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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八百里路雲和月 (下) 文 / 寇十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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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沙暴給十二師造成的損失相當巨大,死亡、失蹤人數超過百人;戰馬損失兩百餘匹,橐駝也被埋葬或捲走數十;車輛損壞高達八十餘輛,許多被深埋於沙丘底部,想要刨出來,沒個一天半天別想;至於糧食、飲水、車內的武器、鎧甲、彈藥等等方面的損失,難以估量。而遠遠掇在大軍數十里外的傷兵營,存活者不到一半……

    這樣的損失,對十二師而言,不亞於一場中等烈度的戰鬥——其實這就是一場戰鬥,只是所戰者不是人,而是天、是地。

    面對這慘重的損失,就連最暴燥的徐慶,卻也只是沉默地與將士一同刨沙掘車,尋找散落物品。最後,親手埋葬戰友……

    但是、但是,這還不是最糟的情況,真正糟糕的是——大軍迷路了。而且還是在迷失方向整整兩天之後,才知道自己迷路了。

    初聞這個消息時,已經快憋出內傷的徐慶,終於爆發出來:「你們這幫龜蛋子怎麼搞的?十幾個人的嚮導,二十幾隻眼睛,連個方向都弄不清!竟然帶著大軍兜圈子,貽誤戰機!信不信爺爺把你們全砍了,以正軍法!」

    那伙契丹、蒙古嚮導,面如土色,伏地叩頭如搗蒜。嘴裡嘰哩呱啦,說著難懂的語言。令徐慶更為煩躁,差點就想拔刀。

    身為嚮導隊的領隊,孫占功一臉愧色,向岳飛請罪:「將軍,若非遇到這場該死的風暴,我等決不會迷失方向,實在是……屬下願接受軍律制裁。」

    岳飛沉呤不語,過了一會。才道:「雖然情有可原,但的確是失職,暫記二十軍棍,待走出沙漠後再執行。」

    孫占功滿面感激,深深一揖:「謝將軍。」

    一旁的王貴問道:「眼下如何?能找回原來的路嗎?」

    孫占功用契丹語與那幾名嚮導商量一會,轉回頭,面有難色。欲言又止。

    岳飛溫言道:「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孫指揮使,直言無妨。」

    孫占功一咬牙,道:「因地形變化太大,難以辨識方向。故此……故此……」

    王貴心頭一沉,看了一眼身旁嗔目欲吼的徐慶,伸手按住其肩背,搖搖頭。徐慶氣咻咻鬆開握刀柄的手,狠狠一拳砸在沙土上。

    方向?岳飛敏銳地察覺到孫占功所說的關鍵詞。沉聲道:「孫指揮使之意,是只要方向正確。你們就可以找回正確的道路?」

    孫占功重重點頭:「正是。只是近日雲層甚厚,難以觀天,而星斗指引也未必準確;日月方位,也隨時辰而變,除了老經驗的嚮導,很難據此尋找正確方位。」

    岳飛突然笑笑:「這樣吧,由本帥來指示方位,你們帶路。如何?」

    孫占功愕然,王貴訝然,徐慶愣然——什麼時候,自家這位大哥,竟也懂得觀天象了?

    如果可以,岳飛很想告訴他的兄弟與屬下,就從長安回來時起,自己就「懂」觀天象了。

    要教會岳飛看手錶可能有一定難度,但看指北針卻極簡單。宋朝時其實也是有司南車與指南針的,但前者體積龐大,後者使用不便,指示籠統模糊,精度較差,很難做為行軍,尤其是在惡劣環境下行軍的工具。

    如此精巧的指北針,絕對是行軍利器。原本岳飛也是有所懷疑,直到反覆多次試驗之後,甚至專門跑到終南山深谷裡轉了半天,最終得出結論,果然靠譜。

    此次沙漠行軍,因有一支嚮導隊為識途老馬,所以也不怎麼用得上指北針,以致岳飛差點忘了這件利器。直到此刻孫占功說出方向難以識辨,岳飛這才想起,自己手上還有這麼一件寶貝。

    大軍重新開拔,這一次岳飛親自坐在駝峰之上,在全軍之前引路。孫占功及一干嚮導,其實並不相信岳飛所指示的方位,須知這不是簡簡單單一個大致方向就行了,稍有偏差,指不定大軍會被帶進沙漠更深處,所謂「失之毫釐,謬之千里」就是眼下這情形。但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除了相信岳飛身為一師統帥,決計不會毫無把握將部隊往絕路上引之外,別無他法。

    王貴、徐慶、甚至岳雲也都不怎麼相信……但是,當他們看到將軍不斷指示、修正大軍行進方向,面色從容、胸有成竹,無不大訝。最令人驚奇的是,將軍每每發出指示,並不抬頭觀天象,而是頻頻低頭,把玩著一個亮晶晶的小玩玩意……

    奇跡在三日後出現,孫占功驚喜來報,他們又回到被沙暴襲擊前的所在——也就是說,終於可以重新校對路線,沿著熟悉的商道前進了。

    全師歡聲雷動,宛若當日絕處逢生。

    由於大量使用車輛,大軍在糧食與儲水量方面,原本是足夠的,但一路頻遭天災、艱險不斷,每一次都會造成大大小小的損失。加上迷途多日,平白多耗了不少寶貴的糧食與飲水,以致儲存越來越少。在人吃馬嚼,不斷消耗之下,大軍出發二十天左右,出現了飲用水緊張的情況。

    當夜紮營時,三十五、三十六兩個旅的軍需官,向岳飛報告了本旅的糧秣情況:「稟將軍,我旅軍糧尚能支撐七日,馬料尚有五日,但飲水卻已不足三日。」

    「三十四旅的情形如何?」岳飛招來本旅軍需官。

    「稟將軍,我旅損失稍少,軍糧、馬料均可支撐十日,飲水可撐七日。」軍需官答道。

    「將三個旅的糧食與飲水均分。」岳飛斷然道,「所收集之雨水、池水,必要時人也可以飲用,但要燒開。」

    王貴有些擔憂:「將士疲憊,行軍緩慢,一日行不出三十里。而眼下已是四月,軍情緊急,糧水堪憂。將軍,這樣下去,只怕……」

    「我軍如今還有得選擇嗎?」岳飛直視這位拜弟,眼神一如既往的堅定,「只有走下去!只能走下去!不、能、回、頭!」

    為了這句「不能回頭」,這支萬人大軍,在接下來的五天裡,經歷了水源斷絕,殺馬飲血,誤飲污水,傷患激增等等一系列磨難。尤其在大軍經過一片沙磧地時發現一汪池水,眾軍兵狂呼奔前,俯身掬水牛飲,孫占功等嚮導阻之不及。就這一下,病倒一大片,上吐下瀉,嚴重脫水,高熱不退,有的甚至生命垂危。

    隨軍之醫士生怕引發瘟疫,不得不向岳飛提出,單獨設營隔離。同樣,這個病號營,也將慢慢落後於大軍,在大漠中自生自滅。最後生還者,十不存一。

    這就是代價,戰爭的代價,你總得付出點什麼,成功才會向你招手。

    四月十三,當這支綿延數里的大軍,疲憊不堪,踽踽而行,繞過一個長長的峽谷時,走在隊伍最前頭的嚮導們,突然神情激動,摧動騎駝,撒蹄飛奔向前。

    三里之外,蘆葦瑟瑟,流水潺潺,一條清澈平緩的河流出現在眼前。

    「駱駝河!是駱駝河!」

    孫占功瘋一般地狂叫,從駝峰滾落沙地,不顧手臉破皮滲血,連滾帶爬奔出十數丈。雙膝重重跪地,張臂仰天,嘶聲乾嚎:「到了!我們到了!哈哈哈……」

    天健二年,四月十三,歷時近一月,第十二師終於穿越了毛烏素,抵達黃河支流駱駝河,西征路上最艱難困苦的一段征程,結束了。

    ……

    四月十四,夜。應孫占功強烈要求,岳飛同意其率五十壯士,突襲駱駝河上游之省嵬城。

    此城是夏國右廂朝順軍司所屬的一處堡砦,也是若大一個河南之地,中西部唯一的堡砦。這個堡砦的任務,就是一個哨卡,收取南來北往商旅的稅收的哨卡。雖然是個堡砦寨子,但防禦等級、軍兵戰力什麼的,都遠遠不能與夏國東南線邊境的堡砦相比。至於戒備、警惕什麼的,更不用說,守衛形同虛設。

    孫占功只一個突擊,就將守城的六十餘名夏軍士卒盡數斬殺,甚至都不帶響,輕鬆佔領省嵬城。

    隨後,這省嵬城就成了十二師恢復元氣之地。大軍輪番入城休整,補充水源、修葺車輛、養病治傷、調整恢復。

    岳飛深知「磨刀不誤砍柴工」之理,士兵、戰馬、軍心士氣,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恢復,一支疲軍,是打不了勝仗的。這一次橫穿大沙漠,十二師的確是傷了元氣,至少有一千士兵,或死或傷或病,失去戰鬥力,戰馬損失五百匹,占總數二成,其餘武器彈藥損失,也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但是,正如天子所說,只要成功穿越沙漠,攻佔目標,達到戰略目的,就算損失一半人馬,都是值得的。

    這一休整,就是整整五日,直到全軍糧食告急。岳飛才下令北上,奪取夏**鎮重地克夷門。那裡,駐守著夏國的右廂朝順軍司。根據情報顯示,此處有夏國三千人馬駐守,其中近八百名正兵,二千餘名負贍兵。此地駐軍的軍糧軍資,正是十二師眼下最為急需之物。克夷門,必須攻克。這是完成既定戰略目標的一個重要跳板。

    四月二十,除了百餘名一時半會未能恢復的傷患病號,留在省嵬城繼續調養,再留一隊混成步兵保護之外,全師一萬零五百名戰士,一夜之間,以木筏、羊皮筏渡過黃河,殺奔七十里外的夏軍重鎮克夷門而去。(。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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