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大恩不言謝,那你想怎麼辦?」靳長恭撇了撇嘴。
夏合歡偏過臉,斜眸幽幽地看著她:「親我一下,我要阿恭你主動親我一下。」
老實說,夏合歡這張臉比起她第一次見的時候,面部皮膚稍微好轉了些,至少表面部份萎縮並不妨礙破壞五官形狀。
她看著他那一張凹凸不平的臉,疤痕呈放射線狀從鼻樑間,用利器一條一條地劃過,就像一張被刀劃破的白布,條條殘痕令人心驚——這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恨,才會在那一張年幼稚嫩的臉上,施以如此暴行。
其至有幾條,險險劃過他的眼瞼,與唇瓣處,延伸至耳根後,險情異常。
靳長恭雖被他攜恩要挾,心底此刻卻火苗燼息,她移步悠然漫步地走近他,夏合歡身子下意識緊了緊,垂睫看著她,一眨不眨。
與他相對而立,才明顯對比出兩人身高,夏合歡要比靳長恭略高幾寸,他肩胛亦寬於她幾分,原本看著相似的單薄纖細的身姿,原來少男與少女之間還是有區別的。
靜下心來,靠得這麼久,她就能呼呼到源自他身上,一種很沁入心肺清新的體味,猶如如雪色相融的薄荷,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好聞。
看著靳長恭神色不顯,夏合歡卻因為這種靜謐的緊張氣氛而心跳加速,額滲薄汗,悄悄嚥了嚥口水,身體忍不住蠢蠢欲動了起來。
「親親。」夏合歡,睜著一雙彎月星燦雙眸,微微嘟起粉嫩花瓣美好形狀的雙唇,低下幾分來,方便她主動印上。
靳長恭好笑,伸出手指帶著些許憐惜的力道摩挲著他的唇,那似掐得出水的柔軟觸感令有留戀忘返。
夏合歡被她逗弄得嘴唇好癢,又麻,又有一種莫名地奇怪的騷動爬過,週身不自在,卻又不捨得打斷她的動作,難得她主動親近他,他真的捨不得……他此刻就像含著一塊香添可口的蜜糖,細細地吸吮……
靳長恭眸光一暗,瞇了瞇睫,眼中似蓄著一場雷鳴電閃的暴風雨,指尖莫名地有一種詭異的一種過電的感覺,盛滿笑意的眼眸彎了一彎,眉黛春山,黑袍隨風吹拂垂落,長髮輕柔如絲地在她腰後飄舞。
一朵朵六角小花,玲瓏剔透,無一重樣,它們就像一隻隻粉雕玉琢的雪精靈,圍繞著他們翩翩起舞,吟唱著祝福的歌頌。
裕豐客棧最雅致的一間套房內,一名身穿淺灰色長袍,領間鑲了一圈貂絨的男子,站在窗欞邊,俯視著下面那美好而溫馨的場景,直到看到靳長恭傾身溫柔地吻上少年臉上的疤痕,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他呼吸一沉,僵硬地瞥開眼。
「少主?」
一身青衣俊孺的止蘭,燒好一爐暖火,一抬頭,看到少主面無表情地看著窗下方,臉上柔和的笑容被寒風一吹便散了,神情有著一種超然物外的淡然與沉凝。
——怎麼好像突然不高興了?止蘭疑惑地走近他,想看看剛才少主看到什麼事情,而破壞了好心情意念成魔最新章節。
「我們回去吧。」公冶夙收斂起一切情緒,神情恬淡平和。
止蘭腳步一頓,蹙眉訝異道:「少主,怎麼突然……您不是特意來——」
「已經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止蘭愈發納悶,少主特地為靳帝預留了裕豐客棧中最寬敞視角明亮的雅間給她,別國帝君出再高價錢都不肯讓出,還特地跑來這一趟想給她一個驚喜,怎麼突然就不需要了呢?
止蘭移直窗邊,望下,瞬間表情不滯,眼眶緩緩瞠大。
那兩人……
「止蘭,我終於覺察到一件事情了。」公冶一雙清澈的眼睛蕩漾出一圈圈的漣漪,輕笑一聲:「這世上沒有誰會站在原地一直等著……若不想要遺憾,就一定得好好把握住。」
留下一句意義未明的語,公冶便移步踏入雅室內書房的密室。
而止蘭回過神來,看著少主被黑暗吞沒的身影,再看了看下方十足曖昧似出櫃的兩人,心底一時複雜難辨。
「唉。」
感覺到那道不熅不火的視線消失了,靳長恭的唇便移開夏合歡的臉頰,風雪中,迷離的雙眸微瞇,還是忍不住抬眸,朝那處看了一眼。
——只剩下窗欞在寒風中搖曳咯吱作響,孤零零。
靳長恭眸光一黯,表情有片刻地失望與惆悵。
她不知道她這麼做,究竟是在逼自己,還是在逼他,可是這種膠著不斷,又無法粘合結實的狀態並不是她想要的。
「阿恭,以後你每拜託我一件事情,都必須像——」夏合歡狡黠地勾了勾唇,點了點他的唇瓣:「這樣,親我,或者滿足我其它的要求,我才會幫你。」
靳長恭看風雪越來越大,她跟他兩人就在雪中,頭上,肩上,衣服上落上一層白白的雪,簡直就像兩樁雪娃娃。
送了他一個青蔥白眼,靳長恭率先走了:「等你變成雪娃娃,我或許才會考慮一下。」
夏合歡哎地叫了一聲,從雪中刨出他的黃金面具戴上,追了上去。
「阿恭,你怎麼越長大越不坦率了,明明小時候就很愛跟我玩親親。」抱怨地懷念著。
「你確定是我?而不是愛哭包的你∼?」深深地質問語氣。
「胡,胡說!我從小就很堅強,從來不會哭的!阿恭,你才愛哭,我走的時候,你肯定哭了!」
「誰哭了,當時你父皇抱著你,我分明看到你將頭埋進他肩上,一抖一抖的,分明是好不好?」
「我那是——那是你看錯了,哭的是你!」
「是你!」
……
一路持續著幼稚又沒有營養地拌嘴,但一進了空棧內,兩人瞬間便不約而同地恢復了高貴冷艷霸拽氣質。
相視一眼,撇開眼,便各自找各自隊伍。
「靳帝陛下。」
從樓梯上爬上來一道身著褐衣棉襖的中年男子,他端著滿臉笑容,不諂媚亦不阿諛奉承,沉著而禮貌地出聲問道:「請問,您是靳帝陛下嗎?」
靳長恭轉身,如實質般壓力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嗯獸神最新章節。」
中年男子頓感壓力山大,努力地維持著笑容,雖然弧度有些僵,他彎了彎腰,道:「小的是這家客棧的老闆,這把鑰匙是二樓東廂雅間的,請您一定要笑納。」
靳長恭淡淡地看著,撤下了週身的氣勢,啟唇道:「無功不受祿,將它還給它的主人吧。」
靳長恭轉身欲走,而客棧的老闆卻趕上來兩步,表情帶著一種為難:「靳帝陛下,就算不看在功勞,也看在苦勞份上吧,少主……他趕了半個月的路程,只為了來見你一面,您能不能別讓他做的事情……變得毫無意義?即使是一個朋友,即使是一個朋友,您也不需要這般生分。」
靳長恭因為他的話而停頓了一下,並沒有轉過頭:「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客棧老闆似笑了一下:「是止蘭公子,他說您一定會問這句話的,並讓我告訴您,少主他已經走了,少主最近的身體一直很差,而城贛府的寒冷天氣並不適應他養病,所以這一次練兵式代替他來露面的人是大少爺。」
聽完他說到最後一個字,靳長恭側過身子,翻轉寬大的袖袍一卷,便將鑰匙吸入掌中。
「如果能夠跟他聯繫得上,便告訴他……別光操心別人的事情,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哦,嗯,好。我會替您轉告的。」
老闆忙不迭地點頭,為她最後一句而由衷地替少主感到高興。
他想少主一定很重視靳帝這位摯友,否則又怎麼會冒著大風雪特地跑到城贛府一趟呢?其實早在「練兵式」之前,少主便替靳帝安徘了一切,事無矩細,有著最寬裕的房間,最精細的食物,最舒適的環境。
他們一早便等著靳帝來城贛府,可偏偏因為她刻意地低調而被探聽的人忽略了,等她抵達到了裕豐客棧,他們才慌忙地匯報少主,險此怠慢了她。
據著鑰匙,靳長恭猶豫了一下,便改變原來的路線,繞到了東廂的雅間。
打開雅間的門,迎面一股溫暖帶著城贛府獨特的純樸香氣撲面而來,靳長恭隨意巡視一周,便踏步入內,看著房中央擺放著一座青銅麒麟大鼎獸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輕煙。她徐徐走到呼嘯著冷風的窗邊,從這個角度俯視朝下,正好能夠將後院景致全部納入眼底。
她怔忡了一瞬,便將窗戶闔上,這間雅閣擁有一廳一臥一隔間書房。
她走到書房內,屋內很敞亮,籍,靠牆立了兩排,佈置很精巧,她走到書桌台邊,不期然地看到一方墨硯壓著一張紙張。
上面畫著一個人,人物畫旁邊還翰動若飛,紙落如雲地寫著一段話:你總對我無動於衷,說我虛榮,攀附著你,俯仰萬物。
我死纏硬磨,孤寂中暗自繁榮,一季又一季,綠了,又黃。
佛說癡念當懲,禁我們於蒼涼處,受歲月風霜之苦。
當你褪去紅衣,化作殘垣斷壁。
——而我,將在你懷裡,風乾,成枯籐。
靳長恭伸出玉白的手指細細地摩挲著那畫中人的眉目,就像在感受著作畫人當時的心情,他究竟是用著什麼樣的一種心情,神態去一筆一筆刻畫,描繪著——她。
沒錯,這上面畫的人正是靳長恭祭雨亭。
將墨硯移開,她將畫紙拿了起來,看著畫中的人眉飛色舞,肆意張揚,若縱橫世界的王。指尖攥緊,卻驀地動勁一震,那一張畫紙便湮滅成灰。
「受歲月風霜之苦…殘坦斷壁……風乾成枯籐。」她輕輕念著,只覺嘴裡因這些字詞而苦澀著。
「我一大活人你看不到,偏要拿著一幅畫像來作迂腐的感慨,簡直就是無聊。」
語訖,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房間。
而書房密室之中,一道陷入黑暗中的人影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勾唇微微一笑。
「可是,明明你就近在咫尺,我卻碰不到你,這是多麼寂寞的一件事情啊。」
當夜,一座城的人都難以入眠,因為明日就是練兵式了,除了最強十國的演練之外,最令人期待,亦是最令人擔心的就是十六國對於最強十國發起的挑戰。
這十六候選國,除了身兼見證與評判,更重要的是他們擁有能夠角逐列國十強的候選資格。
練兵式屬於一種展現國強力的活動,卻也是一項能夠觀察與估量別**事的活動,在這裡你能看到軒轅大陸最強的隊伍,最英勇的爺兒們,站在整個大陸金字塔頂端的人。
翌日,天晴。
在赫爾泰馬大草原上,天似穹廬,籠蓋四野,乾淨的天空一碧如洗。
草原上,到處都是各國紮營的帳篷,有紅的,白的,黑的,紫的,顏色各異,形狀各異,乍一眼看去,密密麻麻一堆像破雪綻放的嬌艷花朵,別有一番風味。
靳長恭披著一件絳紫羽縐毛緞鶴氅,長身如玉,負手望著前方。
「很快就要進行閱兵儀式了,見識到屬於十國的最強武裝力量,很期待嗎?」靳微遙走上來,隨意問道。
靳長恭依舊目光一瞬不移,看著那似一縷縷色彩組成不同國家的軍隊,突然感歎道:「靳國,至少還需要十年,還需要整整十年才能夠真正地強大起來。」
靳微遙與她並肩站著:「十年?這也是一個很急迫的數字。」
靳長恭看向靳微遙,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如今的靳國處在什麼樣的情況,即使她有能力來參加練兵式,但並不表示靳國能夠經得起戰爭。
現在的靳國就像是一個鑲著金邊華麗的框架,華玉其表,而實則裡面是空心的。
「所以,這一次練兵式很重要。而這一次,寡人不打算用玄鳳軍與商族,而是要用靳國的兵馬。」
靳微遙沉吟片刻,便瞭然:「玄鳳軍與商族,是屬於靳長恭的,而你需要展示的是屬於靳國真正的力量。」
靳長恭負手於晴陽下,雪燦如輝耀,眉眼間清秀無匹,不染浮塵:「寡人需要時間,需要能夠令靳國足以成長起來的時間,除了利用一切辦法將貓偽裝成一頭酣睡的虎之外別無它法。靳微遙,這一次練兵式的對練之局,我需要你上場。」
靳微遙看著她:「你準備挑戰哪一國?」
「蒼國!」靳長恭擲地有聲。
而靳微遙並沒有意外,擒賊先擒王,這是恆古不變的道理。
「你有把握?」
「你就拭目以待吧。」
靳長恭自信地抿唇一笑,帶著些許少年的桀驁與少女的張揚明艷網游之帝皇崛起。
草原上搭著一方離地約半米的木架高台,上面分別坐著列國十強的帝王,而高台底下則站著十六國的帝王與一些隨行的親貴,而靳長恭則依舊低調在隨著隊伍後面。
看著屬於十國的軍隊上前,一一巡視完畢後,便開始奔向遼闊的草原進行第一步——操練演示。
站於高台處,看著十國排列順序的隊伍,軍旗飄飄,軍令嘹亮;馬騎轟鳴,鐵流滾滾,整齊的步伐,威風的軍容,嚴明的紀律,靳長恭一邊專注地觀賞著,一邊剝析著他們的勝劣。
不愧是最強十國,其軍隊一流的精神風貌、一流的裝備武器、一流的訓練質量,都淋漓盡致地展示在他們面前。十六國的人都驚歎連連,無不交口稱讚,都對擁有這樣一支威武雄獅般的軍隊感到欽羨。
「嘖嘖,看到沒有,藍國的軍隊跟別的軍隊相比明顯不行啊。」一個口氣大的貴族裝模裝樣地評點著。
「哪裡不行呢?」有人問道。
「——就,就那裡不行嘛!」明顯答不上來的人,心虛地嚷嚷一句。
靳長恭聽著這群帝王貴族顯擺的話,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要說搞陰謀詭計,玩弄權勢他們倒是有些本事,但是論起兵法,真正能夠懂得的又有幾人呢?
也許是她的氣質太獨特,亦或者是在這群歪瓜劣棗的帝王中,她模樣太俊俏惹人注目,很快便掀起一陣浪潮。
「喂喂,你看,那個人是不是靳帝?」
「哇,還真是。快,快離他遠點,他就是一個瘋子!」
「他就是靳國那個暴君嗎?瞧不出來啊,長得人模人樣的。」
周圍人都離她遠遠的,臉上帶著畏懼、嫌棄的神情,雖然小聲竊語,悶如蚊聲,但對於靳長恭這種絕世高手,便如貼耳說話,字字清晰。
而十六帝君則一副不願與她共處的冷漠與厭惡。
靳長恭雞群鶴立地站在空出一塊兒的地方,身後跟著不容小覷的震南震北兩位大宗師。
她冷冷掃了他們一眼,當即所至之處,便是鴉雀無聲。
這時,一道身穿著蟒龍錦鍛厚袍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凜凜虎步地從人群之中走出來了。
那一張如刀刻出來剛稜冷硬的容顏,這是一張完全北方的臉,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渾身蓄滿爆發力,他的半張臉掩蓋在濃密的落腮鬍中,雙眸閃耀著犀利的光芒。
「靳長恭?」冷嗤而輕蔑厭惡的聲音從他嘴裡吐出來。
靳長恭辨認了他面目半晌,才霍然展顏一笑:「哦,我說這口氣大得熏死個人的是誰呢?原來是——秦帝你啊?倒是好久不見了。」
「想不到,你竟然也夠膽子敢來參加練兵式,難道就不怕有命來,卻沒命回去嗎?」
「哈,這個地方連禽獸都能來,難不成還不准人來了?」靳長恭挑眉勾唇一笑,大袍迎風瀟灑狂肆地一揮,笑得極度囂張,話中帶話。
而秦帝——秦壽則鐵青了一張臉,眼裡閃爍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
一看到靳長恭那張可惡的臉,就讓他不由得想起,曾經發生過恥辱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