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石虎還真是這樣干了,其理由跟石璞說的也沒有差多少,當然,在那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後,恐怕還有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
至少董媗就猜到其中一點:鄴城等內城附近居住的人口少了,不論是收稅賦還是收集美女都不方便,更不用說徭役征發民夫了,也不知道是誰給石虎出了這樣一個餿主意,為了保證鄴城等核心城市的繁榮,盡然不惜勞民傷財的讓百姓們千里搬遷。
「還能有誰呢,就是那個申扁咯!」
因為石璞下達的命令,董媗也暫時不用去常山城了,正好,她也得到了佛圖澄傳來的消息,就是關於遷徙民戶的。
事實上接到這個命令的不僅僅是遼西這個區域,但凡是跟燕國接近的區域,甚至於包括趙國境內靠近大海的城市,統統都要在明年年中之時,遷徙到鄴城和襄國城附近。
「勞民傷財,這才真正的勞民傷財啊!」盧諶口中喋喋不休,對於石虎的這個命令,卻是拿不出什麼有效的處理法子,一邊嘀咕,一邊拿眼睛去瞅冉閔,也就是直到這個時候,盧諶才是真正認可了冉閔揭竿而起,重新建立漢人國家的謀劃——胡人欺人太甚,若是不將其推翻,用不了多少時間,怕是長江以北,漢人的血統將會徹底斷絕!
冉閔聽著大家發言,自己卻是保持著沉默。
他知道歷史上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而最後石虎還是成功了,不僅僅因為石虎是皇上,更重要的是,歷史上石虎下達這個命令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提出來反對。
既然沒有人提出來反對,那豈不是說自北平以南,所有靠近海邊的城市都將被拋棄?
一想到這裡,冉閔差點沒有笑出聲來!
將眼前的世界跟歷史相比,唯一不同的怕就是遼西這片屬於冉閔的地區,其他地方,在接到石虎的命令之後,應該會跟歷史上那樣,完美的執行這個遷徙計劃,如此一來,豈不是讓他冉閔有了機會,兵不血刃的接受沿海的那些城市?
「杜雷!」
「在!」
「傳我命令,原本向常山、長樂進發的那些流民轉向,先進遼西,隨後轉向北平方向!」
在沒有決定首先拿下哪個城市之前,先讓那些流民進入遼西才是最緊要的事情,當然,這麼一來又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不過跟即將到來的好事相比,一點點糧食又算得了什麼呢?況且只要等到那些北方沿海城市的民戶撤離,就會有大量的良田空缺出來,到時候分給這些流民,豈不是又多了產糧的基地?
杜雷跑出去傳達命令去了,其他人並沒有開口,只是那董媗皺著眉頭,像是若有所思。
「大家怎麼看?」
房間裡此時留下來的人就是董媗、董閏、盧諶、阿奴干和石安火。
石安火這會兒倒是不用戴面具。如今已經正式成為法蘭西僱傭軍的頭領石安火,比起在石宣麾下聽令的時候顯得更加成熟了。或許是因為一直率兵出征的緣故,石安火給冉閔的感覺,好像強大了不少,即便是在不說話的時候,整個人身上也有隱隱的煞氣逸出,讓站在石安火身邊的盧諶總是不自覺的要遠離他。
「主上,卑職有些擔心,若是那石璞這樣說只是為了讓主上安心,又該如何處之?」石安火見眾人都不說話,於是自己先開了口。
「這個,倒也不是不可能。」關於劉逸的存在,冉閔並沒有告訴所有人,畢竟對於很多人來說,太平道只是百年前的歷史傳說,冉閔不想弄的大家人心惶惶。可是不說出太平道,冉閔就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對石璞那麼放心。
「以卑職看,不如在石璞返回鄴城的路上,將其。」石安火做了一個斬殺的手勢,房間裡自然是人人都明白這個手勢的含義,然而事關重大,沒人敢點頭,只能是眼巴巴的瞅著冉閔。
冉閔沉吟片刻之後,緩緩搖頭,「其實不用這樣做!若是那石璞手中真有調查我們的密令,那麼未必需要等到他返回之後,石虎才能獲得消息。石璞來河間府已經大半個月了,若是他有心,恐怕現在鄴城方面早就收到消息了!」
冉閔一邊說著,一邊將頭轉向那董媗。
崖山和錦衣衛那邊都沒有半點不利的消息傳來,若是崖山和錦衣衛都查不出來,那麼還在努力進入朝廷核心的毛槐自然也是指望不上了,唯一還能傳出準確消息來的,就剩下石虎最信任的人——國師佛圖澄了。
「國師那裡。」
「沒有,完全沒有什麼特別的消息。」董媗一個勁兒的搖頭,「師傅來信中說,那石虎還是跟往常一樣,現在雖然沒有太子監國,可是石虎還是將朝政大事交給了張豺和申扁,眼下這兩個人已經幾乎掌控了朝野。張豺的背後是石虎最寵愛的劉貴人,而申扁的背後站著石虎,九卿之下,無人敢不看兩人眼色行事,整個朝政烏煙瘴氣,真真是國之將亡啊!」
「申扁這個人,善於察言觀色,最是受石虎寵信,以至於能夠掌握朝野,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沒有對我們不利的消息!」冉閔衝著董媗點點頭,向她,或者說是向佛圖澄表示感謝。至於說讓民眾遷徙的事情,這個房間裡的人都知道,冉閔是絕對不會那樣幹的,也就是說,只要在年前石趙朝廷不對遼西發難,那麼等到冬季一過,遼西恐怕就會正式宣佈獨立,主動向石趙發起進攻了。
「若是將沿海的那些空城都佔領下來。」董閏開口之後,又稍微停頓片刻,像是在組織語言,「主上,我們怕是沒有足夠的兵力呀!」
「嗯,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石安火順著董閏的話開口道,「主上,法蘭西僱傭軍的規模如今已經擴大到一萬五千餘人,是不是也可以在用在正面戰場上呢?」
讓法蘭西僱傭軍出現在正面戰場上,這個肯定是可以有的,甚至於不用石安火提出來,在將來正式開戰之後,冉閔都會這樣做,不為別的,只為削減人數。然而對於石安火的提議,冉閔心中卻是有些擔心:這廝難道是想用法蘭西僱傭軍去佔領那些空城?不成,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他這個條件,否則今後僱傭軍將會成尾大不掉之勢。
「法蘭西僱傭軍如今形式可喜,這些都是安火的功勞,可見安火是個將才,將來跟石趙作戰,自然是少不了僱傭軍的份,倒是董閏,你說我們沒有足夠的兵力去佔據那些空城,或許,要將沿海的城市佔領下來,並不需要太多的兵力,除了靠近前線的那些城市之外,我們不一定要在每座沿海城市裡駐軍啊,只要能夠守住前方,後面就留給那些流民好了!」
「可是,若是有流民騷亂,趁機佔領城池,斷了我軍跟前方的聯繫,那就大事不妙了!」董閏是個將軍,所思所想,總是跟打仗離脫不開關係。
「騷亂?」
冉閔冷冷一笑,卻是不作回答了。若是平常國家,董閏說的這種情況或許有可能發生,可是在他冉閔的地盤上,卻是決計難以出現的,難道說崖山密諜,還有錦衣衛都是光吃飯不幹事的麼?
在農耕時代,騷亂是極其正常的事情,事實上中國歷來對百姓的管理是相當粗放的,所謂粗放不是說國家政權不考量百姓的存在,而是說只要百姓不明目張膽的造反作亂,那麼一般的情況下,依靠的是宗室的約束來管理百姓,而不是需要政府來干預。而只有真正長期穩定生活在一個地方的百姓,才會逐漸產生宗室的約束,最終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家族。
若說在封建社會統治者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那就是百姓的流動。流動起來的百姓是最難管理的,這種觀念,甚至一直延續到中國脫離封建社會,進入新時代。
董閏有這方面的擔心也很正常,尤其是當冉閔提出那種進跳躍式的進攻,在這個時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