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家堡裡,當管中月聽完木雲和管令傑兩人的敘述之後,臉上頓時變了顏色,尤其是當她聽管令傑說,以石塗的性格,有可能會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回那些漢人性命時,管中月也慌了神:「走,我們找爺爺去!」
「竟然還有此事?」
管寧熙白眉深皺,一雙渾濁的老眼掃過管令傑,又瞟過木雲,最後落在姜波身上,「快,先去把石塗給我看好了,不能讓他擅自離開,少游,此事只有你才能幫忙,速去!」
這個節骨眼上,姜波豈會猶豫,點頭轉身離開。
「阿爺,那石宣真是好狠辣的心!幾千的老弱婦孺,他說抓就抓了,說殺,就要殺,這,這可如何是好啊!」管中月一雙眼睛燒的通紅,恐怕不僅僅是為了那些漢人擔心,更重要的是因為涉及到冉閔,這才焦急萬分。
管寧熙一邊安慰著自家閨女兒,一面心中也在歎氣,眼看著成功從密雲山裡將石塗救回來,怎麼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情,若是那冉家熬不過這一關,他這些日子的苦心豈不又是白費了?石塗剛剛在管家堡裡大刀闊斧的弄了一回,人心還沒有回穩,若是讓剛剛才成為管寧熙口中「天兵天將」的石塗等人,變成了後趙王朝的階下囚,不知會對整個管家堡的民心造成何等的衝擊!管寧熙心中煩惱,卻有不敢在管中月面前表露分毫,只得輕聲安慰管中月,「月月放心,不會有事兒的,那個冉閔,狡猾的很,連爺爺這樣的老狐狸,都把你陪給他了,這世上還有誰能讓他吃了虧不成?石塗是他大哥,他豈會讓石塗自投羅網,放心,一定不會出事兒的!」
「阿爺你說什麼呢,什麼把我陪給他了!明明就是我把他招進咱們管家的好不好,是我有眼光!」說起自己心上人,管中月平常時候不管多麼有男子氣概,此時也顯出女兒家的嬌羞來,就不知道當顧小雅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又該怎麼去面對了。
姜波動作倒是很快,幾乎是沒有一刻耽擱,就衝進了撼山軍軍營。在這裡姜波有他自己的房間,倒是沒人阻攔他。
看到石塗的人,姜波是暗暗鬆了一口氣,只是他向來內斂,粉面上看不出絲毫情緒變化,仍舊是一幅笑吟吟的模樣,對石塗道:「哎呀,看到石將軍在,那就真是太好了,堡主請石將軍去議事呢,石將軍,您要是這會兒得空,最好現在就走吧。」
「哦?」石塗原本是面向窗戶,背對著大門,聽姜波這麼一說,石塗轉過身來,兩眼若有所思地望著姜波。從石塗的眼神中,姜波總覺自己好像透明了一般,心思都被石塗給看透了。
「堡主找我,那就走吧,我正好有空!」
沒想到石塗這麼配合,姜波的心中再次一鬆。兩人走在路上,開始始終是沉默,快要到管寧熙的房間時,石塗突然停下腳步。
為了預防石塗在路上玩什麼花樣,姜波一直是小心翼翼地跟在石塗身後,所以石塗這一停,姜波也跟著停下蓮步,「咦,石將軍,怎麼不走了?」
「沒什麼,少游兄,你說,管堡主找我,究竟是什麼事情呢?」石塗緩緩轉身,望著姜波。
「額,這個我真是不知道啊,唔,或許是跟張家的事情有關,石將軍您想啊,這張家本是堡中大家族,一旦被連根拔起,堡裡一些個重要的位置就空了出來。說起來吧,堡主年事已高,也要為他身後事做點打算,左右大家都不是外人,等到你們兩家正式結為親家,到時候管家堡還不是要您和冉閔來管理,與其讓你們到時候手忙腳亂,或許堡主是想讓你早日介入塢堡的管理,一步步的熟悉那些程序吧!」
姜波這話算是說的滴水不漏,合情合理。然而,石塗臉上的表情並沒有絲毫變化,仍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我看不是!」
「哦?石將軍,我這也是猜測而已,具體是什麼事情,還是需要您親自去跟堡主他老人家談了之後,才能知曉!」
饒是姜波自認足智多謀,但他的那些心機算計,在石塗這個一向老實,直來直去的人面前,卻好像是沒有半點的用處。正所謂天才怕傻子,像姜波這種人,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石塗這種直腸子、認死理的人,相反,若真是個同樣喜歡玩弄心機的人,姜波絕對能夠從容應對,將其玩弄於股掌之上。
「也好,不過少游兄,就在昨天,我聽到一個傳聞。」
石塗重新邁開步伐,卻沒有停止說話。
「不知石將軍聽到了什麼有趣的傳聞,不妨說來讓少游我長點見識。」
「我聽說,塢堡此去二十里,死了一群人,男女老少無一倖免,攜帶的財物被搶劫的一乾二淨!」石塗的聲調陡然轉冷,而跟著亦步亦趨的姜波,步伐雖然沉穩,但腳掌卻有一絲顫抖,「啊!死的可是我們同胞?」
「不僅僅是同胞,前些日子,少游兄還經常跟他們見面呢!」石塗聲調中的冷意更盛,腳步也是愈加的緩慢,「那張家一族,在這北地裡經營多年,後來雖然併入管家堡,其實財物眾多,也不知是哪些心狠手辣的人,知道他們攜帶了大量的財物,搶劫也就罷了,居然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少游兄,你說如此窮凶極惡之人,若是有朝一日落入我的手中,我該怎樣來對付他呢?」
「連孩子都沒有放過麼?唉,石將軍啊,這事兒若是發生在別人家身上,不說石將軍您了,就是我也不會放過那兇手的!不過張家麼,怎麼說呢,有因必有果,要不是他們家長輩花花腸子太多,後輩又豈會遭此大難,一飲一琢皆有天定,我看啊,肯定是老天爺都瞧不過張家人的所作所為,才會假借胡人馬賊的手,來收了張家一姓!」
姜波的回答,明顯讓石塗有些意外,他微微一挫腳步,好似還想說什麼,隨後卻又長長一聲歎息,道:「罷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張家的事情,堡主此時可在裡面?」
兩人說著說著,已然到了管寧熙房門口。
「正在等著石將軍呢,我就不進去了,石將軍請便!」
等石塗敲門進去後,姜波站在大門口,一雙鳳眼中卻是流露出濃濃的警惕神采,只見他雙唇微微翕動,卻是在低聲的自言自語:「此時如此隱秘,石塗究竟從何而知,那張家人屍體都藏在山坳當中,冰天雪地的,若不是專門去找,豈會被人發現?說來也怪了,外面的狼群怎麼就沒有去動張家人的屍體,若是被群狼吞噬,倒也不會留下太多線索了!石塗啊石塗,希望你不要多管閒事,否則,你冉家上下的日子,恐怕就好不起來了!」
房間裡只有管寧熙一個人。
讓石塗坐下,管寧熙臉上帶著笑容,「石塗啊,我也不瞞你說,那管令傑和木雲終究還是我管家堡出去的子弟,有些事情,他們是不會對我這個快要入土的老頭子隱瞞,不若我們開誠佈公的說說,你究竟是作如何打算?」
管寧熙說的如此直白,石塗也不好意思繞圈子,只能是苦笑道:「堡主,既然您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也只能實話實說,行囊我都已經收拾好了,明日一早我就出發,趕回襄國城!」
「石塗,你真的要用自己的命,卻換那些平民?」管寧熙一雙白眉重重一抖,像是臉上飄起一陣白雪。
「是的,堡主,我的命是命,平民的,那也是命,不分貴賤高低,一命換千命,石塗以為:值!」
「不!石塗,你覺得值,那是因為你有一顆公正的心!就算你想要做這筆生意,誰能保證,那石宣就是個誠信的生意人,收了你命,就一定會放了那些平民呢?若是他狠心黑心,兩邊都不肯放手,到時候,誰又來替你和那些平民報此深仇大恨?」說完此話,管寧熙聲調一高:「待君子自然以君子之道,待小人,自然要用小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