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公山半山腰避風處,冉閔橫刀面對太平道那黑袍堂主。
「用你的兩個手下,換回我家三弟,這筆買賣閣下不虧啊!」冉閔頂著那堂主氣勢,大聲吼道。
「誰說不虧?我就覺得虧了!哈撒兄弟這種手下,我教中可是有著一大把,但我手中這個人質的意義可就不同了!張雯羽那賤人嫁入你冉家,現在又成了寡婦,要是再害死了你和你家老三,你說她還有何面目活在這世上?」黑袍堂主只是冷笑,出言分析。
「哦?大嫂是嫁入我冉家沒錯,不過我想她若是知道我跟老三都死在這雞公山上,就算按照你的說法自尋了短見,難道你認為你們還能如願以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要的是什麼,想要經書不難,只要我們能夠安安穩穩的回去,讓你們教主提出條件,我覺得滿意了,也可以雙手奉上,否則就算冉家死絕了,你也別想拿到經書!」
冉閔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態,卻不料那黑袍堂主輕易的就將他這種心態識破:「冉閔,縱然你有此心又如何?我只要殺了你,留下你這個弟弟,然後再潛入冉家將你兩個更小的弟妹捏在手中,那張雯羽難道就能跟你一般鐵石心腸?別忘了,她可是個女人啊!只要沒了你,冉家還有什麼可以撐起天地的人物不成?」
黑袍堂主的話讓冉閔臉上驟然變色,而他的反應更是讓那黑袍堂主心中得意,大聲道:「冉閔啊冉閔,千不該萬不該,你就不該親自來這一趟!別忘了,這個老三才十三歲,還有兩個不成器的小孩和一個老婦人,你冉家,恐怕就要因此而絕後了!」
當然是要絕後了,冉瑜和冉丫都是女孩兒,在黑袍堂主等太平道的人看來,石塗已死,而冉閔冉桐也再無活路,冉家的男人都死絕了,豈能不絕後?
隨著口中說話,那黑袍堂主緩緩放開自己右手,一柄比冉閔手中戰刀更加精緻的長刀,一點點暴露出鋒芒來,而黑袍堂主整個人的殺氣為之暴漲,壓迫的冉閔緊緊握住戰刀,人卻是微微後仰!
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有若實質的殺氣,哪怕是那些在戰場上殺人盈野的凶悍名將,也不過如此!就連那石虎,身上的殺氣好像也沒有眼前這個太平道的堂主濃郁,真不知道這人要親手傷了多少性命,才能累計如此濃厚的殺氣!
「廢話少說,既然想取我性命,那就來吧!」冉閔瞪著那黑袍堂主,大聲吼道。感覺到黑袍堂主的殺氣凝聚在自己身上,冉閔心中其實挺慶幸,或許是因為那堂主對自身的功夫很有信心,也有可能是因為冉閔一開始就表現出強烈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態,總之太平道的人沒有再用冉桐來威脅冉閔,對於冉閔來說就是一種幸運。
若此時那堂主將刀鋒擱在冉桐頸脖上,冉閔還真是有些束手無策!
「冉閔,今日就讓你知道我太平道的厲害!」黑袍堂主只是一動刀鋒,向前跨出一步,冉閔就已經扛不住殺氣而後退兩步,兩人之間的高下,好像已經見了分曉!
正如那哈撒兄弟所說,冉閔一身功夫都是為沙場征殺而準備的,跟真正的武功無關,哈撒兄弟之所以被冉閔所趁,正是因為沒有冉閔那種敢於用命來賭博的心態——對於一個精於技擊武功之道的人來說,輕易不會賭命,無論是進攻或者防守,求的都是一個萬無一失!
冉閔動了!
他不得不出手,因為繼續退避,那黑袍堂主的氣勢就會再度拔高,此消彼長之下,恐怕到時候冉閔就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了!
長刀遞出,冉閔沒有取黑袍堂主的頭頸,而是劈向把握最大的胸腹之間,由此已然可見冉閔對自己的刀法完全失去了信心!
刀勢一出,冉閔就看見那黑袍堂主白板一般的面孔上浮現出冷笑,隨後冉閔眼前閃耀起刀芒,手中長刀力道瞬間扭曲變化,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刀鋒朝向何處,沒等到他回過神來,左肩背後突然一疼,緊跟著耳中聽到金屬摩擦之聲!
冉閔跟黑袍堂主已然交錯了身位,此時冉閔背對冉桐,而那黑袍堂主卻是背對哈撒兄弟!
「哥,你受傷了!」
冉桐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鑽進冉閔耳朵裡。冉閔卻是沒有回頭,他當然知道自己受傷了,沒想到來自西域的鎖子甲仍舊擋不住那堂主手中的寶刀,僅僅是一個照面的功夫,鎖子甲就被對方寶刀所破,直接傷到了自己的皮肉!
看來一開始的想法是錯的!冉閔原本寄希望於衣服裡襯的鎖子甲,但由此觀之,那鎖子甲怕是靠不住,連切削都抵抗不了,就更不用說穿刺。
「好你個冉閔,竟然在衣服裡襯上鎧甲,果然是獐頭鼠目之輩,宵小之流,也好,今日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我太平道的寶刀!」黑袍堂主順手一抹刀鋒,雖然剛剛破了冉閔的鎖子甲,但那寶刀鋒刃上光華流轉,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
「呸!」冉閔重重地啐出一口唾沫,緊了緊手中的刀柄,感覺手心有些出汗了,「來呀,我倒要看看,你們太平道究竟有何能力,竟然敢以一教之力,妄圖奪得天下,若是就你這樣幾分功夫,我看怕是沒有機會的!」
冉閔此話顯得極其難聽,那黑袍堂主發出一聲冷哼,右手手腕一翻,寶刀鋒銳帶著嘀音,奪向冉閔面門,而刀鋒晃動,卻又像是後手變招無數,一時間,冉閔眼中好像出現了層層疊得的刀影光芒,讓他渾不知該往什麼地方抵擋。辯不明白那堂主刀勢,冉閔更是不敢貿然出刀,萬一留出空檔讓給了那黑袍堂主以可趁之機,被其一刀貫穿胸腹,豈非是冤枉了?
然而留給冉閔後退的空間卻不大!
這個黑袍堂主功夫雖然高明,但始終還是凡人,天氣寒冷加上朔風凌冽,他所選的這個地方本就是一個山壁凹陷形成的路邊平台,一開始跟冉桐盤坐的地方頭上乃是積攢而起的厚厚雪層,雪層如同帽簷,遮蔽住兩人頭頂的天空,方才能避風遮雪。所以冉閔沒法繼續後退,因為再有兩步的距離,他的脊背就會撞在那山壁之上。
或許是冉閔此時的窘境已然落入那黑袍堂主的眼中,故而此時那黑袍堂主臉色雖沒有變化,但眼神裡已然蘊含了一絲竊喜。
那一絲淡而不易察的竊喜並沒有逃過冉閔的雙眼,當他距離山壁不過一步之遙時,雙腳一定,站了下來。面對黑袍堂主劈過來的刀鋒,冉閔毅然舉起了戰刀。他仍舊看不清楚那紛繁複雜的刀勢,但他卻毫不猶豫的放棄了防守,雙手緊握刀柄,高高舉起,向那黑袍堂主頭頂狠狠劈了下去!
「嘿!」
舌綻雷音,冉閔在爆發出如此一聲大吼的同時,劈下的戰刀也如同閃電般落向那黑袍堂主的額頭,因為他力量大,自然刀勢也是極快,那黑袍堂主雖然及時閃避,然而原本變化多端的一招,卻也因為冉閔的這拚死一擊而落空!
「嚓!」
冉閔刀鋒險險劈在雪地上,卻感覺自己右肋一疼,雖然眼神沒能跟上,但他卻知道,那應該是黑袍堂主順勢所為!
痛過了之後是麻木!鎖子甲擋不住那堂主的寶刀,冉閔沒有低頭,卻能聽見傷口沁出的鮮血滴落在雪地上的聲音,那「啪、啪」的聲音並不連續,所以冉閔不用去管,想來傷勢應該不重。
「有點膽子!」
黑袍堂主就站在冉閔五步之外,剛剛他那一個滑步,竟然滑出了五步之遙,僅憑這一手,冉閔就自歎弗如!
「我以為你只有在我刀勢下疲於奔命而亡,沒想到你還有這種覺悟,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或許你這種拚命之舉可以讓你活的久一點,卻無法改變你最終敗亡的下場!」
「是麼?」
冉閔兩眼直直望著那堂主手中仍舊光亮的戰刀,右手微微抖動,他感覺那些從掌心裡滲出來的汗水已經沁透了刀柄上的材質,然而讓他心中好奇的是,也不知道這戰刀刀柄用的是何材料,盡然在這種情況仍舊不會滑手。
「你再來試試好了!」冉閔一邊冷言應對,一邊將刀柄交在雙手當中,刀尖在冉閔手腕的力道下,緩緩揚起,正好迎著那快要沉入地平線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