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大作,烏雲翻湧。舒殘顎副
虛迷幻境的入口在女子狂奔而入的片刻,轟然關閉,他想要追隨,都無路而雲。
曠野上,諸葛無塵怔怔而立。
他的手依舊僵硬地伸在那裡,抓著那一片破碎的衣角。
白二爺自左賢王府看到楚蕎的留書,一路追尋而至,只是遠遠看到楚蕎決然奔入虛迷幻境的影子,它如流光般飛掠過來,幻境入口卻已經關閉宕。
它焦急地在山谷口來回尋找,卻再也尋不到一絲楚蕎的氣息,她整個人被捲入那漩渦憑空消失,再無一絲蹤跡。
二皇子燕祀眼看著自己原本計劃的一切都已經達到目的,帶著自己的人馬悄然離去,打道回國。
這個阻止他登上太子之位的絆腳石已經除去,接下來,他該好好回去問候一下他的父皇,那個自出生都未曾正眼看過一眼他的父皇樣。
他不是眼中只有那孽種一個兒子嗎?
不知道,當他知道這個他一生寄予厚望的兒子已死,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天際翻湧的烏雲隨著幻境入口的消逝,漸漸散去,山林曠野也緩緩歸於一片死寂,只有呼嘯的山風,捲起那些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白二爺與諸葛無塵愣愣地站在那裡,它不相信楚蕎就從此消失,再也不回來,可是出身神域的它,比任何人都要瞭解虛迷幻境的可怕。
莫說一界凡人,便是現在的錢瘋子去了,也不一定能有命活著回來。
「小白,我真的做錯了嗎?」諸葛無塵嘶啞著聲音,喃喃道。
白二爺隱隱憤怒地望了望眉眼滄桑的男子,說道,「你要對付燕祈然,沒有錯,你先下手為強,也沒有錯,可你錯在,不該利用她來對他。」
諸葛無塵默然,卻已經幡然痛悟。
「你不知道,她給予你的有多麼寶貴。」白二爺望向已經空無一物的山谷,緩緩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她從來不會真心去相信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可是她相信你了,且一直相信,可是,你毀了它,毀了這份她從未對任何人交付過的信任。」
諸葛無塵痛苦地閉目,良久,輕聲問道,「這些年,你在她身邊,她可有……尋過她母親?」
白二爺不解,「楚家的人,不是除了楚蕎,都問斬了嗎?」
「她娘,應該還活著,當年就是她讓楚蕎引開追捕的官兵,從而逃脫,楚蕎被追兵逼得跳下冰湖,幾近喪命。」他靜靜地說著,卻也知道,他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在被自己親生母親的背棄利用幾近喪命之後,她即便孤身一人,也再沒有去尋找過,她無法原諒犧牲別人,成全自己的人。
可是如今,他卻做了當年那樣殘忍的事。
白二爺默然,依稀明白了那個明明小心翼翼珍惜著身邊每一個對她好的人,卻又不敢真心相信的女子,是多麼的孤寂和害怕。
她卻一直堅定而執著的相信著這個男人,即便違背良心一次次傷害他人,即便受盡天下人唾棄,即便一生躲躲藏藏度日,也相信這個人,是她一生的幸福。
可惜,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卻在眼前眼,殘忍地重演。
諸葛無塵默默攥緊手中那一角破布,決然轉身,朝著遠方而去。
「你要幹什麼?」白二爺快速追上問道。
諸葛無塵翻身上馬,望向極北之地的遠方,「不是說,虛迷幻境存在於神域魔域和人間的交界處,找到那裡,就能找到她。」
「找到她又怎麼樣?」白二爺沉聲喝道。
諸葛無塵望向站在馬頭的白二爺,決然道,「我不能讓她死在那裡?」
「莫說你救不出她,就算你救出她了,你敢保證,將來不會再因為你心中的大義,而傷害她?」白二爺認真問道。
它不想,三百年前那個女子的悲劇再在楚蕎身上上演,他有他的堅執,有他不得已而為之的苦衷,可是對那個女子,終究殘忍。
諸葛無塵沒有回答,策馬遠去,今日之痛,他此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虛迷幻境的漩渦中,楚蕎只覺自己身輕如燕般在飛翔,卻不知自己該落向何方,她靜靜地望著前方,那些一直不願想起的,關於燕祈然的記憶,卻在此時,排山倒海地湧現在眼前。
一直以來,她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太過靠近這個危險的男人,他不會是她一生的歸宿,他會是鳳家將來的大敵,可是此時此刻,她卻無法看著他獨自死去。
即便,他的死……能夠讓她一生自由,讓鳳家免於危難,永絕後患。
呼嘯的風聲中,傳來聲聲陰森嚇人的嘶叫聲,楚蕎剛一清醒過來,便被漩渦中強大的力道強甩出去。
她立即施展輕功,讓自己平穩落地,望了望四周,並未見到燕祈然的蹤跡。
白二爺說過,虛迷幻境裡面有不同的出口,看來她與燕祈然並不是從一個地方進來的,可是這茫茫荒地,要想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她深知這裡的危險,將身上所有一切能成為武器的東西都放到身上隨手可拿的地方,方才向著前方古木參天的林中走去。
這裡看起來與外界無異,天卻是灰濛濛的,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也沒有白天和黑夜,巨樹林立的森林,卻死寂無一絲聲響。
楚蕎行走的腳步聲,便顯得格外清晰,走著走著,驀然覺得背後有一雙陰冷的眼睛在盯著自己,她不由回頭看了看,卻什麼也沒有。
她握著短刀的手不由緊了幾分,繼續小心翼翼朝前走著,忽地看到前方枝從間一片耀眼的白,快步疾行前去,是一片雪白的衣角,熟悉的顏色,熟悉的花紋,是獨屬於宸親王府所有的雪錦。
只是,這雪白卻已經沾上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受傷了?!
楚蕎四下張望,憑著異於常人的靈敏嗅覺,捕捉空氣中微弱的血腥氣息,一步一步追尋而去……
然而,只顧追人的她,全然不知,在她的身後一雙碧綠的眼睛正閃著寒光,水桶般粗裝的青色巨蟒正盤繞在樹上,悄然吐露著蛇性,準備捕捉它今天的獵物。
明明那樣龐大的身軀,卻跟在身後無一絲聲響,察覺到獵物因為焦急而漸漸放鬆警惕,悄然張口血盆大口,竄了出去,準備一口將獵物吞食入腹。
楚蕎敏銳地察覺到背後細微的聲響,第一反應是燕祈然,卻一轉頭看到一個巨大的蛇頭,不敢有半分遲疑地閃避開去。
巨蟒沒料到獵物如此敏捷,一口咬上楚蕎站立身後的古樹,卻又在轉瞬間一個掃尾朝著楚蕎閃避的方向掃來。
楚蕎沒料到身形龐大的傢伙,竟然行動會如此敏捷,閃避的空當,一接袖箭的開光,神兵山莊無往不利的利器,撞上巨蟒堅硬如鐵的青鱗擦出火光,卻未傷及分毫。
她仗著敏捷的身手繞著巨蟒上下翻飛,無論怎麼出手,但對著堅硬的蛇鱗,她的攻擊根本無濟於事,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幾番交手之後,她對上它那雙綠光閃耀的眼睛,故意放慢速度,引得巨蟒狂撲而來,而就在三丈距離之明,最後一支袖間快如流光,射中蛇眼。
巨蟒中箭,慘嚎聲中,一陣綠液噴濺而出。
楚蕎氣喘吁吁地落在樹枝之上,還未得及喘口氣,巨蟒仰著頭,僅剩的一隻眼睛冒著陰寒的綠光,無形之中散發的兇殺之氣,讓人膽寒。
楚蕎握著短刀的手不由沁出冷汗,她不知道自己還沒有那個幸運,能再一擊而中。
這一次,巨蟒再度攻擊,卻不再急於將她吞食入腹,反而利用自己敏捷的蛇尾不斷掃來,逼得楚蕎不斷閃避,耗盡體力。
激戰近一個時辰,楚蕎卻尋不到一絲空隙能夠再擊中它另一隻眼睛,趁著片刻緩慢了動作,它一個狂掃而來,她反射性的一閃,對方卻張口血盆大口衝了過來,而她,再也無力躲開……
她絕望地攥緊手中那片破碎的雪白衣角,等待死神的降臨。
卻在此時,密林深入一條人影閃出,快過流光,將她捲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