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佛圖澄的佛堂出來,冉閔並沒有忙著去點校兵馬。石虎現在是把冉閔當成個大孩子在看,殊不知冉閔早有著一條成熟的靈魂,哪會識破不了這些小小的伎倆。
既然石虎要玩,冉閔也不急,先回家看看。
後趙國首都雖然已經遷至鄴城,但是很多大臣在襄國仍舊留有宅子家眷,石瞻也是如此,事實上,忙於征戰的石瞻,壓根就還沒有來得及搬家。
「二哥,是二哥回來了!」
冉閔才剛剛進屋,就聽見冉桐的聲音。
冉桐在家中排行是老四,今年十二歲,遺傳了冉家的優良基因,而今身高已經接一米七。雖然冉閔是家中二哥,但自打石瞻去世之後,石塗進入石虎身邊辦事,諾達一個冉家的擔子,就落到冉閔的肩膀上,所以這三年來,冉閔以下的三個弟妹,反而是對冉閔更加親切。而冉桐有如今這樣一副好身板,也跟冉閔有關。若不是冉閔近兩年來嚴格要求自己的同時也在督促已經開始成熟冉桐熬煉身體,補充營養,否則的話,才年僅十二歲的冉桐,也不會如此孔武有力。
「是二哥兒回來了嗎?」
緊跟著冉桐出來的,乳娘張氏,也就是石瞻第二任老婆,如今五歲的冉瑜就是張氏的女兒。今年實際年齡才三十出頭的張氏,雖然身材並沒有走樣,但相貌卻已經顯得有些蒼老,尤其是在這個沒有任何保養皮膚手段的時代,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再加上生活操勞之後,那張臉看起來很糟糕。
「張媽,我回來了。」
「二哥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大哥兒呢,怎麼沒看到人?」張氏的眼睛雖然大,但眼眸看上去已經有些黯淡,而且因為是續絃,原來的身份又有些尷尬,所以在石塗、冉閔面前常常有點說不起話的感覺,只有面對冉丫和冉桐的時候,她才會好一些。
「大哥還有點事兒,張媽,家中最近安穩吧?」
張氏點了點頭,石塗沒有回家,她也不會去尋根問底,轉身就去忙乎去了。
再小一些的冉丫和冉瑜搖搖晃晃地跟冉閔見面,然後就自顧自的玩去,冉閔帶著冉桐進了自己房間。
「二哥,打仗好玩不?你殺了多少人?」
張媽不在,冉桐的語言多少有些放肆,剛剛才明白事理沒幾天的男孩子,耳濡目染的都是征伐鐵血,心思自然也就往著那邊去了,再加上這兩年身體有了底子,心情多少有些萌動。
「打仗是好玩的事情麼?」冉閔脫了衣裳,滿身傷痕看的冉桐直抽涼氣。
「別以為有一身蠻力就能上戰場了,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冉閔平靜自若地換上乾淨衣裳,然後坐了下來。
在回家的路上,冉閔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若是後趙跟燕國暫時媾和,那麼從現在到段遼的事情發生,這四個月的時間裡,石塗守著那個管家堡該如何自處?慕容恪不是那種有頭無尾的人,跟後趙戰事停歇必然會去管家堡尋釁,就靠那些個傷兵殘將,石塗是不是能夠定的住?
「還是手中沒有屬於自己的兵,才會如此被動!」
這個結論,冉閔早已經得出,可他才剛剛被石虎封為北中郎將,一萬兵權根本就是水中之月,他去哪裡找兵?反覆思量之後,冉閔覺得,自己應該把一些行之有效的練兵方式交給石塗,讓其在管家堡內,訓練出一支真正具有戰鬥力的部隊來。
他現在是不能親自出城的,石虎以下,多少人還在盯著他看,他不能走,只能將這個任務,交給剛滿十二歲的冉桐了。
「二哥有些東西,要你偷偷的帶給大哥,你敢不敢?」
冉桐高高挺起胸膛,兩眼神炯炯,「敢!腦袋掉了,不過就是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這句話,冉閔曾經說過一次,沒想到,冉桐這孩子居然記住了,而且用的也算合適,倒是讓冉閔笑不出來了。
「最近西席先生教你的,可有好好學習?」
擺在冉閔面前的,還有一個重大的難題,那就是:字!雖然冉閔能夠認識這些字,但若是讓他親手寫出來,那可就是鼠尾拖墨,不堪入目了。所以他只有借冉桐的手,來寫這本《訓練綱要》。
「…站有站姿,坐有坐相,一言一行必要以繩規之,上下同肖,將士相仿…」
將自己大學軍訓,以及從電影電視上看到的解放軍訓練方式,在腦海裡整理之後口述,讓冉桐來記錄。
「二哥,你說的這些,好像跟打仗沒有關係啊,又沒有武術訓練,又沒有陣勢演變的……」寫著寫著,冉桐就有些不以為然起來,畢竟是家學淵源,在他看來,士兵訓練的中心內容,就應該是武術和陣勢演變,他不明白冉閔始終強調這些站姿、隊列什麼的,有何意義。
「不要廢話,我說你寫,等以後有機會時,我會給你解釋!」
冉閔此時確實沒有時間給冉桐解釋,難道直接告訴他,這是一千多年之後,號稱全世界最強大的陸軍使用的訓練方式?恐怕說出來冉桐也不會信。冉閔現在只是希望,石塗能夠更多的信任自己一些,在管家堡將這套訓練方式認真地推廣下去。
「二哥,弄好了,啥時候出發?」
或許是想到馬上可以上戰場了,冉桐多少有些興奮。冉閔也不想浪費時間,給張媽說了一聲,又讓杜雷安排,明天一早就送冉桐出發,前往管家堡找石塗。
冉閔安排的事情,石塗不在時,張媽是不會反對的,只是表現出一些擔心,而兩個小妹在聽說三哥也要上戰場時,顯得很是雀躍。這讓冉閔暗中歎息:果然是家學淵源,一說起打仗,冉家上下無論男女都是那麼興奮。
可惜冉桐這次前往管家堡真不是去打仗,僅僅是給石塗傳個消息過去。
在信中,冉閔還特意提醒石塗,因為石塗遲遲未歸,石虎心中其實已經有所不滿,若是石塗不能盡快想法安定住石虎的情緒,恐怕易遭宵小讒言,造成難以消除的不良後果。
等到第二天,冉桐帶著幾員家將上路之後,冉閔這才定下心思,準備起招兵買馬的事情。
由將領自行招兵買馬,這種事情也只可能發生在胡人統治的國家裡,若是在當今的晉朝治下,無疑是天方夜譚,就算皇帝信任武將,怕是那些文臣們也會堅決反對。
一大早起來,冉閔帶著杜雷去軍部繳了號令,領了賞錢,又拿到了另外一半虎符,以及上面撥下來的招兵買馬專款,錢多的讓冉閔擔心,會不會引來別人覬覦?
事實證明冉閔還是多心了。在襄國城裡,生活在最底層的漢人是沒有膽量去搶奪一個將軍的,而等級高的胡人更是不會去搶,畢竟冉閔有官職在身,揣的是石虎的錢,搶冉閔就等於是搶石虎,脖子上的腦袋不想要了罷?實在窮的發慌,他們還可以去搶那些漢人啊!
「二少爺,我們原來的三千底子,要還是不要?」
路上,杜雷憋不住寂寞,終於開口。
「要!」
冉閔磨了磨牙齒:「怎麼不要!好不容易把他們從戰場上帶下來,就這樣還給兵部,繼續去當炮灰,那我豈不是多此一舉?自然是必須要,另外,杜雷你替我想想,剩下的七千士兵,我們應該去什麼地方補充?」
襄國城雖然算得上是黃河以北人口密度最高的城市之一,但這是一座胡人的城市,冉閔想要在其中選拔出七千可堪使用的漢人士兵,恐怕還真有些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