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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4章 將軍百戰死,壯士陣上亡(上) 文 / 卷風

    羊腸小道上,丈八雙刃矛杵地,石塗依矛而立,凝眉而視燕營,在他身邊,石望手舉戰旗,獵獵作響。

    天空中烈烈日頭此時沒了蹤影,竄出來一層層厚雲,氣溫並沒有因為太陽的隱去而降低,相反,更加的濕熱。

    強弓手們的眉頭上全是汗珠,他們卻不敢伸手去擦,只能不時地擠一擠眼睛,血淋淋的手指仍舊麻木地控住弓弦,眼神不敢稍離那些燕軍。傷勢最重的士兵已經攀到落鳳山半山腰處,軍隊裡的草頭郎中伯老大帶領著傷患,在兩塊大石蓬成的石縫當中憩息。

    石塗率領的這支隊伍,別說藥物,就連糧食都已經非常匱乏,伯老大能夠為這些傷患做的事情不多,找到一些乾淨的清水,恐怕就是伯老大現在最大的願望。

    隨著傷患第一時間攀進上山腰的,還有石虎安排在這支漢軍當中的監軍石鎬,以及他的幾個親兵。石鎬是絕對不會親臨第一線戰場的,就算他有如此勇氣,石塗也不會同意。

    抹一把大汗,石塗深深地吸入一口濕熱的空氣:「狗子們,敗了!敗了!」

    看著燕軍在山下擺開紮營的陣勢,石塗猛地舉起雙刃矛,向著左右大吼,他滿臉的輕鬆,好像真的因為燕軍的暫時退卻,而歡欣鼓舞。

    石塗的舉動影響了幾乎所有的士兵,紛紛放下武器,相互擁抱、歡慶!

    是的,他們勝利了!

    但這種勝利,僅僅是暫時的。燕軍不會因為一次進攻失敗就放棄、撤退。還盤桓在燕國境內的後趙軍隊並不多了,要讓這支步兵去追索其他後趙軍隊是不可能的,所以除非是將這支燕軍徹底打垮,否則,他們是絕對不會放棄眼前的這塊肥肉。雖然目前看來這塊肥肉中好像還有硬骨頭,但也僅僅是一塊硬骨頭而已。

    ……

    山下,燕軍紮下營盤,中軍大營大旗之旁,燕軍主將,現年快到六十歲的慕容熙,正張著混褐的雙眼,極力眺望著山道上的那條身影。

    那是一個猛將!

    燕軍上下,從將軍到士兵,沒有一個人會否認這一點!就在山上,就在剛才,整整一小隊孔武有力、訓練有素的精銳士兵,輕易地倒在那人的腳下,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像是一個個邯鄲學步的嬰兒,在成年男性面前那樣的脆弱。

    「千軍易求,一將難得!當陽,若是我圍而不攻,待他們糧草耗盡,最終能否收復此僚,為我助力?」

    「主上,此事我看難!」

    慕容熙身邊,一個留著三綹鬍鬚,作謀士裝扮的漢人,躬身應道。

    「何以見得?我知道他是個漢人,既然後趙容的他,難道我大燕就容不得了?我大燕,可出好上十倍的條件,財帛、女人、地位,任由挑選。當陽,你不就是如此?我大燕皇上禮賢下士,凡願意為我大燕謀劃出力者,無一不高官而厚祿。你們同為漢人,不若你就前往山上,為我走這一趟?」

    聽慕容熙如此說,當陽額頭上開始見汗。

    雖說當陽早年就已經投效大燕國,然他根子裡就是個漢人,自然也知道,何謂民族節氣,何謂大漢精神!對方是後趙軍不假,但構成這支軍隊的,幾乎是百分之百的漢族。這樣一支軍隊,在面臨兩倍以上的敵人時仍舊死戰不降,甚至敢於反衝鋒,可見這是一支有自己精神和節氣的軍隊,而他們的將領的心性,可想而知。

    所以當陽不敢。若他是鮮卑人,或許還可以一試,可他偏偏身為漢人,又能以何面目遊說於對方?

    「主上,依屬下看,對方猶有餘力,此時前往說降效果定然不佳,不若等到彼等山窮水盡之時,走投無路,那時主上只消輕描淡寫,對方也只有掩面而投之,如何?」絞盡腦汁,當陽總算是找到一個說服慕容熙的理由。

    跟在慕容熙身邊日久,當陽自然知道自己這個主子不好伺候。好大喜功、心高氣傲,偏偏又缺乏這個時代最需要的實力,若不是以為他皇親國戚的身份,又怎麼可能坐上大棘城東城衛軍大將的位置?

    要說這慕容熙確是腦袋裡缺根筋,當陽如此推脫意味明顯的話,他居然也信以為真,還點頭道:「有理!傳令大軍,處處為營,務必將這支後趙軍隊困死落鳳山,待得那大將投降,三千頭顱豎起井觀,方能顯出我慕容熙的本事來!

    ……

    無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冉閔都瞧不起那種軟骨頭,尤其是貪生怕死的軟骨頭。

    所以杜雷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將冉閔撩撥得激動起來。他重重地一抖右臂,那連鉤戟頓時帶起一連串龍吟,冉閔的舉動,引來週遭士兵側目。

    然而杜雷並沒有死心,他同樣堅信,自己的判斷是真確的:「少爺!我們只有區區不足百人,然燕國大軍」

    「沒有什麼燕國大軍!」冉閔再次狠狠揮動連鉤戟,銳利的雙刃破空而嘯:「沒有燕國大軍!慕容恪的兩千騎兵,就是大軍了?去他媽的大軍!」

    「兩千?」

    杜雷大張著嘴巴,愣住了。

    看著杜雷,還有周圍那些士兵茫然的眼神,冉閔暗罵自己說多了。

    此時,除他之外,無一後趙人知道,所謂的追兵,僅僅是慕容恪率領的兩千鐵騎。歷史上的冉閔能夠做的事情,應該是跑,飛快地逃跑。只要能夠順利地跑回襄城,他就是這「昌黎大戰」中,後趙國最耀眼的將星。

    資治通鑒記:

    「趙兵四面蟻附緣城,慕輿根等晝夜力戰,凡十餘日,趙兵不能克,壬辰,引退。皝遣其子恪帥二千騎追擊之,趙兵大敗,斬獲三萬餘級。趙諸軍皆棄甲逃潰,惟游擊將軍石閔一軍獨全。」

    「惟游擊將軍石閔一軍獨全,惟游擊將軍石閔一軍獨全!天知道我為了做到這一點費了多少心思。」冉閔心中腹誹,對於五胡亂華這段歷史,原本記載就寥寥無幾,他所知道的更是有限,雖然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自己麾下那三千步卒可以「完璧歸趙」,但是石塗呢?歷史上好像並沒有他這個便宜大哥的記載,也沒有對石塗率領的另外三千漢家步卒的去留做個交代。

    「若是照著歷史記載去做,老子理當順利返回襄國,被石虎接見,升北中郎將,可老子那便宜大哥怎麼辦?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呸,去他媽的歷史,老子辦不到!」

    冉閔唾了一口,沉聲道:「拿地圖來!」

    石塗和三千漢家步卒被圍的落鳳山,距離此地大概有七十里路。

    史書上的記載慕容恪確實只帶著兩千鐵騎,鮮卑慕容的其他將領都是吃乾飯的不成?除了鐵騎,還有步卒呢?對付一群倉惶逃竄的漢人步卒,用鐵騎去圍困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冉閔內心的想法自然不會告訴手下軍士,他將地圖牢牢記在腦海當中後轉身,眼神在六十八個疲憊不堪的戰士身上一一掃過。

    就在剛剛看地圖的時候,冉閔心中已經確定:不去管勞什子的歷史!既然穿越,就當自己已經死過一次,在這亂世當中,若不能順著自己心意做事,那活著還有神馬意義?

    「老子,要去救石塗!兩條路,你們自己選。跟上前面隊伍,平安返回襄國;跟著老子的,死了可能沒人埋!」

    六十八條漢子,六十八雙沉默的眼神。

    大棘城兵敗,一路格殺至此,這些漢人士兵大多數已經相信冉閔的判斷和實力,甚至對冉閔神乎其技的預知預判能力,產生了一種病態的依賴。在這個精神匱乏的世界裡,一個指揮若定的將領,往往會讓下面的追隨者產生盲目的崇拜。

    當然,這當中也有人畏難了。燕國鐵騎的強大,是明擺著的事實,在這幾個人臉上,寫著濃濃的猶疑。

    然而始終沒有人,主動選擇第一個選項。

    冉閔將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牢牢地記在心裡。

    「少爺」

    杜雷見無人開口,右腳輕輕一磕馬肚,探出半個馬頭。

    冉閔見杜雷又想說話,兩眼神光轉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將杜雷已經到嘴邊的話,又瞪了回去。

    「你、你、你」冉閔手中馬鞭折起,點向幾個眼神猶疑的士兵:「你們馬上收拾東西,由偏將杜雷率領,追上我們前面的步卒,帶領他們返回襄城,剩下的人,跟我走!」

    「少爺!」

    「杜雷,軍法如山,違令者,斬!」

    一道陰影閃過,七十二斤重的連鉤戟壓住杜雷左肩,身高一米八的杜雷不禁腰間一軟,黝黑的臉上冒出一串疹子,那被刃鋒上的寒氣刺激出來的疹子。

    冉閔兩眼凝視杜雷,不帶一絲感**彩。若是杜雷再多說一句話或許他真的會動手。

    「杜雷,不是我不想把你帶在身邊,但那個雜種還在我們三千兒郎裡面。我需要你去給我盯著他,不能讓他壞我的事,必要的時候」被點名的人行動之前,冉閔跟杜雷再次密談。

    正如冉閔說的那樣,在先行離開大棘戰場的三千步卒隊伍當中,有個石虎家的遠房親戚監軍——石虎性暴虐而多疑,即便是放出去作戰的將領,也不曾完全信任,總會安排一個心腹作為監軍。

    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讓杜雷以為自己明白了冉閔的心思,他點點頭,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不!只要不超出我規定的底線,就不能殺!杜雷,我只要他活著,不管你怎麼做,他一定要活著,哪怕只有一口氣!」冉閔搖了搖頭,兩眼中閃過一道厲芒,「羯族石家,還有十數年的氣數,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在時機到來之前,我們必須要盡量的保存實力,記住了?」

    三分鐘之後,杜雷帶著九騎,催動戰馬,向著西北方向而去。他們要在冉閔手下那三千漢軍趕回襄城之前將這支部隊攔截下來,按照冉閔的安排,在襄城外一個隱蔽的地方等冉閔,若當他們到達隱蔽之地,七天後冉閔仍舊未返,杜雷將會執行冉閔給他的另外一個密令,一個可能讓杜雷和三千漢軍萬劫不復又或是截然相反的密令。

    「少爺保重!」杜雷一拱手,轉身拍馬而去。

    望著十騎旋風而走,騰起一片褐色煙霧,冉閔在心中默默地祈禱他們平安。他心中的軟弱不過數息,轉身之後兩道劍眉下的眼神,旋即變得無比堅毅。

    「石塗必須要救,但老子也不能就這麼死了!三年都混下來了,怎麼地也要弄死幾千個胡人,才算對的起老子穿越一趟!不就是些個燕狗麼,五十八條漢子夠不夠?不夠再加上石塗和那三千個兄弟!」

    想歸想,當冉閔轉身看著那剩下的五十八騎時,卻能夠感覺到這些戰士身上的那股決死之氣。

    沒有人敢說自己定能夠以一敵百,況且對方並不是軟柿子,而是燕國最精銳的鐵騎,所以冉閔不能責怪他們過於絕望。

    「兄弟們!」

    冉閔覺得有必要刺激一下這些戰士,他昂然坐於馬上,高高舉起手中長戟:「古人云『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同袍,就是兄弟,就是戰友!就是那個你肯為他流血,他肯為你喪命的人!我們的同袍,就被鮮卑人圍在那裡,他們就要死了,我們該怎麼辦?」

    「殺!」

    「大聲點,我聽不見!」

    「殺!」

    「殺光那些狗娘養的!」

    「殺光那些狗娘養的!」

    天空中,剛剛還耀武揚威的太陽,漫卷的烏雲遮蔽,沒有風,樹葉卻成片成片的簌簌而落,五十八個聲音,終於匯成了一聲驚雷。

    以弱勝強的戰例在歷史並非罕見,而冉閔堅信,憑借自己腦子裡多出來的信息,一定能夠找到個萬全的法子,把石塗,還有那些士卒,統統給救出來,他甚至想過,如果燕軍是用步卒圍困石塗,說不定還有機會,將這支步卒給滅了!

    北方平原上,這七十里路放開馬力,也只消小半日功夫。

    冉閔一馬當先,右手勒疆,左手捏著一個硬饃。

    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冉閔,心中卻在盤算:自打穿越而來,歷史上應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可這昌黎之戰,為什麼沒有關於石塗的記載,還有他率領的三千漢軍,難道說是因為他在此戰當中戰死?

    一想到這裡,冉閔的心緒禁不住有些波動。此時的他已非三年前剛剛穿越那般容易惶恐。在這後晉亂世當中,他幸而附身冉閔,在羯族石姓建立的後趙國內生存至今,心志早已經無比堅定。石塗,是冉閔的親生大哥,冉閔自幼便不喜這個跟石虎一家親近的兄長。秉性頑固的冉閔,至被穿越附體之前,始終不承認自己的胡人身份。他的這種堅持縱然讓人敬佩,但若不是石塗處處維護,再加上石虎的權勢,恐怕曾經那個冉閔根本無法在襄國城生存下去。

    作為一個穿越者,冉閔反而能夠體會石塗的心情,「那種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心態。但他不敢同情石塗,至少不能突然表現得很友好,因為他是冉閔,他小心翼翼維持著「冉閔」的行為習慣,生怕讓人發現他的秘密。他曾經目睹石塗為「自己」的頑固而向那些胡人賠罪,也看到過石塗在夜深人靜時,跪在父親靈位前,痛哭流涕。說起來,石塗今年也是十八歲不到,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紀,還是個未真正成年的孩子。

    「石塗…哥,請你,一定等著我!」冉閔心中念叨,同時將那早已經脫水,丟在地上連狗都不會去嗅的硬饃狠狠搓碎塞嘴裡。那硬饃塊放進嘴裡像是塞了一嘴的小石子,不含上一陣讓唾液軟化,恐怕強嚥下去會劃破咽喉。但冉閔沒心思等它軟化,他咯吱咯吱地磨著槽牙,臉上表情看上去有些猙獰。

    昏黃的日頭逐漸沉向西山,冉閔帶著五十八騎剛轉過山坳,一股冷氣突然撲面,驚得他微微一抖,本能地勒住韁繩。戰馬四蹄杵地,口中「淅瀝瀝」不斷。

    「是趙軍!」

    在他視線所及之地,毫無規律的躺滿了屍體。屍群拱衛著戳在地上兩面掛著幾根弩箭的半截旌旗,旗面早已經破爛不堪,浸滿血跡,無法識別,瞅那樣式,該是後趙的無疑。

    這片屍體大概有二十七八具,無頭,鮮血將乾燥的黃沙地面泡成一片醬褐色的泥濘。薄薄的棉胎玄色布衣,就是這些屍身上唯一的東西。看著眼前的一幕,冉閔狠狠地閉了一下眼睛,將眼中的水份擠掉:蒼天啊,這些人曾經都是我漢家農耕之人,胡人殺了他們的親人,燒了他們的家園,卻還要驅使他們拚死作戰,這場戰爭與他們何干?都怪那衰敗的晉朝,讓這些人大好的頭顱,成就了鮮卑人的凶名!

    「將軍,燕狗的臂弩矢!」一個士兵指著最近一具屍體上無尾的半截箭矢,咬牙切齒地說道。

    聽到軍士的話,冉閔抿了抿嘴道:「是鮮卑人幹的!你眼神兒好,去看看可是石塗麾下?若是,恐怕此地距離落鳳山已經不遠。」

    片刻之後,那查探的軍士確定身份,冉閔心口猛地一沉:「臂弩,等等,怎麼會是臂弩呢,燕狗的騎兵用的是騎弓,用臂弩的,只有步卒。難道,真被我猜中了?」

    冉閔抓起一根弩矢,放在手心中仔細端詳。

    「這弩矢,做工很精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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