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那些頭罩著竹編籠子,上拱下方鎖住頸部,疲憊著四肢仍舊勞作的苦工,腦中不由得想著:這些人當中是否其中就有一個是蓮謹之呢?
是不是他也會像這些人一樣日復一日地地污穢的泥地中做著這種卑賤勞累的工作呢?
看靳長恭望著那些骯髒熏臭的苦工入神,花公公神色偏冷,狹長鳳眸轉流黑潮暗湧,但片刻間便又恢復一垠平靜無波。
「主子,要奴才去替您問問他們嗎?」他齒如編貝,柔魅一笑,淡淡的霧霧靄纏綿籠罩週身,他緋色的袍子襟擺上繡著珠曼沙華隨著微風輕輕流動著花紋。
靳長恭回過頭,看進那一雙溫柔得似滴水般的鳳眸,稍收斂洩露的情緒,若無其事,道:「不用了,不急於一時。」
花公公隨著步伐似水般搖曳流動,他執起她的一隻手,珍惜地抵在不朱而紅的唇邊,呼吸炙熱如火。
「陛下有些心不在焉,可是擔心蓮謹之了∼嗯?」他輕輕地印上一個吻,漫不經心地問道。
靳長恭看到莫巫白那一雙瞠大的巧目,臉上微微有些彆扭,恰好這時花公公還故意伸出粉舌舐舔了一下她的手背,濕濕膩膩,粘粘涼涼的觸感,馡麋的畫面。
手似觸電一般,疾如閃電般縮回。
「你想幹什麼啊!」她鼓起一雙銅鈴大眼,似要拿祭幡來將妖孽收服一般,板著臉瞪著他鼻子噴氣道。
妖孽公公細細長長的眼眸微瞇,像修練千萬年的妖精般,形不迷人色勾魂奪魄。
「想幹您啊∼」他靠近她小巧晶瑩的耳畔,笑呵一聲,便迅速退開。
可那眼中慾求不滿的情緒,卻緊緊直纏靳長恭週身,深邃嫵媚的眸,細緻線條很柔軟,可無端卻讓人覺得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強勢和霸氣。
那種混合了優雅、強勢和陰柔的氣質有著特殊的風情,力量和雅致,慵懶和性感的結合體。
想幹您,想幹您,想幹您——腦中迴盪不下上千回,靳長恭刷地一聲老臉末語先是暗紅似滴血,在意識到如今是什麼場合,又遽變成黑漆似墨染鍋底。
「你個色胚!」靳長恭直接伸出手指狠狠地捏住他湊近的臉頰,使勁朝兩邊扯,眼中的怒意轉變帶著惡作劇的戲謔光澤。
而花公公則眨了眨密密的睫毛,紅唇委屈地撅起,唇型姣好泛著水色,含糊道:「疼∼」
靳長恭哼道:不痛,老子扯你那張厚臉皮干甚!
噗!她對「干」字莫名有陰影了,是做甚!
「老大,陽明華來了。」
莫巫白傻眼地看兩人鬧上許久,不經意透過他們身後,正好看到陽明華帶著人朝這方走來,第一時間便出聲示意。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分明不想看他們在那裡打情罵俏,可是她的眼睛又移不開似地緊盯著,分明連眼睛都有些澀然,她依舊轉不開視線。
莫巫白,你是不是有病啊!她在心底自暴自棄地罵了一句。
嗯?靳長恭其實比她更早一步就知道他來了,甚至還清楚地知道在他走後,四周早已布下了暗防一直在監視他們三人的一舉一動。
「陽大公子,事情怎麼樣?」靳長恭推開粘呼的花公公,負手轉身,已儼然一介優雅貴公子的模樣。
陽明華看了一眼臉臭臭的花公公,才道:「事情已經安排好了,我們一道去駐紮地吧。」
跟著陽明華來到離淘泥區約步行一刻鐘的駐紮地,這裡稍離山頂較近,迷罩的霧靄被晨風吹散褪袪不少,一片顛簸的黑石地,地面坑坑窪窪,凹凸不平,踩著碎石片咯得腳底板痛。
駐紮地前方,在一片平坦地上建了幾座高塔,約有三四米高度,底下是用幾根粗木捆綁紮成一堆作地基,上方鋪有方板與腰圍擋木牆板,而圍繞著這七八座高塔的四周,又用木柵圈繞了一個寬壩,地勢較高。
不遠處,有一個矮胖身材,約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在門口似等候多時,看到陽明華一行人到來,雙手在腰間擦了探,趕緊快走過來。
「大少爺,您要安排的人已經都找來了。」他似乎有些急,一頭的汗水,兩撇短鬚聳一聳的,長得一臉奸商氣質卻笑得有些憨樣。
陽明華冷漠地點了點頭,而那奸商模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猶豫片刻還是低聲湊到他耳畔低語幾句。
剎那間,陽明華那一張剛毅玉雕的俊容覆了一層薄惱,他回頭看著靳長恭,語氣平緩道:「他是安排人員調派的劉管事,等一下他會帶你們先去找人,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就先失陪了。」
靳長恭看出他眼中有事,並沒有挽留,微微一笑道:「客氣了,陽大少爺有事就先且去忙吧,尋人之事本就勞煩你了。」
「陽元與風淮晉你們兩個就留下陪著客人。」陽明華側臉,眉目雋清,淡淡朝身邊跟著的一左一右吩咐道。
陽元與風淮晉沒有異議,抱拳應肯。
待陽明華離開後,靳長恭便帶著監視組兩人——陽元與風淮晉,隨行兩人——花公公與莫巫白,一道跟著劉客事走進木攔柵裡面。
劉管事一路上不住地暗中打量著靳長恭,他看著那細碎的長髮下一張完美俊逸臉,薄薄的陽光撒下,她五官輪廓清秀得出奇,挺直的鼻樑下有著一張不點而紅的朱唇,白皙的象牙色皮膚更彰顯出此人的氣質非凡。
光從外表而論,她就算是萬眾挑一的那種好相貌,他讚歎道。
但依劉管事從事販賣人口,替陽家挑選人才,安排人事多年的經驗,眼前這少年就像斂爪優雅惑世的狼,那一身的凶殘與嗜血,即使偽裝再溫文無害,也依舊無法隱藏那本能的殘忍的暴戾狂傲。
他沿路本想著搭一句二句話來活躍一下氣氛,可眼神一窺視到她的臉,便忍不住心底犯怵,聲音便啞在喉嚨中了,口中直嘀咕,邪呼!
「請幾位稍候片刻,小的進去讓他們出來。」
最終,劉管事只是很本份且順目地將他們領到場子上,便一句廢話都沒說匆匆而去。
陽元與風淮晉兩人則很奇怪那一向滑頭的劉管事,今兒個怎麼這麼安靜,平地裡他一張嘴可是舌燦蓮花,遇著誰都喜歡將事情刨根問底,是很來事兒的一個人。
他們不知道,那劉管事與他們這種生來便擁有地位的人從本質上有著不同,他自小便便是一個地痞市井,見得最多的就是行行色色的人,學得最多的就是看人,像他這處人也許不會做事,但卻是很懂如何做人的。
不一會兒,劉管事身後就領著約上百個頭戴竹編籠子的人上來,他們無一不是赤足赤膀,穿著統一的灰黑色的短襟短褲,分別排成四列,一一垂頭聽話地站著那裡。
「公子,您看,這就是最新一批貨物,才剛到不足半月,您看看有沒有您要找的人。」劉管事笑瞇了一雙眼,微胖的臉就像笑佛一樣無害地指著那些勞工。
靳長恭無視他的討好,視線一一劃過那些拘謹,緊張得雙手無措握緊的勞工們。
「他們頭上的東西,就不能解開?」她緩緩地扣動指間的指環,面無表情地問道。
劉管事皺眉,有些躊躇地看了看她,再看了看那些驚訝抬頭的勞工。
我的娘喂∼這件事他可做不了主的呀。
這時,陽元看出劉管事的為難處,遂替他出聲,道:「阿大公子,他們頭上籠子的鑰匙,唯有大少爺與老太爺才有,我等是沒有權利私自打開的,況且您之前不是說過,只要將他帶到你面前,你一眼就能認出嗎?」
最後一句,是怕她繼續為難他們,便利用她先前自己的話堵她此刻的嘴巴。
靳長恭回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一絲情緒,卻似黑洞般幽深深沉,陽元面色一緊,風淮晉看情勢不對,趕緊一步擋前,替他緩一口氣。
一語不發,靳長恭沒有與他們一般見識,她緩步走到那些佝僂著背,卑微奴顏的勞工身前,語氣微重,命令道:「抬起你們的頭來。」
那些勞工一僵,薄陽下他們削瘦咯骨的身影顯得那般無助,猶豫不一會兒,卻選擇抬起頭來,眼睛縮瑟,惶惶地看著靳長恭。
靳長恭一股淺怒染上她的瞳仁,她一步一步地從這些勞工側身走過,她每經過一個,都能感覺到他們呼吸下意識緊憋,緊張地想要垂下頭,又顧忌她剛才的命令,梗著脖子不敢低頭。
「謹之,你在嗎?」
她聲音不大,卻很沉重地問道。
這一百多名的勞工聞言,都怔怔地回視著她。
他們忍不住想道:想必那個叫「謹之」的人對她來說很重要吧,否則她也不會明知道他已經墮落成一名卑賤的奴隸,依舊堅定不移地追到這種地方,來跟陽家討要人。
想到這裡,這些無依無靠,身如草根浮萍的勞工們心一酸,都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名叫「謹之」的人,從此能夠跟著這麼一位大人身邊為奴為鞍地侍候。
終於,從最後一名勞工身邊經過後,靳長恭眼中神色已經凝固,久久矗立沒有動彈,寬大的袖袍迎風,此起彼伏地波浪迭起。
陽元與風淮晉相視一眼,都奇怪她怎麼沒有動作了,而花公公則瞇了瞇鳳眸,莫巫白捏了捏拳頭,雙眼也努力地這一群勞工中找人,但是他們身上的衣服都差不多,身材雖然有稍微粗壯一點的,單薄一些的,但是乍一眼看去就有好幾個人看著像,但仔細看又不像。
就在這一片靜謐得令人無從適應的過程中,在那一群勞工中,跨步走出一名身材修長,身姿挺拔,袒露在外的皮膚相較之其它黝黑的勞工,倒算得上是肌腠細膩。
剛才還一直忐忑,臉都急漲紅了的劉管事,面一喜,指著他道:「找到了,找到了!」
而靳長恭卻倏地筆直看向他,劉管事瞳孔一窒,臉上的笑頓時一僵,忍不住退了一步。
沒有理會那個站出來的人,靳長恭眼皮也不抬,語氣很冷:「你確定所有人都在這裡?」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但是落入劉管事耳中卻如催命符一樣,他的臉白了白。
難道被發現了?
「呃,差不多都在這裡了……」他嚥了嚥口水,眼神飄忽著。
「差不多?」靳長恭不輕不重地反問一句,便提步走近他,這可嚇得劉管事手腳麻木,都快站不穩了。
「他,他不是您要找的嗎?」他餘光看著那名站出來的勞工,眸光一閃,緊張地指著他。
誰知道靳長恭連看都末看一眼,勾了勾緋薄的唇,笑得刺骨滲人:「別讓我再問第二次。」
「還,是還有幾個。」劉管事被靳長恭盯著,如墜冰窖,嚇得都快尿了,哪裡還敢撒謊找借口。
「劉管事,大少爺不是讓你將人全部帶來嗎?」風淮晉原本還有些同情那姓劉的,但一聽他陽奉陰違的行為,怕他做的蠢事會連累到大少爺,便趕緊撇清。
劉管事趕緊轉向風淮惡,苦著臉喊道:「不是我不想一塊兒找來,可人,可人就在二小姐那兒,我哪裡敢去提啊!」
終於,他還是瞞不住了,他哪裡預料到這位少爺要找的人,偏偏不在那一百人當中,卻是在那少數的三人裡呢。
「二小姐?」陽元一愣。
「什麼,被陽明鶯帶走了?!」莫巫白聞言,大驚失聲。
靳長恭心中一突,直覺預料到不妙,她蹙眉看向莫巫白,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莫巫白也著急了,她抿唇稍微組織了一下詞語,讓自己冷靜下來,才道:「陽家二小姐就是陽明鶯,她在安陽城就有一名外號,叫流鶯,也就是暗貶她像妓女一樣風流,與妓與不同的是她有錢有勢,於是她就可以抓一些她看中的男人來玩,不從她的一般聽說,不是被打殘就是送去小倌兒館被……若,若是他真的落在她手裡,那,那……」
後面的話,莫巫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而靳長恭也根本就聽不進去了,她滿面烏雲密佈,眼眸似有雷霆閃爍,屬於她的四周都有一低氣壓席捲而來。
周圍人都感受到那股危險得令人心驚的氣息,一陣驚悸,毛髮著了魔一樣地冰冷地直立起來,動不敢動彈一步,就怕稍微一動,下一刻迎接他們的就是死亡。
「你們的二小姐……現在在哪裡?」她語氣平靜,字字清晰,如暗夜的幽潭水,卻夾帶著莫大的壓迫,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了劉管事的脖子。
劉管事瞪大眼睛,感覺一顆心臟跳得快要令他窒息了,他慌亂道:「在,在黑山裡,她剛剛來了一趟,這,這才要準備下山。」
話音一落,咻地一聲,殘影掠去,眾人眼前已經失去了那道威攝得令人氣短的黑袍少年了。
走了?!他們驚魂末定地眨了眨眼睛。
可還沒有等他們歇一口氣,卻見那個粉面妖媚的紅衣男子,鳳眸蓄滿惡意,嘲諷一一看過他們,薄涼似染血的朱唇,靜瀾無波地吐出一句話。
「你們最好祈禱她要找的人能夠平安無事,否則——你們整個陽家,甚至整個安陽城都等著血流成河吧∼」
尾音帶著一種莫名的笑顫音,像勾魂一樣地將所有人心底最害怕,恐懼的一根絲絃波動。
莫巫白臉刷地一白,轉身便不顧一切地朝著他們怒吼道:「還不趕緊去找人,若讓她先找到,你們就等著替你們二小姐收屍吧!」
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在場所有人都臉色一變,便一哄而散,趕緊去救人地救人,去稟報的稟報,去阻止的去阻止。密倢樹枯林間,老樹盤鴉,垂落褐黑的樹條,縷縷飄蕩於霧靄中,似鬼魅妖影。
咿呀咿呀的抬轎聲,在這片除了撲哧飛鳥的展翅聲的枯林內,顯得異常清晰響亮。
「嗯啊∼輕點∼」
一聲曖昧,似痛苦又似歡樂的聲音從轎中細細吟吟地傳出,水漬聲,啪啪肉擊聲。
抬著寬大軟轎的四名英偉侍衛面無表情,似早已習已為常,轎子最前方領路並排著四名青湖色下底白縐裙的女婢。
嘩啦∼嘩啦∼在軟橋後面,有一名頭戴竹編籠子的清瘦身影,正一跌一撞,步履輕浮虛軟地慢慢跟著。
他穿著一件洗白的黑灰底衣衫,關節處磨損了些血跡,他喘著粗氣,手跟腳都套著一串鐵鏈,鐵鏈的另一頭則連著轎子的槁槓,他黑色柔亮的髮絲濕轆轆地伏貼垂至腰際,被迫跟著一路拖行。
「停∼」
不知道多久,轎中的呻吟撞擊聲停歇下來,接著一聲沾染水露的嬌嗔聲綿綿響起,只見一隻玉白骨肉均勻的手臂柔媚無力地撩起簾子,一張艷麗的面容露出來。
她眼角用黑線勾勒起一個上翹的弧度,風流蘊藉,浮翠流丹,點額壽陽,丹鉛其面,點染曲眉,卻是一名多情勾人少女。
在她其後,風掀起薄薄的雪紗,隱約可見兩名赤身**的壯男,他們體型甚高型壯,胸前蓄滿結實飽滿賁張的肌肉,據目測均是超過一米八的身高,看著便是是力量與性感的融合。
——只是,他們頭上亦戴著一個竹編籠子,其身份自然就是黑山的勞工。
「那個倔驢子暈了沒有?」
陽明鶯柔軟無骨地披上一件薄紗,內裡不著片縷,也不怕春光發洩,笑吟吟地問道。
前面領路的婢子聞言,出列一名面容嬌俏,稍有嬰兒肥的女子,她瞧了瞧轎後的那道搖搖欲墜的身影,眼露不忍,卻還是如實稟道:「回三小姐,還沒有,他還站著。」
陽明鶯蛾眉輕蹙,紅唇失望地撇了撇,然後輕哼一聲,喊道:「將他帶上來。」
寬大能容數人的軟轎被放下,兩名抬轎的侍衛朝後走去,然後將轎子後面鎖著的那道清瘦卻艷逸的男子硬拽到陽明鶯面前。
「怎麼樣,願意侍候本小姐了嗎?」陽明鶯像一隻慵懶的貓,瞇眼如絲,雙腿併攏,上下打量著眼前之人,一邊誘惑地舔了舔紅唇。
眼前的男子,一身細膩似雪的肌膚,尤勝女子三分,他手腳修長似竹,即使穿著如此粗漏的衣服,落得如此狼狽的情況下,他身上依然帶著一種特別的風雅從容不迫。
他垂下頭,被兩名壯漢押著,對她的問話依舊選擇沉默不語。
「大膽,本小姐問你話,你竟然敢無視本小姐!」
看自己如此紆尊降貴地誘惑他,他竟然無動於衷,這對陽明鶯來說是何等恥辱,說著,她眸甚火苗,便從躺枕之下抽出一條赤血帶刺的鞭子,猛地朝那名男子甩去。
啪!男子避無可避,眨眼間便被抽中手臂,但他僅硬氣地悶哼一聲,卻依舊倔強地不肯屈服,既沒有跪地向她求饒,也不顧風度地惡意怒罵。
他只很平靜,很冷漠,似眼中根本就沒有陽明鶯的存在,他視他為一縷空氣,一根樹木,一個物件,不具任何意義。
而看到那只新月生暈的手臂,雪色中滲著艷麗霏靡的血絲,陽明鶯眸中**一閃而過。
她艷麗的面容閃過狠光,她就不信,她堂堂陽家的二小姐,竟連一名低賤的勞工都搞不到手!
「你們將他給本小姐弄上轎來!」
她也不再等待了,直接命令侍衛將那名驕傲的男子強行扭送到她的轎內,她再識機一個翻身以騎馬的姿勢坐在他的腰間。
男子不堪幾名侍衛的力道,被推摔在那軟滑的被褥之上,他隱約嗅到上面飄來惡俗的膩香與一股男女合歡的麝香味道,頓感只覺噁心襲來。
陽明鶯壓在他的身上,而四周則有四名侍衛將那男子牢牢地壓制住,不讓他掙扎半分。
男子就這樣呈大字型,屈辱無奈地被壓在床上。
陽明鶯嗤笑一聲,似在嘲笑他的無力反抗。
「乖乖聽話,否則下場絕非你能承受的!」她威脅一句,便挑上他的上衣,摸上裡衣那細膩令人迷戀的地方,她的力道並非輕柔,反而帶著一種蹂躪的力道。
說實在,最近她都玩膩了那種猛男,瞧著這種看起來像是貴公子一樣細柔的男子,她反而有一種想狠狠褻玩的衝動。
「放,放開,我!」
男子聲線沙啞,似久涸末經滋潤,他眼底迅速閃過一道屈辱與絕決。
「做夢!」
陽明鶯一怒,想不到這種時候他依舊反抗她,於是她直接欺上他的雙唇,再用力地吸吮,她就不信她的高超技術還不能征服他。
由於男子面罩籠子,僅露一嘴兩雙,所以親的時候並不是很順利,但是陽明鶯並沒有打開頭籠的鑰匙,沒有辦法也就只有這樣了。
轎子外面守著的四名婢女都默默地別開眼,並不忍心看到那名玉暇高潔的男子被不堪的二小姐侮辱。
這一路上,她們看著無論二小姐如何利誘威迫,他都淡然處之,不露一絲情緒,並且全數拒絕,即使二小姐說,只要侍候好她,便令他脫離奴籍,他依舊不肯妥協。
到後來,二小姐的終於耐心用盡,便對他採取暴力傷害,他依舊不變初衷。
就連一開始與他一般反抗的那兩名壯漢都一一屈服了,可他依舊拒絕著,抵抗著,就好像在堅持著守護些什麼。
有時候她們偶然回頭,會發現他會癡癡地望著東方那邊,不知道是在等待什麼,也或許只是懷念什麼,她們想那個方向一定有一個他思念不已的人。
「啊!」
突然一聲慘叫,鴉雀俱驚,撲哧地激起,落下片片落羽,而婢女們則一驚,迅速回頭看向二小姐的轎內,只見她撫著嘴自那男子身上抬起頭來,竟然有血從指縫間流出。
陽明鶯碰著受傷的舌頭,簡直氣得眼睛都紅了。
「你這——你這該死的男人,既然給臉不要臉,我就活活折磨死你,看你是不是到最後都不肯認輸!」
她胡亂地穿上衣服,連吐了幾口血水,所幸咬得傷口不深,只是會讓她痛個幾天而已。
她讓手下將男子抬起來,突然,她想到一個絕佳,且不遠的地方,笑得一臉陰險而惡毒。
「我就要看看你的骨頭到底有多硬。你們將他抬起來,然後帶到前邊那個廢棄的窯洞裡去。」
在黑山有很多廢棄的窯洞,這些窯洞本是陽家用來烤瓷的地方,可因為地勢的問題,一再搬遣,許多輩下來,像這種荒廢的窯洞沒有上百,也有幾十。
陽明鶯將他帶到一個呈貝殼般弓形的窯洞裡面,裡面空間寬敞,但入口狹窄,稍一進入些,陽光受阻,便什麼環境也看不清,由於長久末有人進入,洞口早已佈滿一些枯滕纏繞。
「將他推進去!」
洞內潮冷陰涼,侍衛們進入時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們將已經有些神智不清的男子抬了進去,直接扔在地面。
站在洞外,陽明鶯身著孔雀藍撒碎花緞內裙,外披一件風騷的薄紗,最後一次問道:「你想不想活?」
洞內隔了一會兒,才幽幽傳來一聲:「想。」
陽明鶯眸光一喜,正欲跨步,卻又聽到那道聲音傳出一聲偏冷的決絕意味。
「但與你在一起,我寧願死。」
此刻,僵在當場的陽明鶯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他這般奚落羞辱她的自尊,她瞬間便被怒火遮掩了眼睛,氣得快要咬碎兩排銀牙。
「好!好!那我今天就讓你死在這裡!去將洞堵起來!我要活活憋死他!」
侍衛們平日裡跟著陽明鶯,也沒少做這種缺德傷天害理的勾當,聽到她的命令便當即行動起來。
他們從窯洞的旁邊,挖出一些鐵具,這些鐵具本就是陽家擺在這裡,平裡日探泥挖土之用。
男子就這麼木木地坐在窯洞當中,看著那光亮一點一點被外界隔絕,直到黑暗完全將他淹沒,他方輕笑了一聲。
「就這麼死了?……到底還是等不到了……」
∼∼∼∼∼∼∼∼∼∼∼∼∼長恭上火的分隔線∼∼∼∼∼∼∼∼∼∼∼∼
靳長恭飛身在枯林間四處找尋,下山的路徑除了陽明華帶他們走的那條比較崎嶇的快捷之路,就剩下陽明鄂帶他們走的那條比較寬敞卻更需耗時多一倍的那條。
她腦中分析著陽明鶯那種貪圖享樂的性情,她果斷地選擇了與陽明鄂走的那條路。
一路上她屏息以最大程度的耳力窺聽四周,果然在半路便聽到一些細碎的談話聲。
她撩袍跳躍上一顆粗桿枝體龐大的樹上,隔著一段距離朝下方看去。
「二小姐,水來了。」她看著穿著跟陽家下人一樣,一名青湖色縐裙婢女將水袋遞進一寬敞的軟轎內。
格開轎紗,裡面一名穿著暴露,魅態風騷入骨的女子依躺在兩名裸身壯男身上,一片糜爛之態。
「你們侍候我喝。」她張開嘴,粉色的舌頭露出。
男子們猶豫了一下,便分別將水含在口水,一一哺餵過她,接著自然又是纏綿一番。
陽明鶯笑得胸脯起伏不定。
「呵呵∼好,你們可別學那倔驢子,不然,你們也會跟他一樣的下場。」
想著她竟將一名活人生生活埋下土,兩人頓時一陣毛骨悚然,愈發對她畏懼。
這種殘忍手段,可比直接殺了更歹毒。
恭長恭看了一圈,都沒有發現任何類似蓮謹之的人,再一聽陽明鶯的話,頓時心中一寒。
莫非她口中的倔驢子就是蓮謹之!?
她眸斥暴戾猩紅,身上真氣暴發便是狂風驟起,她衣袂狂捲殘霧,落地猶如踏著千萬屍體的殺神一般,風捲殘沙。
第一時間,陽明鶯便感覺到一股龐大壓迫朝她襲來,她一驚,迅速翻身而起,在看到靳長恭時,她先是眼底驚艷之色一閃,繼而卻是一種害怕、恐怖,抑不住全身發抖的情緒。
「你,你是誰?」
好可怕,她身上的殺意令陽明鶯臉色因的心臟急遽痙攣而變得蒼白。
「剛才你說的那個男人,他在哪裡?」靳長恭一字一句,瞳仁似黑洞般陰森嗜血,薄薄的嘴唇就好像快滴出血般的殷紅。
「什麼,什麼剛才的男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陽明鶯得往後退了兩三步,臉上變得青白。
這時,四周的人全部靠攏過來,他們一聽便想起剛才那被小姐活埋的男人,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莫非她真的是來尋剛才那個男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知道我是誰嗎?我……」
不等陽明鶯虛張聲勢一番,靳長恭以肉眼無法辨認的速度,起身已經一腳將她踢撞倒在樹桿之上,這一撞便是傷及肺腑,她猛地吐了一口血,翻著白眼。
但還沒有等她吸上一口氣,緩過勁兒來,靳長恭已再一腳沒有半分憐香惜玉地重踩在她的一片波濤洶湧之上,輾了輾腳尖。
「我問你,他在哪裡!說!」
這時,四名轎夫大驚失以,雖然一看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對方,可是又不能不去施救,於是他們全都一股作氣衝上來。
而靳長恭卻頭都末回,反手一扭,便斷了一人一隻手臂,一腳踢斷了一條腿,另外兩名,下場一樣是殘手斷腳,恐怕以後生活是很難自理了。
四名婢女不懂武功,看到靳長恭的殘暴手段,嚇得在一旁抱頭尖聲大叫,但被靳長恭一眼橫去,一個個就像定神的木偶,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看著一瞬間便被解決的侍衛,陽明鶯心驚靳長恭的武藝,總算是知道自已定是惹了禍事,她臉面漲紫,胸口似被山壓一般痛苦,道:「他,他掉到右邊矮樹林的斜坡,啊∼∼∼」
本來想將這煞星引得遠點,畢竟她肯定那個男人已經死了,若到時候被她發現自己害死了他,憑此人如此狠厲的心胸,必定會再回來殺光他們的。
她腦子精明,想著若能將她騙得遠點,也好找趕緊回山上找幫手。
卻不想,此人竟冷不丁地就掰斷她的一根手指,痛得她撕心裂肺,冷汗霖霖。
「我脾氣並不是很好,惹你再說謊的話,我不介意將你的十根手指一根根掰斷,接著是扯斷你的四肢,踩碎你的每一塊骨頭!」她的聲音已經是零下幾十度,冷得令人快無法呼吸了。
「不要,不要,我說,我說,他在前邊樹林的廢棄窯洞裡,不要殺你,不要!」陽明鶯被她眼底的森冷嚇傻了,鼻涕眼神糊了一臉,不住地尖叫道。
靳長恭想到她剛才所說的話,再看她此刻的模樣也不似說假。
「若他活著你們陽家便沒事,若他死了,記著,我會讓你們整個陽家來給他陪葬的!」
遠遠的聲音飄來,似來自地獄的索命符令陽明鶯渾身濕透,瑟瑟發顫,一張淒慘的臉茫然失措。
靳長恭一路尋來,最終在一片矮地坡上看到一個窯洞,此刻洞口掩埋上,並且用大小不一的石頭堵得嚴嚴實實。
靳長恭臉色一變,她知道一般窯洞裡面是密不透風的,若洞中被堵上沒有空氣流通,那裡面必然是會缺氧窒息的。
「蓮謹之∼蓮謹之,你是不是在裡面?」
她用力地朝洞內吼道。低眸順勢看到被扔到一旁的繡跡斑斑的鐵撬,她先將那些石頭翻開,便迅速地挖土。
「蓮謹之,聽不聽到,蓮謹之,你還活著嗎?」
她心中不由得著急起來,好在這些都是新填的土,比較鬆軟,她有些直接用掌力朝內打去,一邊挖,一邊將掩埋的土朝洞內推去,盡快讓裡面能夠放進一些氧氣。
並末用多久,就有一個小小的洞口出現,靳長恭一喜,便扔掉鐵撬開始直接用手扒。
「蓮謹之!?」
透過淺淺的光線,她瞇睫隱約看到裡面有一個靠牆壁而坐的人。
「蓮謹之!」
靳長恭忍不住再喊了一聲。
那人在黑暗之中,似蜷縮的寒蝶,受冷瑟瑟地眨開睫毛,茫然失神看著矗立在洞口的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誰?」
誰在叫他?是誰的聲音,一遍一遍在他耳中盤旋滯留不去?昏迷之中,若不是那一道聲音一直在呼喚著他,也許此刻他已經醒不過來了……
靳長恭聽到他的回應,那一顆提到半空的心臟這才緩緩落下,她趕緊衝進去。
「蓮謹之!」
他這一次確切地聽清楚了,那一雙黯淡灰蒙的眼睛在她的喊聲中,一寸一寸地亮了起來。
「……陛下?」
雖然窯洞內的光線不足,但是也足夠靳長恭看清楚他一身的慘烈的傷痕,與頭上戴著的那代表卑賤,屈辱的頭套籠子。
她心底一怒,便伸手直接抓住竹編籠子,使勁一用力,竹片鋒利,她纖細的手指因此被割出血,亦不顧,只顧將它生生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