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寧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一個人走在公路上,天又這麼黑,她不是不害怕,兩旁的灌木叢有一點風吹草動,她就嚇得一身冷汗。
可是比起留在蕭尊的車上,她情願選擇自己走夜路。
她又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唇,上面好像全是他的味道,她恨不得把嘴唇都擦破了!
蕭尊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黑色的風衣好像是沉澱在了夜色之中,裹著他的一身幽暗,彷彿溶進了黑色的蒼幕。
遠遠的,他只能看見路燈下那條纖細好似淡煙般的影子,好像隨時會被風吹散了一樣,偏偏那脊背又挺得比直。
他的腳步很輕,輕得幾乎微不可聞,她遠遠的走著,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抽了根煙點上,猩紅的火星子在黑夜中忽明忽滅。
他一邊抽著煙,一邊跟在她後面,月黑風高,她又孤身一人,這高速公路上不時有車輛經過,說句嚇人的,哪台車停下來把她弄上去,奸姦殺殺的拋屍荒野也沒人知道。
他一手插著口袋,煩悶的皺著眉頭,他是哪根筋錯亂了才會來管她的死活,她出不出事關他什麼事,他本就不是什麼大善人,相反,他曾經一度還想弄死她。
何以寧走著走著,林子裡忽然傳來像是野獸一般的叫聲,她急忙抱著就近的一根路燈,警惕的往林子裡看去。
高速上偶爾有車輛經過,從身邊嗖的一聲飛馳而去,車窗開著,她看到裡面的男人都在看著她,眼神中閃動著一絲類似於**的東西。
她站在那裡,突然就不敢往前走了,她從高速的護攔翻出去,蹲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她拿出電話,慌張的撥了顧念西的號碼。
電話只響了一聲,他就接了起來,那邊的聲音很空曠,好像是在一個密閉的空間。
「何以寧。」
聽見他的聲音隔著遙遠的時空傳來,華麗麗的腔調,她突然覺得很委屈,抱著電話,望著遠處黑幽幽的灌木叢,低聲說了句,「顧念西。」
「何以寧,大半夜的打電話給我,想我了?」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臭屁,還有那麼一絲自得。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顧念西,我很害怕。」
「何以寧,你在哪?」他頓時緊張了起來,「快說。」
她回頭望了一眼,正好一輛車子經過,照亮了不遠處的交通牌,上面寫著海城兩個字。
「我在高速公路上,這裡寫著,離海城出口還有500m」
「蠢女人,你大半夜跑到高速上幹什麼?」
她聽見他在那邊不知道跟誰說「調頭,去海城。」
她低著頭沒有說話,他已經急了起來,「何以寧,你聽著,你現在馬上找一個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呆著,不要四處走動,還有,盡量別發出聲音,我半個小時後就到,聽清楚了嗎?」
她一個勁兒的點頭。
「等著我,笨蛋!」
那邊掛了電話,山野的風還是陰森森的吹拂著臉頰,她卻已經不那麼害怕了,因為她知道顧念西會來,沒什麼能比這三個字更讓她安心。
蕭尊站在不遠處,看到那個女人突然從欄杆上翻下去,然後就蹲坐在一邊的泥土地上,雙手捧著膝蓋,好像是走不動了,又好像是在等人,長髮垂下來,掩了精緻的小臉,安靜的好像是一座雕塑。
他倚著一側的欄杆,默默的抽著煙。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遠處傳來車聲,她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她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動作靈巧的翻過欄杆衝到高速公路上。
路上不斷有車輛經過,但是她知道顧念西說了半個小時,一定就是半個小時,她一直掐著時間,此時聽到的車聲準是他的。
她在馬路邊上,探頭往車來的地方望去,一對大燈打在她的身上,她趕緊用手擋住眼睛。
車子停了下來,一聲利落的關門聲,她放下擋在面前的手便看到顧念西風塵僕僕的走過來,嘴角下沉,眼底通紅,好像一隻蟄伏已久的猛獸,隨時準備撲擊而出。
何以寧知道他這是生氣了,趕緊走過去撲到他懷裡,雙手緊緊的摟著他。
他的身上還帶著硝煙的味道,想必是剛剛完成任務正在趕回a市的途中,結果卻因為她的一個電話而轉上高速。
她的臉緊緊的貼著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很快,一聲接一聲的敲擊著她的耳膜。
顧念西本想罵她一頓,但是她靠過來的身子涼得像冰塊,一張臉慘白慘白,所有責備的語言都被嚥了下去,這一路,他有多擔心她,生怕她三更半夜的在高速上出危險,她長了這麼一張招惹桃花的臉,真要在高速上出了事怎麼辦?
蠢女人,真蠢。
他張開雙臂抱緊了她,下顎擱在她的發頂,一顆心終於可以安然放下。
抱了好一會兒,他才把她推開,「我們回去。」
「別。」何以寧突然拉住他的手,眸中神色一黯,「我們走一會再回去好嗎?」
她不知道還有多少相聚的時間,他這一回來,說不定什麼時候又要走,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都想好好珍惜。
「好。」他爽快的答應,在她面前蹲下去,「何以寧,我背你。」
「顧念西……」
「上來。」他固執的重複。
何以寧只好爬上他的背,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他背起她,很輕,就像背了個包似的。
「何以寧,我又沒有虐待你,你怎麼這麼瘦?」
她把臉貼在他的背上,笑著說:「你以前經常虐待我。」
他橫起眉毛,「你還敢說。」
她淡淡的笑起來,「顧念西,我一直想問,我以前究竟是怎麼得罪你了?」
他身子一僵,沒有回答,腳步沉穩的一步步朝前走去。
第一次背她還是她上班要遲到那一次,他背著她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她很輕,但他卻覺得很重,她是他的世界,他把整個世界都背在了背上。
司機開著車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們就這樣緩慢的沿著公路行走,頭頂是一大輪明月,他的背溫暖而結實。
她趴在他的身上,聽著他均勻的呼吸,眼中不僅泛起晶瑩的水花,多希望,他們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就像不知道疲倦,不知道終點,走著走著就是地老天荒。
她往他的身上拱了拱,一滴淚氤氳在他的肩膀,化做水氣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