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飛浪~23:08:21
秦瓊的話說完,眾人又一陣沉默。
唐軍一下子退了六十多里,看似是大敗,其實,對於吐蕃山多地多,人口少城池少的特點,特別邏些城地區很多地方都是光禿禿的,沒有什麼天然的險阻,也沒有什麼關卡,進六十里和退六十里,並沒多大差別,大唐準備充分,就是步兵也配有馬匹,這點距離可以忽略,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麼對待那些充當炮灰的大唐百姓。
因為軍隊保護不力,他們被抓來這苦寒之地折磨,本來就心中有愧,現在還對他們下手,於心何忍?特別是那些被凌辱得不成人樣的女子,那一張張驚懼中帶著淚痕的臉、那一個個裸露的身體、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疤,就像一塊塊壓在眾將的心上的大石,讓眾人喘不過氣來,對侍敵人,可以無所顧忌,但對這些大唐的百姓,下得了手嗎?
在場之人都知道解決的辦法,但是沒人開口,因為,做不出來,愛惜羽毛是一個原因,人性道德,則是另一個因素。
候君集看到眾人沒說話,只好沉聲打破僵局:「諸位有什麼想法,大可說出來,萬水千山我們都跨過了,現在就差最後一步,我們可不能前功盡棄。」
程老魔王猛地一拳重重擊在案几上,咬著牙說:「要不,我們幾個老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起發佈命令,就是皇上怪罪下來,我們一起承擔,有什麼罵名,我們也一起背好了,總不能臨進門的一步邁不出去,最後前功盡棄吧。」
「老程說得對」秦瓊一臉不岔地說:「那些百姓的命是命,我們麾下的將士的命就不是命?那些百姓也就三五千人。可為了避讓他們,我們傷亡上萬人,這樣算起來,我們虧得還多。」
李靖瞇著雙眼說:「無毒不丈夫,這些老百姓竟敢拿兵器對著王者之師,簡直就是造反,我們就說他們是叛徒。投靠了吐蕃,殺死他們那是為國除害,說出去,別人也無可反駁。」
真不愧是戰神,這麼快就想到破解之法,如此一來。不僅沒有過失,不用背負罵名的,還能化作戰功,簡直就化腐朽為神奇,一舉兩得。
換作平時,眾人一早就拍掌叫好,可是李靖的話音一落。眾人又陷入沉默。
戰場上,雖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但也有分別,憑實力取勝,那王道;靠誣陷奸計得逞,那是小道、歪道,救不了人。還在別人頭上潑髒水,不是君子所為,也不是名將所為。
幾個人都盯著候君集,他是主將,自然是他拿主意,做主將就是這樣,有功領大頭。有黑鍋也是背大份。
候君集也猶豫起來,其實這兩個方法,他早就想到,只是不願說出來。有什麼事,一起分擔罷了,現在看到眾人看著自己,一時間心中有如天人交戰,一時覺得這個辦法好,一會又覺得另一個方法妙,遲遲沒有拿定主意,就在候君集最糾結的時候,一直沒有開口的牛進達開口了:
「候將軍,末將願為先鋒,攻下邏些城,請將軍批准。」
程老魔王聞言一震,扭頭叫道:「老牛,你」
很明顯,為了破壞松贊干布的陰謀,牛進達一個人出來承擔罵名,犧牲自己,成全在場的人。
候君集也大吃一驚,雖說心裡一鬆,慶賀有人肯站出來,不過臉上還是不動聲色,一臉焦急地說:「牛將軍,有什麼事,我們慢慢商量,共同進退啊。」
牛進達搖搖頭說:「沒什麼好商量,你們幾位,都是功成名就之人,俺老牛高不成低不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這麼一件小事,幾個大將都得沾污,不值當,俺老牛年輕時受過幾次重傷,現在身子骨不行了,快要退了,幾位兄弟都是前程無限,就不必趟這渾水,至於反叛一事,就算了吧,紙包不住火,怎麼能堵得住悠悠之口。」
程老魔王皺著眉頭說:「老牛,那你太委屈了。」
「呵呵,說不定這是功勞呢」牛進達自嘲地說完,繼續說道:「若是皇上怪罪,幾位兄弟還要幫忙求情啊。」
「牛將軍,你真決定這樣做了?」候君集再確認多一次。
「好了,就這樣吧,諸位兄弟不要勸,也不要和俺老牛爭了,我們不如討論一下的明天戰事安排吧。」
邏些城內,那厚厚的城門後面,一個個衣衫襤褸的大唐百姓無力地坐在地上,男男女女就這樣擠在一起,雖說太陽曬著,可是他們卻不敢亂動,因為四周有拿著武器的吐蕃士兵虎視眈眈地看著。
沈金財坐在人群當中,看看一旁一臉獰笑的吐蕃士兵,再看看自己僅用一塊破布遮住的下體,不由心中一陣灰暗。
三年前,自己是還是村裡有名的好小伙,讀過幾年書,還跟家中的長輩習過武,長得相貌堂堂,家中還有十多畝上好的良田,不知多少姑娘對自己拋媚眼,不出意外,娶妻生子,男耕女織,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可是,出去訪友時被吐蕃人擄走,一直做奴隸,只是三年,一個壯小伙活活折磨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
現在,又被送來當炮灰了。
昨天跑得還算快,唐軍也沒有舉起屠刀,今早聽說唐軍去而復返,今天又要再當一次炮灰,只願運氣還像昨天一樣好。
正在思念間,只見一隊吐蕃士兵抬著一桶桶東西過來,遠遠就聞到一股誘人的肉香,沈金財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幾下,自己已經不記得,上次吃肉是什麼時候了,這些人怎麼往這裡來的,他們不是給自己這些奴隸送肉吧。
「百戶長,我們為什麼給這些奴隸送肉,要知道現在進行管制,我們每天都是限量呢,太浪費了吧。」一個吐蕃士兵忍不住說道。
那個百戶長的人冷笑道:「唐軍一會就要進攻了。不給這些二腳羊吃飽一些,到時腿軟,怎麼衝擊大唐的陣營,你去?」
「不,不,不,那些火銃太厲害了。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些兩隻羊還真是有用,我們昨日大破唐軍,就是他們立的功呢,給些肉他們吃也值了。」
那個士兵有些鄙視地說:「這些人真沒骨頭孬種,換我們吐蕃的勇士,早就拼了。」
「嘿。不拼才好,若不然,哪裡有這麼奴隸可以使用,哪有這麼多美女可以玩弄肆意,可惜,這些女人都已經玩殘了,現在看著都噁心。」
「百戶長。不如以這些奴隸作為要挾,要大唐多送美女供我們享用,那該多好。」
「哈哈」
沈金財雙拳緊握,牙關咬得緊緊的,可是他死死忍住,住在大唐與吐蕃的邊境的他,本來就會一些簡單的吐蕃話,在吐蕃三年。一早就掌握吐蕃語,兩個吐蕃士兵論論的時候,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特別說到二腳羊時,更是怒火沖天,他知道,二腳羊的說法是五胡亂華時出現的。那些胡人在沒有軍糧時,就抓百姓隨軍,視人如畜生,殺人取肉充飢。慘無人道,二腳羊,那是華夏人心中最大的痛。
現在把這裡的大唐的百姓視作二腳羊那是什麼意思?」哎喲」就在沈金財憤怒間,一個吐蕃士兵打了個踉蹌,接著暴怒,對著一個年約五十的老者拳打腳踏,一邊打一邊罵道:「該死的賤奴,你的腳往哪裡放?我踢死你,踢死你。」
原來那個士兵聊得興起,沒注意前面有一隻腳,一不留神,就被絆了一下,於是這名士兵就把責任全推在這個老頭身上,毫不客氣地對他拳打腳踢,毫不理會他毆打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
這個老者沈金財認識,原是一名陳姓商販,被劫來這裡比自己還久,有五年了,原來大腹便便的他,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骨瘦如骨、行將就木的老頭。
「行了,魯魯木,快點幹正事,別把人給打死,要是人少了,就沒什麼效果,你沒聽贊普大人是怎麼說的嗎?不能隨便殺這些賤奴。」那名百戶長有點不耐地說。
「是,是,百戶長。」那士兵應了一聲,不解恨似的,又踢了一腳老陳頭,嘴裡嘟嚷著算你好運的話,這才繼續往前走。
「老陳頭,老陳頭,你沒事吧?」那兩個吐蕃士兵一走,沈金財連忙扶起老陳頭,一邊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跡,一邊小聲呼喚著。
「咳…咳…」那老陳頭咳了二聲,然後苦笑著說:「暫時還有一口氣,死不了,我倒想他把我這骨頭打死,一了百了。」
沈金財忙勸說道:「老陳頭,別老想著死,皇上派人來救我們了,你放心,到時我們一定可以回家,別老說什麼死啊死的,不吉利。」
「回家?」那老陳頭眼裡出現了一絲炙熱,不過他很快又變得暗淡,搖搖頭說:「吐蕃人利用我們去殺害大唐的將士,看著一個個將士倒下,我老陳頭心裡真不是滋味,我們都是大唐人罪人,嚴格來說,我們是叛徒,就算皇上大量,不計較,可是你看看,我們臉上、身上刺了奴隸的印記,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是回去,也沒臉見鄉親父老,給家裡丟臉,還不如死在這裡,一了百了,也不用受別人的白眼了。」
頓了一下,老陳頭搖搖頭說:「其實,我們現在可以說行屍走肉,都不算是個人了。」
行屍走肉?老陳頭沒想到同,自己每說一句,沈金財眼裡的光芒就淡一分,當說到行屍走肉時,他的兩隻眼神都沒什麼光採了,兩手不停地用力互搓著,顯得非常糾結………
這時那些吐蕃士兵把肉放下,大聲地說:「我們贊普可憐你們,給你們這些賤民賜肉,每人只准拿一塊,一會記得跑快一點,跑得慢的,格殺勿論,好了,快點吃吧。」
說完話,又有人用大唐話喊了一遍。
語音一落,那些飢腸轆轆、不知多久沒有聞過肉味的大唐百姓一哄而上,不顧得燙,拿起一塊就拚死啃了起來,剛才奄奄一息的老陳頭的行動不慢,不一會就搶回了肉,還給沈金財拿了一塊,塞到他手裡說:「老弟,吃吧,就是死,千萬不要做餓死鬼,要是做了餓死鬼,那下輩子就不能投個好人家了。」
沈金財楞了一下,很快有了一點神采,捧起那塊肉,拚命地撕咬了起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