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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以戰促和 文 / 寇十五郎

    (大盟厚賞,以本章節最後一句敬之「如此,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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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烈當然不是玩什麼政治訛詐,而是動真格的。

    金國不是南宋,絕不可能僅僅靠武力威脅加口頭恐嚇,就能令其乖乖就範的——哪怕現在這頭從白山黑水中闖出來的野狼,正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急需休戰,舔抵傷口,卻絕不會輕易低頭。

    受創的野獸不肯伏首就範,該怎麼辦?

    狄烈的方法只有一個:打!

    打到它起不來,服輸求饒為止,是不是心服不管,反正你得口服。

    天誅大軍自打渡過黃河之後,追擊千里,竟未撈到一仗,數萬敵軍,全讓女兵收拾了。這口氣,憋得真是難受。全軍早就摩拳擦掌,等不及要收拾金人了。

    天誅軍的糧秣儲備,或許不足以令四萬大軍全線出擊,深入金國腹地,但支撐大軍將近在眼前的幽雲十四州打下來,還是足夠的。更何況,出擊涿州的軍隊,只動用了第一整編師的兩個混成旅而已。

    七月二十九,天誅軍最強拳頭——楊再興第一混成旅、張銳第二混成旅,越過邊境線白溝河,雷霆出擊,分兵直取涿州東、南兩大門永清、歸義二城。

    此二縣城內,各有一千軍兵守城。這些軍兵的戰鬥力,連三流就算不上。對上天誅軍最強兩隻拳頭,下場可想而知。

    一天!只用了一天,兩城就被天誅軍迅猛打擊攻破。隨即,二旅左右出擊,合圍涿州。此時,涿州以東的固安兵少器乏,根本不敢出援,而西邊的易州,則被第二整編師看得死死的,半點不敢動彈。唯一能夠解救涿州的。就只有百里之外的燕京府了。

    涿州可是燕京的南大門。涿州一失,燕京就坦露在天誅軍面前,無遮無擋了。更為嚴重的是,涿州一失。易州後路就被截斷。退都退不回燕京了。只能往飛狐口逃跑,守城是不用想了——有幾支軍隊能在後路被斷的情況下,還能安心穩當守城的?

    狄烈這一招夠狠。一刀劈出,直接砍斷金國大門鐵鎖中間兩個環。奪一城、逼一城、驅一城。

    所以,無論燕京方面願不願意,都得要援救涿州,除非燕京留守郭藥師願意放棄涿、易二州。

    天誅軍又一次準備圍城打援。

    但是,令人驚訝的是,涿、易二州的軍兵,竟在天誅軍圍城之前,迅速退出州城,逃往燕京。

    楊再興只來得及截住易州軍的尾巴,殲敵千人,未能達到殲敵全部有生力量,以及圍城打援的目的。

    八月初三,天誅軍勝利佔領涿、易二州。

    當狄烈與凌遠得知郭藥師出人意料的舉動之後,拍案而起,脫口而出:「金人早就想放棄涿、易了!」

    沒錯,這是金國無奈而又現實的選擇。

    現實的情況是,金國在十四州前線,最多只能集結六萬軍兵——六萬人,均分到十四個州城,三十餘個縣城,每個州縣能分得多少?兵力分散,各點駐守,這是防禦戰的下下策,這一點,金人不會不明白。

    兵力不足,城池眾多,擺在金國面前就只有兩條路:要麼冒著被各個擊破的危險,分兵駐守;要麼忍痛放棄一部分地盤,集中兵力防禦少量主要關鍵節點。金國顯然明智地選擇了後者。而郭藥師奉命出京,當然就燕京局勢向國主吳乞買請示過,對燕京境內佔十四州近一半的州城,如何處置,亦早就定策。

    力保燕京、西京,余州能守則守,不守則棄,一切以保存兵力為要——這就是金國的南線戰略。

    說白了,目下金國在幽雲十四州的兵力佈署,就是紙老虎,擺出來裝裝酷,嚇嚇人,為本國使節談判造勢。蕭仲恭與烏陵思謀所謂寸土不讓,純屬外交姿態。所謂外交姿態,就是甭管內裡多虛弱,多想跪舔,外表卻是一副怒氣沖沖、你敢動就揍你丫的表象。

    狄烈提兵七千,一劍刺出,就將金國的紙皮虎戳破,金國使節團瞬間被逼出原形——倘非如此,還真不知道要打多少口水仗。

    八月中旬,當凌遠、馬擴再次出現在心焦如焚的蕭仲恭與烏陵思謀面前時,兩位金使差點沒跳起來,怒斥天樞城沒有和平誠意,表面和議,暗地下手,殊為可恥。

    馬擴等對方吼得口乾舌燥、聲音沙啞、抗議得差不多時,才不動聲色指了指那沙漏。

    兩位金使一看,流沙已近半了,也就是說,今日怕是談不出什麼名堂了。

    凌遠卻以軍人的乾脆利落,毫不掩飾道:「所謂談判,無非就是談談打打、打打談談,你們願意談,我們就談;你們不願意,我們就打!」

    凌遠匕首一樣的鋒利言辭,狠狠地刺破了蕭仲恭與烏陵思謀的外交偽裝,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一切外交紙老虎都要是浮雲。

    從這一刻起,金國與天樞勢力的談判,才算是真正入巷。和議,正式進入實質階段。

    八月下旬,經過雙方為期十天「富有誠意」的談判,最終達成了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結果,和約大概內容如下:

    一、明確國屬。天樞與金國關係對等,人員往來,雙方比照國與國之間處理。

    二、劃定疆界。雙方以實際佔領線分界,即燕京—蔚州—應州—朔州一線,以北為金國地界,以南為天樞地界。

    三、互換俘擄。金國將按照天樞方提供的兩份名單(宗室男女與被俘官員),盡可能搜尋並交還擄人;而天樞方則先期釋放被俘金將蒲察鶻拔魯、赤盞暉、完顏忒以五百女真兵。做為對此次金國遣返人員的回報。至於涉及更高一層人員的釋放問題,留待下一步商討。

    四、戰爭賠償。金國一次性向天樞城賠償金、銀二十萬兩,羊、馬、駝萬頭,皮毛三百車,做為對兩河地區破壞的補償。

    這份和約,是金國建國以來,對遼、夏、宋三國諸多和約中,最不佔便宜,甚至還吃了悶虧的一次。前三條還好,基本上沒有明顯出讓利益的地方。至於最後一條賠償。金銀與牲畜賠償都不算多,不過是金國國庫百分之一而已,主要是面子不好看。

    天樞城的理由卻很充分:你們金國鐵蹄把兩河糟蹋成一堆廢墟,百姓流離失所。現在拍拍屁股撤出就算啦?

    而兩位金國使臣。更願意將這筆賠償。看做是贖金。能將金國幾名大將與數百女真軍兵贖回,這筆錢,真心不算多。

    蕭仲恭與烏陵思謀出使之前。就做好了被敲上一筆的準備——換成是金國,若取得這樣大的優勢,非得讓對方大出血不可。從這一點上說,天樞城還算是比較克制了。

    在領土方面,金國除了承認被天誅軍佔領的涿、易二州,歸屬天樞城的事實,其餘十二州,堅決不讓。金國這也是沒法子,它是讓無可讓、退無可退。

    剩餘十二州,最突前的就是燕京(幽州)、蔚州、應州、寰州、朔州,其餘諸州,都在這五州以北。燕京能還嗎?當然不可能!蔚州呢?這是連結燕京與西京雲中的節點,蔚州若失,則燕京與西京被分割,陷於危險之境。其餘應、寰、朔三州,則呈品字形擋在雁門關,是西京雲中的大門。此三州任何一州失,則三州破,三州破則雲中危殆。

    金國寧願後方諸州空虛,也要將有限的兵力佈署在這五個州府中——這是金國大門鐵鎖鏈上最接近鑰匙孔的一環,此環一斷,環環俱碎。

    事實上,蕭仲恭與烏陵思謀此番出使,在領土方面的底線,最多就是讓出涿、易二州——當然,有所失,必有所得,天樞城必須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或者是軍火、或者是戰俘、或者是錢糧……結果,萬萬沒想到天誅軍來了個不告而取。這下好了,地盤丟了,卻什麼都沒撈著。

    更令蕭仲恭鬱悶的是,臨出發之前,國主對和議的指示「所謂和議談判,就是將我們最想要的,從對方手裡拿過來;而對方最想要的,一定不能讓他得到!」,完全打了水漂。回國之後,真不知該如何向國主交待。

    表面看來,大家都沒怎麼吃虧,實際上,金國是既失地、又賠錢,但這啞巴虧,還不能不吞下去。

    這份和約,對金國而言,唯一的好處,似乎就是換回了幾員大將與寶貴的數百女真軍兵。對於此時兵少將寡的金國,這些能獨當一面的大將與老卒,實在太重要了。

    只是,金國上下怕沒人細想,幾個心膽俱喪的敗軍之將,一群士氣喪盡的投降之卒,倘若真回到金**隊中,除了傳遞負能量,還能有何為?

    和約擬定後,凌遠、馬擴將之呈送居於真定府衙後院、剛剛從霸州前線回來的軍主審閱用印。

    在狄烈細看和約時,馬擴在一旁補充:「金人言道,若欲索韋太妃(趙構老娘)、邢王妃(趙構元妃),須以完顏昌、完顏撒離喝及所有被俘金兵交換。若要迎還二聖,須以各種火器、戰車及河東之代州與河北之地交換……而火器所索取數量,足以裝備兩個整編師。」

    狄烈嘴角噙著一絲冷笑。趙構一家子,很稀罕麼?用來換重量級敵酋與兩個整編師的裝備!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說心裡話,這奇葩的一家子,白送他都不想要!只不過,迎還那所謂的「二聖」——實則是兩個渾球,畢竟是這個時代,你不得不喊的政治口號。就像趙構一樣,心縱然萬般不樂意,嘴上卻要比任何人喊得響亮、喊得情真意切、喊得聲嘶力竭……

    所以,狄烈也得做出一番姿態,喊喊口號——這也是他將和議地點設在真定的原因。若是在長安,保不準真有些人會為了迎還那兩個渾球,傻不楞登要逼他送裝備、送土地呢。在某些宗室與官員眼裡,那倆混賬父子可是無價之寶,送點軍械與土地實在算不了什麼。

    馬擴說完之後,小心看了一下郡王的臉色,沒看出什麼表情,本想說點什麼,但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歎息退下。

    凌遠繼續補充道:「我們力爭讓金人將蔚州交還,但金使堅決不允,最後乾脆說自己無權限決定蔚州去留……」

    「金人不傻,蔚州一失,則鎖鏈中斷,他們是絕不肯輕易交還的。」狄烈一擺手,「無所謂,此時不予,他日自取!」

    啪!大印蓋上,和約已成。

    和議既成,狄烈正式接見金國來使。蕭仲恭與烏陵思謀此時方知天誅軍最高首領竟在真定城中,不用說,做出攻取涿、易二州的決定者,必是此君無疑了。兩位金使震驚之餘,背脊涼颼颼的……

    會見其間,蕭仲恭與烏陵思謀不斷暗示,二聖可迎,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價:比如軍械、地盤、或者……技術。

    眼見這天誅軍主無動於衷,烏陵思謀急了眼,乾脆挑明了,只要天樞城同意送一批懂得製造火器的匠人過來,立馬放人。

    工匠換帝王!多懸殊的買賣,如果這條件給那些宗室或文官聽到,怕是要跳將起來,揪住狄烈的衣襟,一迭聲叫嚷「換!換!快換!」

    狄烈瞄了左手邊作陪的凌遠與馬擴一眼,二人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似乎什麼都沒聽到。

    狄烈向右手邊的烏陵思謀招招手,示意其近前。

    當烏陵思謀走近狄烈三尺之距時,狄烈示意其附耳過來,低沉而清晰說道:「我不會拿有用的工匠,去換兩個沒用的藝術家!你的,明白?」

    烏陵思謀瞳孔急劇收縮,身體僵住,少傾,緩緩向後退了五步,突然做了一個令人詫異的舉動——向狄烈行了個莊重地參拜大禮,振聲道:「狄城主有如此凌雲之志,我大金國主定會鼎力成全!」

    空氣一瞬間凝固了。

    狄烈淡淡一笑,泰然自若舉杯:「如此,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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