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胡人盡相欺，終有雪恨時（二）
「難道我們漢人，現在連穿衣服的資格都沒有了？豈不是等同那些飛禽走獸？」
冉閔滿臉的慍怒，而黑大的回答，更是如同火上澆油：「豈止是等同飛禽走獸？少爺，你剛剛不是說起那個匈奴村落麼？沒錯，那個村落上下三百七十三口人，都是我下命令殺的！殺這些匈奴人的過程當中，沒有一個兄弟手軟，沒有一個！」
「為什麼？」
到現在，冉閔終於相信，黑大他們屠村，絕對不是因為他們嗜殺，個中必有隱情。
「大概在一個月之前……」
放下門簾，黑大開始緩緩向冉閔講述事情的經過。
其實經過很簡單，在一個月之前，有個漢人逃難經過黑大所在的塢堡，被黑大救了。此人身上多處受傷，大腿上、背上好些個地方的肉都不見了。等此人清醒之後，黑大反覆詢問，才知道他是從一個匈奴人村莊當中逃出來的，也算他命大，在荒野中孤身跑了上百里路，如果不是遠遠看到塢堡上空有炊煙，恐怕他都沒有堅持下去的毅力了。
而那個匈奴人聚居的村莊裡，還關押著大量的漢人。
這個匈奴人村莊不知道從何養成的習慣，居然將漢人當成家畜那樣圈養起來，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殺一個漢人來吃，已經不知道多少漢人，被他們全村老小吃進肚子裡了！
聽到如此慘況，黑大等人立即著手，要去營救那些仍舊被圈養起來的漢人。
因為沒有精確的位置，黑大率領著五十多個戰士，繞著襄國城轉了好久，終於才找到了那個匈奴人村莊，經過幾番試探之後，他們確認了就是這個村莊在圈養漢人為食。讓黑大等人為難的是，或許因為匈奴人自己也知道吃人是件天怨人怒之事，故而這個村莊裡居然有相當強度的武裝力量，如果要強攻，必然會造成一定的損傷。
經過大家合計之後，黑大還是選擇了進攻。一番血戰，黑大手下有兩人戰死，多人受傷。在村落中央的大屋子裡，黑大找到了一群被關押起來的漢人。這些漢人都沒有穿衣服，渾身赤條條的就那麼呆滯的生活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男女分開，男性大多被挑斷了腳筋，而女性雖然肢體完整，受的折磨卻遠遠超過男性。
就是這樣一個場景，深深的震撼了黑大等人，一些戰士開始不受控制的殺戮那些匈奴人，事已至此，同樣憤怒的黑大乾脆下達了屠村的命令！
一瞬間，整個匈奴村落陷入刀光劍影，沒有一個匈奴人能夠逃出升天，而讓黑大等人驚奇的是，也沒有一個匈奴人出口求饒！人殺了，村子燒了，然而當那些漢人被救出來之後，黑大才發現，這些人很多都已經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讓他們站就站，坐就坐，毫無自主意識，無奈之下，黑大只能讓每個戰士帶上一個漢人，離開了那個村莊。
「少爺！屠村的命令，是我下的，如果你要責罰，我願意承受！」
黑大髒兮兮的臉上還有濃濃的憤怒，他的雙眼當中還有淚光，然而他的神情卻無比的堅定，很顯然，黑大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換成任何一個還有血性的男人，在那樣的情形下，都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黑大，你做的很好！就算當時是我在那裡，也不可能比你做的更好了！殺，該殺！殺的好！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我們漢人，是個有著悠久歷史文明的民族！如果我知道那個村落裡的匈奴人，幹出如此人神共憤的事情來，我也會殺，而且，我會把他們的頭顱擺在村子門口，用以警示那些胡人：我們漢人，也是會殺人的！」
「少爺！」
冉閔和黑大兩人再次緊緊擁抱在一起，這一次，冉閔心中再無任何隔閡。
「我來找你，可是要帶你的人頭回去啊！」
在一起吃過飯之後，冉閔跟黑大重新坐下來聊天。冉閔很輕鬆的將自己出來尋找馬賊的緣由說出來，雖然黑大只是點頭微笑，但是幾個黑大的手下，臉上神情卻緊張起來。
「你們幹啥呢？想啥呢？這是我家少爺！知道不，我家少爺就是你們的少爺，難道你們認為少爺會真的要了俺黑大的腦袋？滾蛋！個個都是豬腦袋，昌黎大戰你們聽說過沒有？是誰砍了鮮卑人三千多顆腦袋，又是誰的戰馬上栓著鮮卑皇族慕容熙的頭顱？就是俺家少爺，明白了？少爺是個英雄，大英雄！」
黑大這一番怒吼，倒是讓幾個緊張的手下喏喏後退，臉上帶著訕笑，口中連呼「少爺英勇。」
冉閔自然不會因此而生氣，他笑道：「為了我冉家不被滿門抄斬，為了我大哥石塗可以戴罪立功，你們這一夥『馬賊』，是必須要被消滅的，黑大的『腦袋』我也是要提回去的，怎麼樣，大家想想辦法？想不出來，黑大，我就真只有要了你的腦袋了！」
現在誰都看出冉閔是在半開玩笑，半說正事兒。
要讓馬賊「消失」並不難，反正黑大他們本來就不是真正的馬賊，只是在找尋那個匈奴人村莊的過程當中，順手洗劫了一些胡人村落，感覺上像馬賊。黑大原本的計劃就是返回塢堡，即使不被冉閔找到，這馬賊也會就此失蹤。
眼下的關鍵問題是，襄國城裡，有沒有人見過黑大真正的模樣，也就是說，當冉閔提個腦袋回去之後，會不會被人識破？
有沒有人記得自己的模樣，黑大不敢保證。畢竟他是被逼上梁山的，很多東西都沒有基礎，比如，打劫的時候應該蒙面。
冉閔想了想，道：「黑大，你慣常用的，是啥兵刃啊？」
「嘿嘿，少爺，俺自打逃出來之後，都是撿石頭保命，所以後來習慣了，用一對大錘！」
黑大的大錘，還真是簡陋不堪，分明就是兩坨生鐵長了根尾巴，粗狂是粗狂，但無論重量、形狀、工藝，都難以入冉閔之眼，看的冉閔不住搖頭，「算了，你這對大錘，咳咳，算是大錘吧，就送給我了。這兵荒馬亂的，亂葬崗上到處都是人頭，借一個不難，這對大錘，一併送回去，也能交差了！」
冉閔考慮的沒錯，畢竟亂軍陣中，又有幾人會去細細分辨敵方將領的長相？往往只會注意到那將領用的兵刃，況且，黑大這對大錘極具特色，很容易被人記住，冉閔只需要用顆頭顱，配上這對大錘，就算是證實了黑大的身份，就算有人責難，也不容易挑出毛病來。
說完這事兒，冉閔又問黑大塢堡的情況。
就目前來說，黑大的塢堡裡大概有漢人五百多，其中婦孺佔大部分，能上馬作戰的男性數量很少，不超過一百五十人，這次出來，黑大就帶走了三分之一還要多的武裝力量。
這樣的實力，冉閔聽的搖頭。畢竟此乃亂世，就靠這點點兵力，黑大他們那個塢堡，恐怕也堅持不了多長的時間，哪怕是一支最弱小的胡人軍隊，都可以輕易的消滅他們。
「黑大，你怎麼想？難道就守著那樣一個塢堡？還是有其他的打算？」
冉閔的問題，引來黑大訕訕一笑：「俺沒啥想法。當初找到那個塢堡是運氣，俺心裡一直還是想著少爺的，本想等到俺手中有幾百人馬的時候，就來找少爺你，可誰知道，那些婆娘孩子越來越多，俺想要脫身都不成了。」
「這就是一個上位者的無奈啊！」冉閔理解地拍著黑大肩膀，「當發展到一定的程度時，哪怕你不想再往前走都不行，因為你下面有一大群靠你吃飯的人，就算你不想走，他們也會推著你，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