淡笑言道,「這是只有我和楚字號商行的特殊人員才看得懂的暗號文字,別人就算發現,也不會知道上面寫得什麼。」
諸葛無塵伸手接過,靜靜望著眼前的女子,道,「看來這些年你在西域,也沒有閒著。」就算她不說明,一個能夠號令各國之間楚字商號的人,其勢力也非同一般。
「縈縈那邊我已經安排人暗中保護了,上京城可能平靜不了多久了,若要救他們出去,你必須盡快安排,否則……」楚蕎認真說道。
她只希望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能夠讓鳳家的人安全離開上京,不必與宸親王府正面為敵,而且她也知道,一旦燕胤的身份暴光,只怕燕皇和晁家都容不下他們。
「我知道。」諸葛無塵道。
白二爺在洞口悲鬱地幾欲撞牆,好不容易見了面,怎麼說得儘是別人的事,不是該來一段驚天動地的依依惜別嗎?
然後,兩人又是一陣壓抑得沉默。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該啟程回蒼月了。」諸葛無塵起身道。
白二爺愣了,這就完了,他是發燒把腦子燒糊塗了嗎?
千里迢迢跑這裡來,就為了在這裡說一堆廢話?
「好。」楚蕎起身,「你……保重。」
諸葛無塵看到她緩緩轉身,頓時一個健步上前將她扣入懷中,感覺到她頓時一僵,說道,「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楚蕎被那熟悉溫暖的氣息所包圍,眼眶不由蘊了淚。
「阿蕎,你喜歡過我嗎?」
「喜歡過,真的喜歡過。」楚蕎哽咽著聲音說道,淚水悄然浸濕了他的衣襟。
她確實實是喜歡過這個男人,即便到如今,亦有著喜歡。
諸葛無塵聞言笑了,卻透著別樣的苦澀與落寞,「你喜歡過我,可是,你愛上了他。」
那喜歡,也僅僅只是喜歡而已。
白二爺望著兩人,明明這就是他期待中的結局,楚蕎不跟師傅在一起,他可以安心等著師傅回歸神域,可是為何此刻看到這樣決別的他們,這般難過。
半晌,諸葛無塵放開她,道,「走吧。」
楚蕎轉身,一步一步朝外走,每一步都沉重無比,在門口停頓了半晌,一咬牙邁步出門。
諸葛無塵卻連忙追出了幾步,喚住她,「阿蕎!」
楚蕎背影一震,停下了腳步,卻不敢去看那雙滿懷沉痛的眼睛。
「阿蕎,如果……如果他待你不好,如果有朝一日你離開了她,要來找我。」
楚蕎點了點頭,快步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真是看錯你了,怎麼都不爭取一下?」白二爺爬出洞口,哀怨地歎道。
諸葛無塵卻只怔怔地望著那濃濃的夜色,道,「她的幸福太來之不易,既然是她心中所愛,我不想讓她為難……」
但願,那個人會真的待她好,不讓她受一絲委屈。
「好吧好吧,你仁慈你了不起,是不是可以起程回去了?」白二爺催促道,它可不想被宸親王那大魔王給逮住宰了。
然而,一人一鼠剛收拾完,一出門才發現,一身白衣清冷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外,夜色中目光冰冷如雪。
「左賢王,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