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冉閔的中軍大帳卻始終燈火通明,明日即是與慕容恪的大戰,這段時間在遼西的經略,到明天就會有個徹底的結果,試問,冉閔怎麼能夠睡?
不是他興奮或是緊張的睡不著,而是因為他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很多事情要去做。此刻,在他的大帳當中,聚攏了幾乎所有的中高層將領,正在傾聽統帥冉閔的全權安排。
「明日一戰,沒有任何可以取巧之處,慕容恪既然敢提出公平一戰,必然有所依仗,以本帥判斷,慕容恪的依仗不可能是范陽城,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慕容恪還另外隱藏著伏兵!」
「如果是有伏兵的話,那就不是光明正大的邀戰了!」一個羯人將領在聽到冉閔的分析後,頗有些不以為意的開口,在胡人看來,既然是邀戰,那就是正大光明的戰鬥,才能是叫做邀戰!
冉閔淡淡一笑,對著那羯人將領道:「我並沒有說慕容恪這支伏兵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呀!如果等到我們雙方戰罷,皆是精疲力盡的時候,突然殺出來一支萬人的鮮卑鐵騎,結果又會如何?我想恐怕用不了萬人鐵騎,一支五千人的鐵騎,就足以將我們的陣腳衝亂,試問,那時候誰能抵禦五千鮮卑鐵騎?」
「將主,我們也可以針對性的留下預備隊…」又一個將領開口道。
冉閔擺手打斷那將領的話頭,道:「難道你忘記了敵人是慕容恪了?若是慕容恪真的另有伏兵,那麼在正面作戰的時候,哪怕耗盡手中所有兵力,那慕容恪也絕不會容許我們留下餘力的,什麼預備隊,你想都不要想!我們一路走來可是正大光明的,有多少兵馬那慕容恪會不清楚?你好好想想,留預備隊這種方式是否能夠成功!」
這話一說,原本好幾個躍躍欲試的將領都熄了火,他們腦子裡的想法,跟那個被冉閔打斷的將領相差彷彿,然而一聽冉閔的分析,自覺慕容恪不可能那麼笨,連戰場上有多少敵人在活動都判斷不出來,不將冉閔這支隊伍的最後一份潛力搾乾,那慕容恪怕是真的不會罷手的!
於是所有人將領又眼巴巴的望著冉閔,既然統帥都已經考慮到這種情況,沒有理由不想出應對的法子來,還是不要自作聰明,老老實實聽講才是正道。
見大家復歸安靜,冉閔才道:「大家也不用過於擔心,他慕容恪能夠想到預備隊,難道我就想不到了,別忘了,我們還有燕王和燕公的兩支隊伍,雖說數量並沒有我們多,但兩支隊伍集合起來,可是堪比燕人此時在遼西能夠動用的全部軍力,我相信他們一定可以及時出現,並助我們一臂之力!」
感情冉閔是把主意打到石韜和石斌的頭上,雖說理論上計算這是沒有錯誤的,但是冉閔究竟有沒有跟兩位皇子達成協議,恐怕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再沒有人知道了。
戰前動員大會很快就結束了,今天晚上對於趙軍來說也不輕鬆,基本上吃過晚飯只能休息三個時辰,然後就要在深夜開拔,前往范陽城前紮營,等到天光的時候,營地必須要修築起來,才能應對明日中午的戰鬥。
所以此時大多數士兵正在抓緊時間休息,冉閔也讓一眾將領們返回各自隊伍當中,準備起行的事情……
在距離范陽城不遠的東邊,此時正有一支大軍在摸黑前進,率領這支軍隊的,正是那李農和麻秋。石斌原本也想跟李農和麻秋一道征伐此戰,但李農強烈反對,不僅僅因為對手是已經快要神化的慕容恪,更重要的原因是冉閔——李農至今也沒有想清楚該如何處理冉閔在這場戰鬥當中的結局,他率領的這三萬精兵,究竟是去幫助冉閔,還是先去搶奪范陽城?
李農認定,只要自己搶了那范陽城,慕容恪肯定會認為這是冉閔制定的陰謀,從而跟冉閔決一死戰。而冉閔在兵力上並沒有佔據絕對的優勢,在正面對決的情況下,趙軍的戰鬥力未必就是燕軍的對手。
「到時候我若是從背後捅那石閔一刀。或許可以。」李農心中在盤算,那麻秋也沒有閒著,不僅僅是因為他的主子石宣跟冉閔之間不對付,更重要的是在他心中,冉閔和石塗才是密雲山慘敗的罪魁禍首,只要有機會對付冉閔,他絕對不會手軟。
麻秋也是個人精,豈會看不出此時李農心中的想法,只是他不便於在這種事情發表自己的看法,更不能直接提出讓李農在關鍵時刻,在冉閔背後掏刀子。
因為冉閔代表的可不是他個人,在冉閔的身後,是而今倍受石虎寵愛、朝廷內外呼聲極高的石韜,若是得罪了石韜,而最終石宣又沒有坐穩太子的位置,等到石韜秋後算賬的時候,倒霉的人可能就是他麻秋了。
石斌跟石韜之間並沒有直接的厲害關係,所以李農很有可能在麻秋開口,要求對付冉閔時,順水推舟讓麻秋去執行這個坑害冉閔的計劃,而在事後就會讓麻秋成為替罪的羔羊,麻秋不是傻子,所以有好幾次那李農的眼神掃過他臉上時,麻秋都裝出事不關己的神情。
「關於進攻范陽城,麻秋將軍有何高見?」李農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開口詢問麻秋道。
「屬下單憑將主安排行事!」麻秋首先肯定自己的態度,隨後才接著道,「想那范陽城也不是什麼銅牆鐵壁,慕容恪初來乍到,更不可能整治出什麼成果,此時正是進攻的大好時機,探馬回報說那慕容恪已經邀戰石閔,雙方明日中午將在范陽城前一決雌雄,以屬下看,明日午時正好是搶下范陽城的最佳時機,不知將主以為然否?」
麻秋這一番話說的是滴水不漏,或者是說了等於沒說,因為這根本就是出發前,石斌和李農當著他定下的策略,搶了范陽城,等於就是拿下了這場戰役的首功,到時候石斌在石虎面前也就交待的過去了,總不能讓新晉的燕王,把什麼便宜功勞都佔盡了才是。
那李農捋了捋自己的長鬚,點點頭,神情似是贊同麻秋的話,但兩眼中卻滿是狡黠,此時大帳當中還有不少中高級將領在,李農放下右手,大聲道:「你等可曾聽清楚麻秋將軍的謀劃,就按此計行事,我來做具體的分派!」
「啊!」
聽到李農此話,麻秋身子一抖,臉上露出苦笑來,他沒有想到這一層厲害,千般盤算,最終還是被李農這個老謀深算的狐狸給坑了,這些中高級將領原本可是不知道這個計劃的,如今計劃從他麻秋口中說出來,到時候不管成於不成,他麻秋都成了李農隨時可以提起來的遮羞布!
事到如今麻秋也沒啥好辯解的,只能是硬撐到底。
李農將任務分派完畢,進攻范陽就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整個三萬人的大軍開始緩緩起行,目標正是三十里外的范陽城,按照李農的估算,達到范陽城下的時間,正好是明日午時,那個時候,燕軍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范陽城南面,與那冉閔對決,而李農等人卻是繞到范陽城北面進攻,等到慕容恪回過神的時候,三萬大軍恐怕已經一舉拿下范陽城,於冉閔成南北夾擊之勢,慕容恪的大軍想不退敗都不成了!
若是慕容恪退的快,或許可以保存大部分兵力,但如此一來,冉閔真正拿到手的戰鬥就不如李農這邊搶下范陽城如此顯眼,那李農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至於最終能不能坑到冉閔,李農倒是不急於一時的。
李農這邊的行動,除了他們自己人之外,並沒有通知任何一個人,無論是冉閔還是石韜,都不知道石斌已經盡起麾下精銳,誓要拿下范陽城。正是為了行動的保密,李農也就沒有想過要跟冉閔如何配合,在李農心中,還是認定自己的謀劃是要高於冉閔的,畢竟冉閔再怎麼厲害也就是個十多歲的孩子,而他還在吃奶的時候,李農就已經征戰沙場,正所謂薑是老的辣,或許等到這場戰役結束的時候,冉閔才會知道,誰才是石趙真正最強的將軍!
天色,正在一點點的放亮,冉閔和李農率領的大軍都在向著范陽城靠攏。對於燕國和趙國這場遼西戰役來說,或許今天就是畫上終止符的時候了,今天這場戰鬥的勝利者將會延續勝利一直到整個冬天的結束,同時也會大大影響到來年春暖花開之時,雙方的攻防態勢。所以參戰的人都非常謹慎,一遍又一遍的推演著戰鬥計劃,生怕在某個環節出現不可彌補的失誤,而導致己方的失敗。
在范陽城的西南面,還有一支隊伍,正在向著范陽城進發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