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征東將軍府邸。
征東將軍麻秋是個很有財勢的人,故而這個征東將軍府當初也修建的氣勢恢宏,不輸王侯。可此時,就算客堂裡燃著地龍,那麻秋仍舊裹著厚厚的棉衣,縮攏在胡床上,像是不勝冰凍。
「老爺,老爺,來人了,襄國城來人了!」
正當麻秋雙目毫無焦點時,一個僕人闖進了客堂,大呼小叫聲讓麻秋渾身一抖,哧溜將淌出來的鼻涕給吸了回去,「作死啊!家裡的規矩都忘了?信不信我這就行家法!」
一聽到家法,那僕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厚實的木地板上,邊磕頭邊道:「老爺,饒命啊,是老爺您讓囑咐我,若是襄國城來了人,第一時間來通知您老啊,您可不要動家法啊!」
「襄國城?」麻秋的眼神裡好像終於有了一點神采,他抿了抿嘴巴,那凌亂的鬍鬚已經差不多將他一張老臉完全爬滿,抿嘴時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毛茸茸的玩具在聳動。
石虎雖然沒有直接將麻秋推出去斬頭,但那是佛圖澄的功勞!失了段遼,憤怒的石虎捋了麻秋身上所有的官職和爵位,就連麻秋整個家族在朝廷裡做事的子弟都因此而受到影響,或是被遷調,或是被撤職。如此一來,麻秋不僅僅是失去了進入朝堂的權利,就連在家族中人也成了過街的老鼠,見不得天光。
而襄國城算是麻秋心中最後一點希望了!雖然麻秋也相信,等這段時間的風頭過了,皇上心中的氣順了,還是會重新啟用他,但久離朝堂,等到皇上想起自己的時候,那才是黃花菜都涼了!麻秋不是個事事等待的人,既然現在皇上那裡是走不通了,他就只有走另外一條路——太子殿下!
當然,麻煩也知道就算太子殿下也不能違背皇上的意志讓他重歸朝堂,但這後趙的天下遲早還是要交到太子手中,麻秋打的主意就是要在太子心中留下印記,好等將來太子上位後自己能夠謀個好位置。當麻秋聽說太子從鄴城返回襄國城時竟然中伏被刺殺,驚訝莫名。其後,又有消息說那刺客竟然在三百步之外用弓箭刺殺太子殿下,若不是殿下身邊的供奉及時出手擋住利箭,恐怕太子殿下都會受傷。三百步之外開弓射箭,不僅僅保證了準頭,而且還有殺傷力,這種箭術已然是超凡入聖,別說是後趙國裡,就算放眼全天下,又有幾人敢稱自己有那種能力?
朝廷內外一片猜測之聲,石虎震怒,著太子全權處理此事,不管涉及哪一級的要員,甚至是皇親國戚,一概先斬後奏!
然而,那個刺客在刺殺太子殿下之後,竟然還能在龍騰親衛的追索下安然逃逸,還殺了不少龍騰親衛,沒有當場抓獲刺客,太子殿下的線索也就此而斷。
而麻秋在獲悉這些消息後,頓感是自己的機會來了。
別人不知道誰有這種箭術,他麻秋卻是知道的!當他大敗虧輸,從那密雲山苟延殘喘將至鄴城時,在那城外的樹林之前,曾經被這樣驚天一箭嚇的差點失魂落魄,而有此箭術的人,正是那剛剛冊封皇孫的石閔!
更重要的是,麻秋也聽聞那太子殿下與石閔不和,於是他迫不及待的向太子殿下透露風聲,說他手中掌握著極其有用的消息。
當風聲放出去之後,麻秋就枯坐家中,他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會不會來找自己,畢竟自己現在失勢,人人都是落井下石,太子殿下若是愛惜自己羽毛,就不會來沾染他這個正在倒霉的傢伙。
就這樣忐忑的過了好些日子,麻秋自己都快要絕望的時候,突然,僕人給他送來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混球!太子殿下來人怎麼還杵在這裡根木頭似地,還不快快有請,且慢,把家中最漂亮的幾個姬女都張羅起來,做好準備,等說完正事兒後,還得給太子殿下的人送過去伺候著,不可怠慢!」
免了家法的老僕連聲應承著,爬出了客堂,一面去招呼來人,一面安排姬女。
可惜這些姬女最終沒有派上用場,太子殿下安排來的人竟然是個武將,進入客堂與麻秋隱秘的談了一陣子後,也不作停留,轉身就走了。可憐那些姬女穿著單薄的衣衫在偏廂裡等了好一陣子,最終卻是灰溜溜的返回各自房間,就連麻秋,好像此時都沒了折磨她們的心情!
等太子殿下的人離開之後,客堂裡不久就響起了麻秋誇張的笑聲,自從密雲山被慕容恪伏擊後,麻秋好像就再也沒有笑過,卻不知道剛剛那人究竟承諾了麻秋什麼天大的好處,才會讓麻秋高興到如此程度……
下越郡的王府裡張燈結綵,雖說已經過完大年,但是因為小王爺正式入駐加上冉桐被成功的營救,熱鬧一下也是應該的。用張雯羽的話來說,現在冉閔是王公貴族,這與民同樂也是一種收買人心的手段。
果不其然,當那高德培聽說冉閔要舉行一次盛大歡慶儀式,並且由王府承擔所有費用之後,立馬喜氣洋洋的在冉閔面前拍胸膛:無論需要多少人手,他高德培都能給小王爺找來,若是辦不好,就讓他人頭搬家!
高德培這樣一說,冉閔倒是留意到一件事情——這下越郡,而今究竟還有多少人口?
熱鬧的歡慶儀式好像跟冉閔沒有半點關係,冉桐等孩子們倒是玩的開心,就連那顧小雅,也是跟著一起鬧騰。而在最隱秘的後院廂房裡,冉閔和幾個心腹,連同張雯羽,卻是聚在一起商議著事情。
「根據高德培提供的數字,現在整個下越郡有佃農三千戶,三千戶啊,如果每戶能抽一丁,那就能夠組織起一支三千人的軍隊!」管令傑因為是帶兵將領,故而首先想到的就是徵兵,但張雯羽卻不同意這種做法,她提出反對意見:「不行!這三千佃農乃是封地糧食產量的基礎,管將軍,就算你有無邊的軍隊,卻沒有糧食,難道還能打勝仗麼?」
「這個……沒有糧食我們可以去購買啊!」
「還可以去搶!」木雲替管令傑補充道,兩人都是將領,自然希望手中能夠多掌握一些士兵,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小貓三兩隻。
屬下們的爭論冉閔並沒有介入其中,他現在心中重點牽掛的還是襄國城裡的事情,也不知道那黑大能不能及時將石塗從墳墓裡挖出來,安然送到管家堡!
石塗是絕對不能再出現在跟冉閔相同的地方,甚至就連石塗的雙刃矛,冉閔都已經接手,哪怕今後石塗改頭換面出現在戰場上,在徹底推翻後趙之前,也決計不能再使用雙刃矛這種帶有明顯特徵的私人武器。
冉閔心中甚至已經盤算好,等石塗回來之後,就把黑旋風手下那一夥人交到石塗手中,這些日子冒充馬賊,就連黑旋風這個首領的性子都有些放縱了,是該找個鐵面無私的人來管管,冉閔雖然也能做到嚴格要求,但畢竟當初是他讓黑旋風等人去當馬賊,現在出爾反爾有些為難,正好留給石塗來收拾,最恰當不過。
盤旋著這些事情,冉閔自然就沒有關注張雯羽等人在爭論什麼,等到他們提出讓冉閔裁決時,冉閔才回過頭來,向他們問個清楚明白。
「三千戶啊,嫂子,你們可有調查過,這三千戶人家中究竟有幾個壯丁?木雲,令傑啊,在這一點上,我是支持嫂子的,民以食為天,想當初在管家堡,我招你們入行伍的時候,不也是用白花花的糧食才把你們騙進來賣命的麼?」
冉閔半開著玩笑,倒是讓木雲和管令傑兩人沒啥話說,而一直坐在旁邊的張四方,這個時候好像終於想起要表現表現自己,站起來道:「將主,屬下有個想法。」
「說來聽聽。」
「將主你不是嫌那些佃農不夠麼?按照後趙的規矩,將主你身為封地領主,是有權利徵兆佃農的,而且只要您養的起,招多少那都不會有人在意,屬下在想,以將主您的漢人身份,若是發動大傢伙兒偷偷去那些胡人貴族盤踞的城鎮,說不定短期內就能給將主您招來不少的佃農。這下越郡雖是貧薄了一些,但歷經戰亂後,空閒的良田也不少,只要種地的人夠多,足以養活上萬大軍的!」
「上萬大軍?」張四方說到這裡,倒是讓冉閔想起,自己北中郎將這個職務就有權統領一萬士兵,現在還有個皇孫的名頭,按照後趙的規矩,豈不是又多了三千親衛的名額。
「招兵買馬,不管是招還是買,現在老子缺的就是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