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深,草木叢叢。
進入中原大地的匈奴人雖然在石虎的要求下開始過上農耕的生活,但是對於耕種,這些匈奴人並不是特別的擅長,所以即便是冉閔眼前這個村莊已然有幾年的歷史,村莊周圍開墾出來的良田卻並不多,反倒是冉閔等人現在所處的密林當中,滿地都是牲畜糞便,可見這些匈奴人仍舊是以畜牧為主,耕種為輔。
「好好的留在草原上放羊不是很好,為什麼非要來我神州大地掀起血雨腥風?」
冉閔心中閃過一絲憤恨,兩眼死死地盯著那村子。
村子上空的炊煙已然接近斷絕,想必那些匈奴人已經在享受晚餐或者是晚餐後的愜意。按照黑大等人查探的情形,這個匈奴人村莊裡,平常時候放養牲口是由孩子完成,而耕種田地的工作基本上是女人在干,男人要麼整天游手好閒,要麼就是一群群出村圍獵。
圍獵本不是什麼壞事,可壞就壞在石虎定下的規矩——漢人不如禽獸,圍獵禽獸可能會受到後趙**隊的責罰,但是圍獵漢人,卻是合法的!
所以但凡這些男人出去圍獵回來,往往馬背上駝的不是鱗羽走獸,而是糧食財物,黑大曾經好幾次看見那些匈奴人擦著塢堡旁邊經過,身上還是鮮血淋淋,不用說,那些都是漢人的血!
「管令傑,作戰計劃都記住了?」
「卑職牢記在心!」
管令傑貓著腰來到冉閔身邊,在他身後,是整整齊齊,全副武裝的撼山軍。
冉閔同樣是全副武裝,他穿起了西域鎖子甲,背著鐵胎弓,雙手各持一把長刀,卻是沒有帶他的連鉤戟——步戰,連鉤戟的長度實在是有些不方便。
「開始進攻!」
帶隊第一個跳出密林,冉閔拉開雙刀,邁著快捷的步伐,率先衝向村落,而緊隨其後的管令傑等撼山軍則是三人一排,左右戰士持刀,中間那名撼山軍,手中沒有拿武器,腰上卻滿掛著瓶子。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戰鬥和損失,冉閔並沒有大聲疾呼,而是要求所有人保持安靜,像是一群遊走在暮色當中的陰影般,逐漸靠攏那匈奴村莊。
或許是常年的安定已經讓這個村落的匈奴人失去了警惕心,直至冉閔靠近村子矮牆,想像當中的警報聲都沒有響起。
「上!」
冉閔一腳蹬在矮牆上,根本不需雙手協助,便如狸貓一般上了牆頭,他快速的左右一晃頭,就看見早已在牆下排成一行的撼山軍,整整齊齊的翻上了牆頭。
「動手!」
機不可失,時不可待,趁著匈奴人沒有反應,冉閔縱身落地,剛要準備行動,突然,一連串的犬吠聲,頓時將整個村子驚動了!
「失算!」
冉閔心中暗罵自己居然忘記了看家狗,沒有準備對付這些利牙畜生的手段,正懊悔間,一條碩大的身影從屋舍牆角暗處,突然撲了過來。
手起刀落,一刀兩斷!
掃了眼變成兩截落在地上的犬屍,冉閔兩眼微瞇,對身後士兵道:「放火!」
站在原地,冉閔看到撼山軍戰士三人一組,像是水滴一般融進村落的屋舍之間,幾乎是眨眼的功夫,最靠近冉閔的幾間屋子頂上,騰地一下冒出火頭來,在夜風中瞬間沖天。
「好厲害的引火丹!」
冉閔心中暗讚那姜波私人贈品,同時,他也看到從起火的房屋當中,湧出來大量的匈奴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這些匈奴人臉上滿是憤怒,當看見冉閔等全副武裝的漢人之後,匈奴人骨子裡那種暴虐的性子頓時激發出來,一個個返身回屋去操兵器,也不顧屋頭上正火頭沖天。
冉閔看到撼山軍戰士還在忙著放火,他冷冷一笑,將鐵胎弓摘了下來,抓出箭囊當中那些普通狼牙箭,撥動弓弦,居然以單人之力,形成一片扇形箭幕。
「嗖嗖嗖!」
箭矢連連,中箭的匈奴人慘嚎倒地,急速射中,冉閔也無暇去顧忌目標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凡是企圖衝過來的人影,無一例外,中箭倒地。
一囊箭空,悍不畏死的匈奴人仍舊前仆後繼的向著冉閔而來,此時天色轉暗,但大半個村子的房舍已經被點燃,沖天的火頭將附近的天空映紅,冉閔已經緩緩退至村子那低矮土牆,脊背貼了上去,鋒利的雙刀緊握手中。
「來呀,來殺我呀!」
看著眼前半弧形圍攏的匈奴人,手中提著短刀菜刀甚至是斧頭犁耙,冉閔的心中暗暗冷笑,他絲毫不畏懼這些半農半匪的匈奴人,相反,若是這些匈奴人老實的像是一隻隻兔子,冉閔反而沒有大開殺戒的理由了!
「噗嗤!」
第一個人影衝了過來,冉閔毫不猶豫地將右手長刀送進人影胸膛,一股熱血順著血槽噴濺而出,冉閔本能的一歪腦袋,濃燥的腥味撲鼻,順著刀刃滑過來的,是一張死不瞑目的老臉!
冉閔沒有干踹屍體浪費力氣的傻事,他只是橫跨一步,順手抽刀,任由那屍體撲倒在自己腳邊,如同是匍匐在一個帝王的威嚴下。
又一個人影衝過來,長長的犁耙拍向冉閔的面門,雖然沒有鋒銳破空之聲,但速度不慢且頗有章法。
冉閔定睛一瞧,這使犁耙的,居然是個壯碩的中年匈奴人,面生橫肉,兩眼中殺氣盈然,絕非普通莊稼漢子,恐怕是沒時間找武器,所以才會操著犁耙就出來了。
「活該你倒霉!」
冉閔心中發出冷笑,右手刀橫檔犁耙,左手刀閃電一般送出!
那匈奴人竟根本沒有注意到冉閔左手當中還有一把長刀,或者正如冉閔的判斷,這些匈奴人多少有些夜盲症,那匈奴人居然毫無反應的仍由冉閔將長刀送入腹中,才發出一聲慘嚎!
「啊~」
淒厲的嚎叫聲沖天而起,冉閔看那匈奴人居然猶有餘力掙扎,便將左手轉動,鋒利的長刀在匈奴人腹腔裡迴旋,瞬間就將腸子絞的七零八落,等到冉閔抖手拔出刀子,就聽得「啪嗒」一聲,一團東西從那匈奴人傷口中墜落地面,而剛剛還整掙扎的匈奴男人,終於沒了聲息。
連續兩人戰死並沒有起到阻嚇的作用,當冉閔抽出刀子之後,就看到更多的人影衝過來,又高有低,有壯有瘦!
「殺!」
低聲發出怒吼,冉閔雙刀上下飛舞,而他的腳步始終是左右挪動,保持脊背緊緊地貼著矮牆。
一個又一個的匈奴人倒在冉閔的雙刀之下,無論是獵刀、柴刀還是棍棒、犁耙,無論是胳膊大腿還是蠻腰頸脖,只要落入冉閔的刀光當中,幾乎都無法逃過變成兩截的命運,不到幾個呼吸的時間,這一截矮牆之前,就鋪滿了匈奴人的屍體,那血腥味在逐漸變得嗆人,混合著茅草木料燃燒後的煙霧,更是讓人難以呼吸。
空氣在變得炙熱,冉閔的眼神也是如此,就在剛剛,一個看上去不到十三歲的匈奴少年,短短的匕首還未曾來得及靠近冉閔,腦袋就在長刀下衝天而起!
不是人殺我,就是我殺人!
不是我殺人,就是人殺我!
冉閔此刻的心境早已經麻木,他只知道揮刀攻擊任何一個企圖靠近他的人影,不論男女老少!
血,黃土已經無法再承受,開始蔓延,向那燃燒的房舍而去。
「跪地者不殺!」
「投降者不殺!」
「跪地者不殺!」
「投降者不殺!」
就在冉閔以為眼前的殺戮將會無窮無盡的時候,整個村落,幾乎同時響起撼山軍戰士的聲音!
讓胡人投降的聲音,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發自漢人的胸膛,而今,謙弱的漢民族,終於等來這破冰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