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風堡出發,冉閔並沒有直接返回遼西,而是順路又去了下越郡。
作為這塊區域的主人,冉閔覺得自己有必要玩一次微服私訪,看看自己的屬下們究竟將下越郡管理的如何了。
事實上在接收了大量的流民之後,此時的下越郡已經跟當初冉閔剛剛接手時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雖然此時是寒冬,黃河以北根本無法進行耕種,但大量的樹木已經被砍伐,灌木叢被焚燒,再來年,只要等第一場春雨之後,這些灰燼就會融入泥土當中,曾經是茂密樹林的區域,將會變成一片富饒的良田。
「明年該是個豐收年!」看著眼前一片又一片的良田的雛形,冉閔禁不住感慨。引進流民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以前下越郡發展不起來,主要是因為人口數量達不夠,很多空閒的區域無法進行有效的開發,閒置了起來。如今有了人手,一切就都好辦了,荒山被開闢出來,灌溉的水渠也在修建當中,按照冉閔的要求,下越郡還開挖了不少蓄水池,每天都會有人將大量的積雪倒進去,以保證開春的時候不會缺乏農耕用水,即便來年春旱,下越郡也不會缺水。
「這裡很不錯啊,冉閔,沒想到你竟然會打那些遼西流民的主意,耕種的人是有了,可是你就不擔心,這些人吃飽了肚子之後,會變得不可收拾?」
為了保證董媗的安全,同時也為了讓返回河間府的路途上能夠舒適一些,冉閔在清風堡給董媗弄了一輛馬車,車裡面放上炭火,倒是暖和的緊。
「媗媗啊,這就是你們思維的誤區了!流民不可用,流民只能用來的當炮灰,嘿,究竟是誰立下的規矩呢?我真是不明白了,流民在流動之前難道不是良民麼?是什麼原因讓他們流動起來的?還不是因為戰爭,還不是因為餓肚子。」冉閔說著說著有些氣憤,看來世道變成這個樣子,不僅僅是胡人入侵,更重要的是大家的思維模式已經固定了下來。
「我給他們吃飽肚子,我給他們耕種的良田,我給他們安生的住宅,我還給他們足夠的自由,你說,在這樣的條件下,他們有什麼不滿的呢?他們難道會不知道,外界比這裡更加混亂,生活會更加艱苦麼?」冉閔搖了搖頭,歎息道:「從古至今,我們中國的農民才是最淳樸的,他們只需要土地,就能安分守己的生存下去,誰奪走他們的土地,他們就會跟誰拚命!從古至今,從現在到將來,這種深入骨子裡的傳統,無法磨滅!」
「果然。」馬車裡,董媗跟著冉閔發出一聲輕歎,「師傅說的不錯。」
「國師?他老人家說了什麼?」冉閔有些好奇,放慢了馬兒的速度,將視線從窗戶投入車廂當中。
「師傅說,你有著跟世人截然不同的觀念,你的眼光,超越了這個時代上千年,只有在你的統治之下,我們的世界才會真正祥和,有若佛國。」
「佛國?我可沒有這樣想過。」
每次提及佛圖澄,都讓冉閔有種心驚膽顫的感覺,這個老神棍,好像看穿了他的來歷,可偏偏又不說個通透明白。「也許這就是神棍的本色吧,模稜兩可的話才會讓聽話的人去思索,去自我完善,最終暴露出自己的本性來,看來以後在跟老神棍打交道的時候,我還的更加謹慎才行。不過這小神棍呢。」
冉閔念叨的小神棍,這個時候臉上洋溢著一種女兒家幸福的光彩,冉閔知道,這種光彩是自己給她的,她正在逐漸沉浸到正常人的生活心態當中,距離當初那個小神棍的心性已經是越來越遠了。
「也許有一天,她會成為我的女人。」
歷史上,董媗是冉閔的皇后,是整個冉魏帝國的女主人,但是如今的冉閔卻很清楚,不管董媗將來如何,都不可能成為他的皇后,因為有一個,或者說兩個女人已經走在了董媗的前面,甚至於,他的第一個孩子就要誕生了。
有時候醫生跟神棍也有共性,就好比顧太炎,他在給管中月切脈之後,就一言肯定,是個男孩兒,任憑別人怎麼說,他都堅持已見。
就連冉閔這個當爹的都不敢肯定,照理說,即便是在後世,有各種先進的診斷手段,也無法在懷胎前兩個月就能判斷出性別來,別說是三五個月,就是六個月的時候還有判斷失誤的。不過在冉閔心中,倒是希望顧太炎的判斷完全正確,那樣他就有第一個兒子了!
「你在想什麼?」
冉閔的沉默讓董媗有些好奇。
「沒什麼,走吧,下越郡認識我的人也多,咱們還是繼續上路的好!」冉閔臉上露出一抹董媗無法理解的微笑,那是幸福的微笑,只有真正當過父親的人,才能夠理解。
穿過下越郡,兩人不用再經過上越郡的範圍,就直接向著河間府而去了。
這一來一回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辦成,但冉閔心中並不喪氣,事實上在返回河間府的路上,在經過一番仔細的思量之後,冉閔突然有些想感謝李詩詩了。李詩詩阻止他前往鄴城,甚至因此而搭上了幾個手下的性命,最終的結果卻是成全了冉閔。
這是在冉閔接到崖山密諜傳來的最新消息之後,才突然之間有了這樣的感覺。
崖山密諜傳來的最新消息顯示,因為石韜的死,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的石虎,最近性格發生了重大的變化,越來越喜怒無常,就連佛圖澄這副萬靈藥,現在都不怎麼靈光了。
在鄴城,石虎已經下令興建一個全新的宮殿,利用冬天農閒的時候,下令征發十萬的民夫,來完成這處宮殿的修建。朝中稍有良知的大臣,都在暗暗憂心,像石虎這個決定,對於整個石趙的國力消耗事小,將原本已經不穩的民心繼續推向反抗羯人統治深淵事大,用後世的話來說,那就是: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不是沒有人在朝堂上向石虎提出這個問題,可惜,最開始提出反對意見的人,已經被丟進了獸園,此時怕已經成為一灘滋養獸園花草樹木的養分,第二批提出反對意見的人,丟了官帽子,住進了不要錢的集中營,這還是佛圖澄努力求情的結果,後面,就再沒有後面了。
而修建新宮殿的負責人,竟然就是石宣!
冉閔想不明白,為何石虎要讓石宣來負責修建新宮殿,他更不明白的是,為何在市井間流傳紛紛的傳聞,對於石宣毫無影響。他唯一知道的是,此時石宣的權勢已經進一步的提高了,若是自己真的去了鄴城,只要哪怕是露出一絲馬腳,說不定就會被石宣抓住而狠狠打擊,以現在石虎諸事不管,任由石宣監國的心態來說,冉閔相信自己很有可能死在鄴城的大牢裡,當然,也有可能還進不了大牢,就被石宣給殺了!
鄴城不是遼西,冉閔不可能在身邊帶著大量的親衛,即便他是千人敵又如何?如今太子監國,他身邊不僅僅有自己的親衛,還有城衛軍供他調動!
想到這裡,冉閔背心裡冷汗連連,他腦海中幻想著自己被石宣抓住的情形,骨頭都有些酥了。
「等等,城衛軍現在也供他調動?」
一個小小的細節,突然讓冉閔心中產生一股子冷意來!
石虎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管歷史如何對石虎評價,至少有一點是公認的:石虎不是傻子,相反,他是個真正的梟雄!
這樣一個人物,會因為死了個寵愛的兒子就性情大變,就將自己的安危完全交付在一個兒子手中?冉閔記得歷史上,石虎死亡之前,可也是死了不少個兒子的,也沒見他發瘋啊?況且對於石宣,石虎應該是早就已經失望透頂,為何此次非但沒有處理他,還給了石宣更大的權力?
「有問題,這其中必然是有問題!」在房間裡來回轉了兩個圈之後,冉閔終於忍不住,將杜雷叫來,「去鎮守府外面,街道左邊有一高家茶鋪子,你去找他們老闆,就說大人要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