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圖澄那個老和尚並沒有找到公館裡來,不知道是不是李詩詩太高估這老和尚了。
但是對於冉閔來說,明天就是他「大喜」的日子,所以整整一天,他都待在公館裡,哪兒也沒有去。哪怕這個時代還沒有後世朱程理學那種繁文縟節,但沐浴熏香這些基本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就算冉閔不願意做,那些禮官們也不會放過他。
正月十五的凌晨,才剛剛過了子時,冉閔就被禮官們叫了起來,穿衣打扮。胡人沒有那麼複雜的禮服,實際上冉閔此時穿的禮服都是漢人禮官設計的,冉閔此時心中還這是恨透了這些禮官:弄這麼複雜幹啥?老子要去認賊作父了,你們好像挺高興?哼,且等等看,等到石虎死了之後,老子就要好好的收拾你們!
想歸想,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至少冉閔不可能現在就把這些禮官一個個的都給宰了,就算他以後當政,恐怕這些禮官也不至於就有死罪,畢竟大家都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要是這些禮官不能做好自己的工作,那就很有可能被石虎丟進獸園子裡喂老虎,這一點,冉閔還是知道的。
相比起來,石虎那邊就要隨意的多。等到寅時,「披掛」停當的冉閔就在一眾禮官的簇擁下前往皇宮大門,通過大門之後,跟已經準備好的祭祖隊伍一起,恭候皇帝陛下石虎的駕臨。
石虎還是老樣子,只是眼角的皺紋好像增加了不少,畢竟他年紀也是慢慢的大了,光是每日裡跟宮中女人的折騰,就足夠抽乾石虎的骨髓了,上萬空虛寂寞的女人,除了石虎這個男人之外,她們還敢去找誰呢?
「走吧!」
冉閔看石虎疲憊不堪的模樣,恐怕就連昨兒夜裡,可憐的石虎也沒有歇著。這個樣子的石虎算是給冉閔提了個醒,今後他要是當了皇帝,這種「損己為人」的事情可不要多做,既然已經當了皇帝,還真是沒必要弄幾百個妃子來顯擺自己的地位,真正的強大的男人幹嘛非要在床上號令天下呢?還是自己的身體要緊,女人嘛,有那麼兩三個就足夠了。
想到這裡,冉閔的思想自然而然的就跑了馬,木然地隨著人流前進,腦子裡卻是幾個女人的面容笑貌輪番交替出現。不知為何,在冉閔的識海裡,居然還有李詩詩那無比嬌媚的模樣,或許是因為這個女人留給冉閔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也有可能是冉閔男人的本能在作祟。
整個祭祖儀式泛善可陳,唯一讓冉閔有點印象的就是當石虎讓他「認祖歸宗」時,周圍那些人的眼神。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冉閔才發現石宣那雙憤怒的眼睛。
「該死!怎麼把這傢伙給忘了,看他的樣子,好像是恨不得要把老子神吞活剝了一般,慘慘慘,今日一過,老子的輩分好像就比這些傢伙矮了那麼一輩,呸!老子這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暫且忍著你們這群牲口,今日的侮辱,遲早有一日,老子是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也就是現在,冉閔終於明白為何歷史上石虎的子子孫孫都被那個冉閔殺的乾乾淨淨,若是他現在手中有一挺「火神」外帶無限子彈的話,恐怕他也會直接「突突突」把在場的所有人一個不留的幹掉——他特娘的丟人了,一個老爺們,竟然被人硬生生的換了個姓氏,典型的認賊作父,這樣的侮辱,但凡是有血性的人,都不會善罷甘休!
石虎的後代們自然是用一種「攀上高枝」的鄙夷眼神看冉閔,而那些漢人官員的眼神可就複雜多了。
是人都會有酸葡萄心理,即便臣服在石虎的暴政之下是情非得已,但已經做了婊子,就不會認為當個小妾有多丟人。大多數漢人官員此時的心情差不多如此,他們就是婊子,而冉閔,已經很幸運的成為豪客的小妾。固然在背後他們會說冉閔是個「數典忘祖」的漢奸,但在他們內心中,卻是羨慕冉閔的緊。
簡單的更名、寫入族譜、敬茶之後,冉閔搖身一變,從一個身家清白的漢家弟子,變成了後趙國的皇孫,石虎的孫子石閔。
石虎是開懷大笑,又親自賜給冉閔一柄寶刀:「咱們家的人沒啥特長,就是能砍能殺,今日賜你寶刀,來日裡多為國殺敵!」
「多謝皇爺爺賜刀!」冉閔跪下接刀,心中像是剛剛吃了一隻活小強似地難過。
他正要起身,卻被石虎阻止道:「等等,國師大人說了,你是我後趙的福將,為此,他將親自為你摸頂!」
石虎此言一出,頓時在石宣等人當中引起一陣驚呼,至於那些普通的大臣,則是連驚訝的聲音都不敢發出,個個瞪大眼睛,裡面滿滿的是驚訝和羨慕,甚至還有幾分不敢相信!
國師親自摸頂,這是何等的榮幸,要知道,就算是石虎的親身兒子也沒幾個享受過這種待遇,更不用說孫子輩了,而石閔,僅僅是個今日剛剛成為石虎乾孫子的漢人,竟然能夠勞動國師大人親自摸頂?
不論是驚訝也好,羨慕也罷,還是石虎後代的不干和憤怒,都不能阻止石虎已經出口而出的話,與此同時,滿臉湛然的佛圖澄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端著一個紫金的缽盂,不用解釋,大家也知道那缽盂裡滿滿噹噹的是無根水,也就是今年的第一場雨水,在給冉閔摸頂之前,佛圖澄會當眾用這供奉於佛前開光過的無根水淨手,然後給冉閔洗面摸頂,這就叫做「洗心革面」。
冉閔沒有從佛圖澄臉上的表情當中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來,好像李詩詩的事情壓根就沒有發生過。既然老和尚沒有當眾提起,冉閔自然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任由那老和尚在自己身上施為,直到感覺佛圖澄那只滾燙的手掌在自己頭頂順時針撫摸了九圈之後,冉閔才聽到佛圖澄號了一聲佛,整個摸頂儀式完畢。
照理說到這裡,整個祭祖儀式就算是完畢,冉閔今年還沒有資格去給祖先敬香,要待來年,算是過了考察期之後,他才能夠上香上敬祖。然而,當禮官開口宣佈祭祖儀式完畢,冉閔起身活動活動酸軟的膝蓋,準備離開的時候,石宣突然靠了過來,壓低聲音,極其狠辣地開口道:「好你個冉閔,你在襄國城裡干的那些好事,如今父皇和我都已經知道了!哼,別以為你參加了祭祖,就真是我皇族的成員了,就算你是真的皇族成員,犯了錯那也是要依律處罰,除非你能夠在一個月之內將石塗交出來,否則的話,那些士兵的家眷,就一個都別想活下去,我會稟明父皇,用最殘忍的方式將他們處死,而且不會一次全部處死,每天殺傷幾個,我要讓襄國城和全後趙國的漢人的知道,就是因為你們兄弟兩個,導致這些人慘死的,我倒要看看,經過這麼一出之後,還有沒有漢人,會聽你們兄弟兩個的籠絡!冉閔,不要把別人都當成傻子!」
「啊,太子殿下,你究竟是在說什麼?」冉閔心中雖然因為石宣的話而掀起滔天大浪,但他卻必須要表現的毫不知情,「什麼襄國城幹的好事?什麼叫出石塗來?石塗自從密雲山之後,就再沒有一點音訊回來,我正打算此間事了,去找皇爺爺討個令,出城去找石塗的蹤跡,哼,若是那慕容恪真的殺了石塗,說不得我要替石塗討還公道!」
「公道?」
石宣冷冷一笑,根本不被冉閔的做作迷惑,冷笑道:「怕是那征東將軍麻秋更想找石塗討回一個公道吧?明明知道三藏口裡有埋伏,石塗非但不報,反而高舉大番讓慕容恪放他過去,最終導致麻秋吃了個大虧,上萬的國人腦袋落地,這筆賬,都要算在石塗的身上,還有你,冉閔!」
「太子殿下,從剛才開始,冉閔這個名字已經不是我的了,我跟太子殿下一樣,姓石。」冉閔並不因為石宣的咄咄逼人而緊張,臉上神情很是鎮定。
「姓石?哈哈,你們有沒有聽到,他這個黑頭髮黑眼珠的賤種,也好意思說自己姓石?哈哈,哈哈!」石宣極其誇張的狂笑起來,對他身邊隨從的大臣們叫囂道:「看看,看看,你們漢人不總是說骨氣,骨氣麼?看看這個賤種,他身上可有骨氣?我看就是一身的軟骨頭,軟骨頭啊!」
跟在石宣身邊的,自然有漢人,聽到石宣的這些論調,一個個低下頭去,壓根不敢接話,倒是那些胡人官員,笑得前俯後仰,指著冉閔嘲弄不休。
「阿彌陀佛!」
響亮的佛號,打住了胡人張狂的笑聲,也破掉冉閔此時的尷尬境地。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不知何時,佛圖澄走近冉閔等人,應該是聽到剛才他們的交談,「石閔之名已經載入皇族族譜,太子殿下稱其為賤種,難道不是在說自己祖宗麼?」
「你!」
石宣臉上的笑容驟然凝固,面對這個佛圖澄,就算石宣再長兩個虎膽,也沒有勇氣反駁。
「哼!石閔小兒,今日算你運氣,咱們走著瞧!」
佛圖澄跳出來架樑子,石宣不悅,拂袖而去。這邊發生的一切,都落在周圍那些後趙大臣眼中,眾人紛紛猜測,這石閔,跟國師佛圖澄之間,究竟有何瓜葛?以國師的生平為人,若非是跟石閔有交情,又豈會在這祭祖大會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為石閔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