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石宣來說,冉閔重傷不起簡直就是這些日子以來最鬱悶的事情。而更讓石宣鬱悶的是,這個時候,劉逸竟然走了,說什麼東家有了急事,必須要現在離開,然後丟下一切就走了!
「正當需要他的時候,又走了!外人果然是靠不住,靠不住啊!」石宣在府中發出感慨,他身邊的毛槐臉色卻是很難看。
毛槐並不是因為劉逸的離開而不高興,相反,劉逸這個人的離開對於毛槐來說,是很舒爽的一件事情,因為他毛槐是石宣的謀臣,首席謀臣,可他就是不知道這個劉逸的來歷,為何只要劉逸說的話,石宣就會毫不猶豫的去信任,去接受?要知道,他毛槐才是石宣的首席謀臣啊!
「殿下,這個劉逸的身份是。」
毛槐想旁敲側擊劉逸身份來歷的心思已經很久了,今日見石宣公開表現出對劉逸的不滿,毛槐自覺是抓住了機會,終於開了口。
「嗯?」
正在埋汰劉逸的石宣,聽了毛槐的話,當即住口,眼神睨向毛槐,「你想知道什麼?」
毛槐渾身一抖,被石宣那種氣勢所迫,連忙低下頭,「殿下,劉逸此人實在是神秘,而且跟殿下言談之間態度極其惡劣,屬下只是心中為殿下不平,倒是沒有其他想法!」
說到這裡,毛槐見石宣沒有反應,心中以為石宣已經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又麻起膽子,繼續道:「殿下,此人來歷實在是可疑,屬下見過太多假裝神秘的傢伙,實際上卻是半點本事都沒有的江湖走方,儘是些騙子而已!」
「閉嘴!」石宣猛然怒吼,嚇的那毛槐渾身一抖,雙膝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石宣面前,迭聲道:「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哼!」
石宣拂袖,「你懂什麼!江湖遊方?若劉逸是江湖遊方,那此時在大相國寺裡的禿頭算什麼?」
毛槐一個勁兒的自責,不斷地向著石宣磕頭。身為太子的首席幕僚,毛槐已經很久沒有看見石宣對自己如此發作,現在他已經明白,那個劉逸身後的背景,怕是大的有些讓人心驚了,既然石宣都已經將那劉逸跟佛圖澄相提並論,就證明劉逸,或者是隱藏在劉逸身後的背景,是一個就連太子石宣都心驚膽顫的龐然大物,若是連石宣在跟劉逸接觸之時都要小心翼翼的,那麼自己這條「狗」,恐怕就連去劉逸面前吠兩聲的資格都沒有!
心中打定主意,毛槐抹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汗水,趁著石宣沉思的機會,連忙道:「屬下該死,今後再也不去追問關於劉逸的事情,請殿下饒命,饒命啊!」
「起來吧!」
石宣的語氣也是頗為無奈。
「毛槐啊,你是我身邊最衷心的人,我也不怕告訴你,劉逸這個人不算是什麼,本太子要捏死他跟捏死一隻螞蟻沒有任何區別,但是在劉逸的身後,有個非常龐大,龐大到就算是父皇都不敢輕視的背景,知道為什麼我們羯人,還有那些鮮卑人、氏人、匈奴人,都拼了命的要進攻晉朝麼?」
石宣突然提起異族入侵,讓毛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件事情是從我成為太子之後才知道的!」石宣暗自歎息一聲,道:「曾經我也以為,我們入侵中原是因為中原廣袤而肥沃的土地,可是在關外的時候,我們哪裡又知道,中原大地有如此肥沃的土地和富饒的人口呢?不,我們不知道,是有人通知了我們,通知了我們各族的首領,而且又在其中穿針引線,告訴我們這裡的士兵像牛羊那樣的軟弱,這裡的城池如同天國一般的富饒,所以各族才會不顧一切的殺了進來。」
「啊?是誰,他們是漢人還是胡人呢?」
「他們不是漢人,也不是胡人,而是一個神秘的組織,他們這個組織據說是從前漢時期就已經存在了,他們曾經發起過一次爭奪中原的戰鬥,可惜他們失敗了。」
聽石宣說到這裡,毛槐腦子裡已經有了個朦朦朧朧的畫面,那些頭上、胳膊上綁著一根黃色絲帶的農民,高舉著耕具,向一座座重兵把守的城池發動進攻。
「當你們漢人所有的君主都認為這個組織在戰爭失敗之後就徹底銷聲匿跡的時候,他們就像是進入冬天的毒蛇,潛伏了起來,向北方發展,逐漸進入到我們的地盤當中,他們不分胡漢,以極快的速度發展信徒,我的父皇,包括石勒,曾經都接受過這個組織的幫助!」
「那現在呢?」
毛槐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是一個紅了眼的賭徒,他想知道的更多,心裡卻也清楚,知道的越多,恐怕距離死亡就越近。
「現在,哼!自從石勒開始,當皇帝的人誰又願意受制與人呢?毛槐啊,你不會真是以為,我的父皇,還有那石勒都是真正的佛教徒吧?一個雙手沾滿無數鮮血的人會成為虔誠的佛教徒,那就是個天大的笑話!佛圖澄搖身一變成為國師,趙國上上下下遍佈寺廟,真的是因為大家都是虔誠的信徒?毛槐你有沒有想過,要對抗一個組織,光是國家力量有什麼用?其中的事情,實在是太複雜了!」
「可是,」毛槐有些糊塗了,「既然皇上都在想方設法的對抗這個組織,殿下你。」
毛槐的話引來石宣一聲怒哼,「我有什麼法子!那佛圖澄擺明了是不支持我成為皇太子的!他肯定是不想我成為趙國將來的皇上,否則我已經當上太子這麼長時間了,為什麼他就不來找我呢?哼,他不來找我,自然有人來找我!為了我的地位,我沒得選擇!」
石宣的臉色變得無比猙獰,身為堂堂的太子,竟然是不得不與一個組織合作,而且還是受制於人的合作,這是一個巨大的恥辱,而現在的石宣,又不得不接受這樣的恥辱,面對劉逸的時候,他還必須要堆起笑臉。
正當石宣怒不可遏的時候,一個親衛敲門,傳顧太炎求見。
「這個老頭子,不好好的診治冉閔,跑到我這裡來幹什麼?難道是來求賞賜的,還是那冉閔重傷不治了?」
心中帶著疑問,石宣還是接受了顧太炎的求見。
「什麼?你要帶冉閔出去採藥?」
石宣驚訝出聲,顧太炎卻是滿臉的平靜。
「稟告太子殿下,那冉閔內府受創極重,尋找的藥物已經無法徹底治癒。整個襄國城裡所有的藥鋪我都已經打聽過了,我需要的幾味主藥仍舊是沒有著落,眼下我只能用尋常藥物吊著冉閔的性命,讓他傷勢不至於惡化,但若是時間拖長了,他定然會不治身亡的!」
聽了顧太炎的話,石塗心中很是矛盾。
他想冉閔死,但又不願意冉閔死的不明不白。冉閔是因為趕赴他的接風宴而被刺,若就這樣死了,不僅僅他自己不滿足,就算石虎在聽了麻秋的話之後不追究,但佛圖澄那些異心的傢伙絕對不會就此作罷,說不定某日,這個事情就成為他們攻擊自己的刀槍,石宣不能讓別人抓住自己的把柄,所以他必須要讓冉閔活著,只有活著的冉閔,才能跟麻秋在石虎面前對質,才能讓他石宣正大光明的處死冉閔,以及冉閔全家上下。
「毛槐,你怎麼看?」
「顧太醫。」毛槐並沒有馬上回答石宣,而是繞著顧太炎,兜了兩圈,「既然要出遠門採藥,那小王爺又是身受重傷,你就不擔心,路途顛簸讓冉閔死在半路上?」
「這一點還請殿下放心,老朽以項上人頭擔保,只要能夠及時找到那幾味藥材,冉閔的性命就不是問題,一旦成功,我即可就會返回襄國城,將冉閔交還給殿下!」顧太炎一臉自信,讓人看了不得不相信。
既然如此,石宣跟毛槐也沒有什麼好多說的,只能同意顧太炎離開。
原本石宣也想過讓自己的親兵跟著顧太炎一起離開,但他轉念一想,這求醫問藥本就是個沒定數的事情,若是冉閔死在半道上了,外人又會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