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半年,管中月卻好似沒有半點變化,她的雙眸仍舊清亮,她的風姿仍舊是颯爽。只是在看見冉閔之時,那雙清亮的眼眸,一瞬間就被霧氣所遮蔽,哪怕她身上穿著沉重的鎧甲,在這一瞬間好像也完全失去了份量,絲毫不能阻止管中月輕盈的躍入冉閔懷中,那雙筆直而修長的雙腿高高翹起,耷拉在冉閔的臂彎上,頭盔被管中月摘下,她一顆臻首緊緊地貼上冉閔冰涼的皮甲,卻滿足地閉起雙眼,呢喃:「夫君,夫君,夫君。」
「我回來了,老婆!」
冉閔此刻的心情也是澎湃而激烈,管中月是這個時代第一個真正闖入他心田的女人,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對管中月豈會沒有刻骨銘心的愛?只是因為這該死的世道,讓他不得不長期跟愛妻分離,如今他回來了,自然要好好的疼愛自己的妻子。
沒有再去理睬其他人,就連顧小雅和顧太炎兩人此刻都被冉閔無視,在他眼中、心中,此刻就只有管中月一個。
一宿的纏綿,一宿的情話,油燈被燃盡,天色將明之時,管中月才沉沉睡去,臉上掛滿了幸福。
然而冉閔卻沒有睡,他掖好管中月的被角,穿上衣服起來,走出房間。
初冬的清晨總會披上一層薄霧,管家堡也不例外,淡淡的霧霾在整個管家堡平原上空流竄,士兵們訓練的聲音就隱藏在那霧霾當中,聽的到,卻是看不見。冉閔起身不是為了晨練,他來管家堡有很多事情要做,而第一件事情,就是瞭解如今漁陽的情況。原本這件事情應該是著落在管中月身上,可惜此時佳人已經高臥,冉閔又豈能狠心驚擾卿卿幽夢?於是他在堡中轉了幾圈,終於找到了正在晨練的管寧熙。
管寧熙雖然上了年紀,但晨練卻從未中止,哪怕就是這種天氣,管寧熙也不會中斷,只不過在他身邊有兩個專門照看的人,以免老人家在鍛煉過程當中出什麼狀況。
當冉閔走到管寧熙身邊的時候,老人家正打的起勁,雖說冉閔不知道老人家打的是神馬玩意兒拳,但這個時候還是安安靜靜的在旁邊看著,一聲不吭。
等了大概小半個時辰之後,管寧熙才收了功,轉身看到冉閔,臉上露出笑容:「聽說你昨天就到了,結果卻是忙的連來看我這個老頭子的時間都沒有呀!」管寧熙這話明顯是在暗示昨夜冉閔與管中月的纏綿,讓冉閔的那張「老臉」頓時微微一紅,清咳兩聲道:「阿爺,我這次來,除了月月和您老人家,怎麼就沒有看到別人呢?」
「別人?你還想看到誰啊?」管寧熙身子骨也算是硬朗,不用別人攙扶,照樣行走的穩穩當當,好像也不畏懼晨霧的寒冷,步伐仍舊是剛健有力,「管家堡現在就留了我和月月看家,我嘛,老了,什麼事情都不用管,月月已經能夠處理的很好了,不會出什麼岔子,你是想知道漁陽那邊的情況吧?」
冉閔點點頭,已經身在管家堡了,對管家堡的情況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現在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漁陽城。如今北地已經下了好幾場大雪,聽說繼續往北,積雪已經能夠淹沒人的膝蓋,冉閔實在是難以想像,這種情況之下,慕容秋一所謂的邊境貿易還怎麼開展。
「漁陽那邊,現在是石塗在負責,張丫頭和姜波他們都過去了,連兵將也帶過去的差不多了,目前管家堡裡能排上用場的撼山軍都由月月統領,數量不足一千,大部分是新丁,訓練不夠,裝備也不夠,沒法啊,為了保證漁陽那邊的需要,管家堡就只能這樣了!」管寧熙發出一聲長歎,冉閔完全能夠理解老人家此時的心情。
管家堡,在他冉閔出現之前,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塢堡而已,如今卻已經變成個徹底的戰爭後勤補給基地和練兵場,在管寧熙看來,不知道多少曾經熟悉的管家堡子弟披上戎裝,或許不日就要血染疆場,他豈能不歎息?
然而犧牲是必須的,沒有犧牲哪裡來的勝利?雖然冉閔心中對管寧熙有些抱歉,但在這個時候,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白皚皚的校場上,一排排整齊的士兵正在進行著日常訓練。冉閔陪著管寧熙一路走來,校場跟冉閔當初建立的時候沒有多大的區別,設備、器械都還是一模一樣,唯獨就是面積增加了,士兵的數量變多了。
士兵們都精赤著上半身,紮實的肌肉暴露在冰天雪地當中,因為劇烈的運動會不時從皮膚上騰起一股股白霧來,那是被昇華的汗水,被凝結的刻苦。吆喝聲迴盪在兩人的耳邊,讓冉閔的心,不由得跟著那些吆喝聲跳動起來。
「這就是你要的精兵悍卒吧?冉閔啊,阿爺我還真是有些佩服你,佩服自己的眼光,想當初我一見你,就知道你不同一般,如今看來,就練兵這一塊,那姜波是拍馬都趕不上你,就連你大哥石塗都親口說了,他掌握的練兵方式,那都是你教導的。你可知道,當初月月跟姜波之間還有個賭約,說誰發明了這種新式的練兵方式,她就嫁給誰,沒想到,最終這個賭約還成了真!」
雖說管寧熙口中述說的事情就發生在不久之前,但是在冉閔看來,卻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一般,期間發生的事情讓冉閔在時間上產生了錯覺,一切好像都已經變得極其遙遠。
管中月並沒有在校場,卻不影響那些士兵的訓練,即便是無人監督,冉閔也能看到那些士兵身上流淌下來的一顆顆汗珠。對於這些士兵來說,服兵役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不僅僅是因為眼下並沒有戰事,更重要的原因是管家堡對於士兵的糧餉給的非常高,像這些撼山軍,只要一進入訓練,每日裡的米飯管飽,還有一兩半的精肉提供。不管是魚肉、豬肉,還是其他什麼動物的肉,僅僅是為了保證這一點,就花費了管家堡大量的人力和財力。可以說,除開管寧熙和管中月這種管家堡真正的高層以外,整個管家堡裡就屬這些士兵們的伙食開的最好,最是讓人眼饞。
所以對於那些進入撼山軍的士兵來說,大多是很珍惜這樣一個機會,對於嚴格的紀律和幾乎可以稱為「殘酷」的訓練,也都咬牙堅持下來。而對於冉閔來說,只要能夠打造出符合他要求的精兵悍卒,無論支付多麼沉重的代價,那都是值得的。因為人口的問題,冉閔無法在有限的控制區域內招到海量的兵源,就必須竭力提升每個士兵的單兵戰鬥力,不僅僅要在戰場上竭力保住每一個士兵的性命,更重要的是要讓他們在特定的環境當中,能夠發揮出以一敵十的戰鬥力,而能否製造出這樣的戰鬥環境,依靠的就是指揮官的謀略了。
所以冉閔同樣很重視軍隊的文化教養,不僅僅找來管家堡當中所有識文斷字的先生對軍隊當中的中層軍官進行文化培養,就連底層的士兵,每月也有六個晚上需要進行文化學習,冉閔不求他們能夠做文章,但是少要會寫自己的名字,認識並且能夠寫出基本用語,學會使用書信溝通。
這是必須的,一支隊伍的文化程度,甚至可以直接決定這支隊伍的戰鬥力。
冉閔繞著校場走了一圈,卻是沒有任何一個士兵因為他與管寧熙的出現而分了心,或許有人會抽空瞄他們一眼,但卻沒人因此而中斷訓練,這種紀律性,讓冉閔禁不住點了點頭。
他剛剛略微估算了一下,校場上訓練的士兵數量差不多足足有兩千人了,跟管寧熙說的數量明顯是對不上,看來這裡參加訓練的士兵當中,有不少是剛剛進入隊伍,還沒有正式編製的新兵。
事實上,冉閔也想參考後世那種軍隊的編制,但目前還沒有正式推廣的原因還是在將領的缺乏上,沒有足夠的中層將領,就根本無法按照後世那種編制方式來指揮隊伍,到了普通士兵身上,有時候甚至不能夠理解上面發佈命令的真實含義,那又如何執行戰術呢?這也是冉閔再三要求軍隊進行文化學習的必要。
「阿爺,他們的文化學習沒有什麼問題吧?」反正兩人都是在閒聊,冉閔也是想到哪裡問到哪裡。那管寧熙捋了捋長鬚,道:「沒問題,普通士兵一月六次,百夫長每三日一次,偏將每兩日一次的文化學習從來沒有落下過,只要人在管家堡,就必須參加,教導他們的,都是真正的夫子,連我這種半截子都不好意思上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