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閔聽到石塗的呼喊,想要避免石塗陷入這亂局當中,不得不出聲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接二連三受到循聲而至的攻擊,當他撥轉馬頭去阻止石塗時,一根從瀰散煙塵當中激射而出的長矛,急速向著冉閔的後心而去!
當冉閔聽到長矛破空之聲時,已然有些晚了,恐怕就算冉閔此時撲倒在馬背上,也未必就來得及躲開那近身的長矛。
然而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冉閔的後背與那矛尖當中,突然多出個人影來。
「噗嗤!」長矛扎入身體,緊跟著,冉閔就聽到重物墜地之聲,戰馬繼續前奔,等冉閔回頭時,已然看不清楚後方的情況,不知道是哪一個撼山軍的戰士,在危機關頭,用自己的身軀,替冉閔擋下這致命的一擊!
冉閔心中默默計算,好像隨他轉身抵擋燕國鐵騎的人在大石墜下的時候,就已經所剩無幾。想到這裡,冉閔不由得身子一抖,暗道:「是杜雷,不,不可能!」
撼山軍的士兵跟冉閔關係固然好,但是跟杜雷相比,又有所不及,畢竟杜雷是冉閔的隨從,一個已經相伴三年的隨從!
「二弟!」
石塗的身影終於漸漸清晰,冉閔知道自己總算是衝出了煙塵瀰漫的區域,「大哥,你過來幹什麼,還不去組織戰士們繼續進攻!我不知道大石頭能不能將通道完全堵死,只有盡快將前面的鮮卑人幹掉,我們才有時間逃出生天!」冉閔一邊說著,一邊沖兩側山崖上揮動手臂,當他看見兩邊的撼山軍和花帽子營士兵都已經注意到他的動靜時,就大聲吼道:「配合我們,一起幹掉前面的燕狗,不要留守,盡情的殺!」
「盡情的殺!」
「盡情的殺!」
或許是大石墜下,通道裡的地理環境發生了變化,此時冉閔的大吼,居然奇異的出現了回音,好似就連整個密雲山,都在呼應著冉閔的要求:盡情的殺啊!
得到冉閔命令,又成功的將大石頭弄下山崖,兩邊的撼山軍們發出震天的呼聲,沿著陡峭的山崖,向著弓騎兵所在的位置出發,他們在高高的山崖上,哪怕就是朝下面砸石頭,能夠造成的傷害,也是極度客觀的,更重要的是,這種地理位置的落差,會造成交戰雙方心裡上的落差,導致那些燕國士兵的士氣是一降再降!
冉閔將石塗催走,自己卻留在原地,靜待著煙塵逐漸散去。
一袋煙的功夫,煙塵終於逐漸散開,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的通道請完整的展現在冉閔眼前。
那原本暢通的幾丈寬的通道,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碎石,從山崖上跌落的巨石,斜斜的耷拉在通道壁上,在巨石泥土之下,隱約可見人馬慘屍,靠近冉閔這一面,還有幾個燕兵,在試圖營救一些未死的戰友!
剛剛就是這些燕兵在偷襲自己,還殺死了杜雷!
冉閔心中仇恨翻滾,解開鐵胎弓,正好馬背上還有一囊狼牙追風箭,「崩崩崩」幾聲弦動聲起,那幾個燕兵,應聲倒地。
「杜雷,杜雷你在哪裡?」冉閔放慢馬速,眼神頻頻掃過地面上的屍體,然而一直快要接近大石,卻未能夠看見杜雷的屍體,「奇怪,剛剛替我擋了那一槍的,難道不是杜雷?」
「咳咳,咳咳!」
正當冉閔心中奇怪時,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在身邊響起,那聲音,冉閔熟悉的很,不是杜雷還能是誰?
「你沒死?」
「咳咳,少爺,我沒死啊,剛剛有個燕兵想偷襲我,被我一腳踹飛出去,結果用力過猛,自己也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跌的暈過去了!」
「啊?」
看著滿面塵灰的杜雷,冉閔心中暗道自己命大,機緣巧合之下,必然是那個被杜雷無意中踹飛的敵兵,替自己擋住了他同袍扔出的長矛!
這就是命啊!
看到杜雷安然無恙,冉閔正想仰面長笑,眼光轉動,突然間,他整個人停滯不動了!
「少爺,唉,少爺,給我牽一匹戰馬過來行不?」杜雷躺在地面上哀嚎,冉閔沒有理由聽不見,但卻立於馬背之上一動不動,他兩眼發直的望著大石處,臉上的神情分明已經停滯!
「怎麼可能呢!」
那山崖上掉落的大石頭的確很大,一開始冉閔還擔心這塊石頭不足以阻斷整個通道,但現在,他開始埋怨這塊石頭太大了!因為太大,所以石頭沒有完全落在地面上,一頭頂住了山崖的牆壁,卻是在石頭於山壁之間,留出了一條足以讓兩騎並肩而過的通道!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冉閔之所以突然身形凝滯,就是因為他透過那通道,正好跟一個燕騎的眼神對上,雙方都注意到了這條通道,而很明顯的是,那燕騎的距離更近,只要雙腿一夾,那戰馬就能穿過通道,出現在冉閔面前!
「不!」
心中有若火燒,冉閔禁不住想:難道是天要滅我不成,竟然會留下如此大的一個縫隙!
那縫隙,足以讓雙騎衝出,以冉閔現在的狀態,恐怕擋不住幾下攻擊,而石塗等人此時正在山道的另外一頭酣戰,哪裡又能及時趕回?只要讓鮮卑鐵騎衝過來十幾個佔據灘頭陣地,後面的騎兵就能源源不絕,到時候,今天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拼了!」冉閔一咬牙,抽出腰間戰刀,他已經無力再揮動連鉤戟,只能憑借這把普通的戰刀,來跟鮮卑人做最後的拚搏!
杜雷也感覺到氣氛的變化,強撐著身體走到冉閔身邊,順著冉閔的視線望去,頓時,他的身體也變得僵直,舉動艱難。
「將…將主,這……」
「杜雷,你先走吧,他們一次只能出來兩個,我頂得住!」
冉閔說這話的時候,握刀的右手卻是在一陣陣的顫抖,而這本不起眼的顫抖,傳遞到刀身之上,便化成了一串金戈鐵馬的呻吟。
「將主,我們一起走吧!」
杜雷的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了,他死死地瞪著縫隙裡,杵在雙手裡那沒有了槍頭的半截槍桿,就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武器。
鮮卑人並沒有急著衝鋒,他們同樣需要整理自己的情緒,剛剛那天降大石的場景對任何沒有準備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心靈和精神上的巨大衝擊!但冉閔知道,整理花費不了多少時間,因為那些騎兵,乃是慕容恪麾下,最精銳的一份子。
或許下一刻,那些騎兵就會抖動韁繩,策馬而出,到那個時候,冉閔和杜雷兩人,或許很快就會被這道鐵騎洪流所淹沒!
彎道那邊的喊殺聲仍舊沒有中止,慘嚎和兵刃撞擊的聲音順著緩緩回流的空氣,傳入冉閔的耳朵裡。不用回過頭去,冉閔也能通過聽覺卻還原戰場的情況:大哥石塗仍舊是奮戰在第一線,用他那舉世無雙的長矛,收奪一條又一條的性命,在石塗身邊,不離不棄的一定是石望,這個半路進入冉家的漢子,就沒有一次不是堅持到最後,一邊用長兵器混戰,一邊還能抽冷子開弓射箭,石望的不會射人先射馬,他總會在第一時間找到敵人的將領,然後一箭奪命!
山崖上,撼山軍和花帽子營的士兵們利用各種手段來殺傷敵人,利箭弩矢,圓木礌石,凡是能夠往下丟,有刃口或者是有重量的東西,都成了他們趁手的武器。在這上下夾攻當中,那些鮮卑士兵唯有一路後退,他們不敢轉身逃跑,只能像是利刃下的大蒜,被一層一層的剝下來,不管他們怎麼退,冉閔相信,這些人都絕對無法逃脫死亡的命運!
然而自己呢?冉閔定睛再看,那巨石於山壁之間的縫隙當中,已然擠滿了鮮卑鐵騎,或許下一刻,這些鮮卑鐵騎就會如潮水一般噴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