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塗受管寧熙的邀請,站在管家堡最高的瞭望樓上,清楚地看完了黑龍騎突襲燕營始末。
「賢侄啊,你現在知道了?為什麼我始終遺憾,月月她,就不是個男兒呢?心軟,還是太心軟了!女人家成不得大事,賢侄覺得然否?」
當看到管中月僅僅是帶著黑龍騎衝過燕營,放了一把火就跑回來之後,管寧熙不住地搖頭,「若是換成你來統領,此戰能夠幾多戰果?」
石塗沉吟片刻,面色鎮定道:「若是我取管小姐而代之,可滅一千燕騎。」
「好!」管寧熙擊掌而道。
「然,三百黑龍騎十不存一……」石塗並沒有因為管寧熙的叫好而高興,只是平靜地述說:「若是換成我弟閔來率領,燕騎至少可以滅一半,黑龍騎則十留四五。」
「你弟弟?閔?怎麼可能呢,賢侄,你今年不過十八,你弟弟,怕是還沒有馬背高吧?」管寧熙皺起眉頭,不敢相信石塗的話。其實石塗不過十七歲,哪裡來的十八,倒是冉閔的身高,完全不在管寧熙的想像之內,在聽石塗說冉閔身高居然已經不輸他時,管寧熙一雙老眼瞪得有鴿蛋那麼大,連聲追問石塗,那冉閔是否是個萬人敵?
要說個體戰鬥力,石塗覺得自己還是在冉閔之上,但惟獨臨戰時的那種急智,還有催發戰士們士氣的本事,石塗自覺是不如冉閔的。有時候,戰爭拼的不僅僅是數字,更是士氣的抗衡,三百黑龍騎若是能夠跟冉閔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堅定關係,想想昌黎大戰當中冉閔身邊的一百步卒,就能估算這三百精銳黑龍騎,究竟能夠發揮出多麼巨大的戰鬥力。
石塗只是簡單的述說,卻已經把冉閔這個名字,深深的刻入管寧熙的腦海裡。管寧熙此時開始期待,有朝一日能夠真正見識見識石塗口中的冉閔!
管中月並不知道整個作戰過程已經盡落堡牆上兩人眼底,她心中多少有些竊喜。
然而黑龍騎終究不是天兵天將,哪怕沒有跟燕騎發生正面慘烈戰爭,仍舊有五騎落馬,死活不知。
衝進管家堡,管中月一清點人數,頓時兩眼通紅,跳上戰馬就要出擊。
她週遭的黑龍騎士兵自然不肯,阻住去路。管中月大小姐脾氣爆發,抬手就要抖馬鞭子抽人,卻是被一雙大手,將她半空中馬鞭抓住。
「誰敢阻我?」
「某乃石塗!管小姐,此時再去,與送死無疑。就算你不怕死,總不能帶著兄弟們白白去送死,管小姐,請你清醒點!」
「他們都是我管家弟子!」
管中月憋著勁想要收回馬鞭,無奈石塗力氣實在是太大,讓她徒勞無功。
「這裡都是管家弟子!」石塗回了管中月一句,隨後將她馬鞭奪了下來,轉身而走。
經過石塗這麼一阻,管中月總算是清醒過來,她一回頭,正好對上自己爺爺的眼神,頓時,這個一直自視甚高的女子,居然流淌出眼淚來。
「乖,回去歇息吧。這是戰場,哪有不犧牲的,只要能夠保住管家堡,讓更多的漢人活下去,再多的犧牲,那也是值得的。」管寧熙輕輕拍打著管中月的肩背,出言安慰。
其實此番黑龍騎出擊,並非沒有成效,至少大大延遲了慕容恪進攻的時機,同時也對燕軍造成了極大的物資損失。戰場上的事情,分秒必爭,誰敢保證,下一秒就不會出現轉機?
慕容恪留下的一千士兵,在調整之後,緩緩散開,佔據的範圍基本上已經延伸到整個管家堡的正面部分,只要黑龍騎不出擊,石塗身邊的一千步卒,沒有挑釁這些騎兵的資本,戰事,好像一下子陷入僵局。
誰都知道,慕容恪是走了,但他不會把這些鐵騎丟在這裡不管,或許等到慕容恪返回來的時候,就是管家堡陷入戰火的一刻。
冉閔並不知道在管家堡發生的一切。他單人孤騎,從襄國城出發,盡量將速度控制在戰馬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終於在第二天凌晨,趕到了管家堡附近。
他不得不停下,因為首先出現在他視線當中的,不是管家堡,而是一群燕國騎兵。
「慕容恪?他真的來了!」
冉閔連忙拉住韁繩,警惕的觀察起燕兵的情況。
在堡外饒了一個大圈子,冉閔發現整個管家堡正面都已經被慕容恪騎兵包圍,然而讓冉閔奇怪的有兩點:一是包圍圈中央,有塊焚燒過的痕跡;二就是騎兵的數量,遠遠不到兩三千人那麼多。
「這慕容恪的其他人馬,究竟去了哪裡?」
一千戰騎撒在管家堡門外,跟在大方桌上倒一碗豌豆差不多,冉閔並不擔心,他擔心的是沒有在這裡的騎兵。經過一番觀察,他甚至都沒有發現慕容恪的影子,也就是說,慕容恪現在應該在某個地方,忙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不管他在忙什麼,我沒有時間了,必須要抓緊時間!」
冉閔沒得選擇,那四千老弱病殘還滯留在襄國城的營地裡。石虎雖然已經帶軍返回鄴城而去,但還留下了幾個小王八蛋。這些傢伙跟冉閔可不是很對付,要是讓他們抓住把柄,事情就會大大的不妙。
仔細的觀察了燕軍的排列佈陣以及巡邏路線之後,冉閔勒緊馬肚帶,將自己身上的零碎收拾收拾,隨後發起了衝鋒!
單人孤騎發出的蹄聲並不是那麼明顯,再加上周圍都是燕騎,一些騎兵多少有些大意,等到感覺不對勁時,冉閔已然衝過了好幾層燕兵圈子,正對著管家堡發起最後的衝刺!
「攔住他,攔住他!」
幾個裨將大聲呼喝,冉閔周圍終於有燕騎靠近,那長柄環首刀從旁邊遞來,帶著濃厚的風聲。
冉閔頭也不回,連鉤戟狠狠地向後甩去,長長的戟身不僅將那環首刀砸斷,更在那燕兵驚恐的眼神當中,直接敲碎了戰馬的腦袋。
悲劇的戰馬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哀鳴,就重重地摔倒在黃土地上,連帶著又絆倒一匹戰騎。
「是那小子!是那小子!」
這石破天驚的一擊,頓時讓原本還不以為意的燕軍裨將們緊張起來,他們大聲吆喝,揮舞著手中兵刃,瘋狂抽打馬鞭,從各個方向,朝著冉閔狂奔而來!
冉閔周圍的燕國騎兵們也瘋狂起來,他們不顧生死,拚命地把手中兵刃朝冉閔身上招呼,環首刀、斬馬刀、長矛、長柄錘,甚至有人也卸下騎弓,彎弓射箭!
面對燕兵的瘋狂圍攻,冉閔冷然不懼,手中連鉤戟左揮右擋,極有章法,愣是將自身和坐下戰馬護的滴水不漏。
戰馬疾馳,正面,突然出現三個騎兵身影,兩柄長刀一柄戰錘迎面拍來。
「開!」
冉閔一聲怒吼,手中連鉤戟猛然橫掃,刃尖快逾閃電,從右側那燕兵頜下閃過,帶起一溜紅光,去勢不竭斬向中間燕兵。那燕兵反應還算快,連忙收刀格擋,不料冉閔右手回收,連鉤戟上的倒鉤,頓時卡住那燕兵手中長刀,不等燕兵回過神來,冉閔雙臂發力,將那燕兵連人帶刀揮了起來,直撞最左邊那騎兵。
此時,左邊騎兵的戰錘,距離冉閔的腦門不過兩尺,欣喜若狂的騎兵根本沒有注意到身旁戰友的情況,他還沉浸在即將敲碎冉閔腦袋的興奮當中時,一片黑影,重重的將他砸下了戰馬!
「彭!」
三騎幾乎同時落地,兩個還活著的燕兵剛剛扶正頭盔,就看見碗口大的馬蹄,狠狠的踩上了自己的身體,清脆的骨裂聲伴隨兩燕兵的慘叫而起,不及眨眼功夫,一道銀芒閃過,慘叫聲嘎然而止!
「殺的好!」
管家堡上,眼睜睜望著這一切發生的兵丁們忍不住齊聲叫好,而站在塢堡外面,認識冉閔的石塗麾下,更是搬來大鼓,拚命的擂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