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狙擊南宋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全面反擊 (下) 文 / 寇十五郎

    夜如墨,月慘白,堡寨中央的校場上,百餘隻火把的嗶剝聲,將死寂的校場襯得分外瘆人。

    楊進率領著百餘舊部,趁夜色悄然摸到校場——因為劉忠此時正在校場上嚴刑拷掠被俘的義軍大小頭目。願投降的,在一邊好吃好喝;死寧不屈的,折磨得奄奄一息,連呻吟都無力。

    楊進的手下,其實死忠份子不多,各路義軍之間,像這樣的火拚吞併,也不鮮見。今日投張三,明日降李四,都很正常,毫無壓力。之所以還有那麼一部分人死強不屈,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劉忠這種二五仔行為,太令人不齒。

    河北義軍號稱忠義社,講究的就是忠君信義。你可以相互攻伐,可以大魚吃小魚,但一切都要擺到明面上。願賭服輸,勝者為王。那種背後捅刀子、窩裡反、兩面三刀的行為,被視為下作,最為江湖好漢所鄙薄。手下人這麼干可以,可一寨之主也這麼幹,這名聲就臭大街了。但凡有幾分硬骨頭,以英雄好漢自居的,都不會投奔頭頂著這麼一個壞名聲的頭領。

    劉忠也是河北義軍中一員,如何不知自己今日所為是犯了江湖大忌。但他也沒得選擇啊,不這樣幹,那有今日的收穫?比起實際利益來,名聲這個東西……以後正式洗白加入官軍,什麼江湖名聲就可以拋到一邊去了。

    劉忠心裡雖是這麼想,但做為一個勝利者。被失敗者所鄙視的感覺,仍然令他怒火中燒。不降者。死!而且,摧殘至死!

    「好兄弟,都是俺的好兄弟哇!」楊進伏在一堵被燒得半殘的斷垣殘壁之後,虎目含淚,左手捏得斧柄咯咯作響,幾次欲挺身而出,都被部下死死摁住。

    終於,劉忠折騰夠了。嗜血的亢奮期過後,難免意興闌珊。當下在十餘名白氈笠的護衛下,離開校場、或者說是刑場,轉向中軍主帳休息。其餘白氈笠也分別散去,校場上只留下二十餘白氈笠看守。

    見此情形,楊進當機立斷:「陳三帶百名兄弟撲向校場救人,胡麻子帶二十人跟俺追上去。剁了劉忠這王八操的。」

    縱然是在黑夜,目力受限,楊進一行仍憑著對地形的熟悉,躥高伏地,避開巡哨,一路尾隨。遠遠吊著劉忠一行,直到看到劉忠進入自己的主帳。

    主帳外有十多名白氈笠護衛,以楊進手下二十人的戰力,並不佔優勢。楊進正猶豫是否要強襲之時,老天似乎都在幫他——白氈笠換崗哨了。接班的一隊白氈笠正從遠處走來。還沒到位,而主帳外這一隊白氈笠。似乎說是每人分到了一個小娘,換崗後就可以大塊朵頤。精蟲上腦,慾火如焚,這隊白氈笠已急不可耐,未等換崗到位,就三三兩兩散去。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楊進伏在帳角陰影裡龐大的身軀一躍而起,一甩身上的厚氈,手中的短斧向剩下幾個白氈笠點了點,示意部下收拾,而自個則如同一頭憤怒的公牛,一頭衝進主帳內……

    帳內一片黑暗,但絲毫不影響楊進的衝刺,憑著熟得不能再熟的記憶,短斧脫手擲向床榻枕頭位置。同時反手從後背拔出大砍刀,掄起一股凜冽的刀芒,重重劈下——

    嘩啦!床榻斷裂,木屑紛飛。但楊進卻楞住,床是被劈塌了,卻沒有半分斬中人體骨肉的手感,有的只是空落落的斬虛之感……

    一片雜亂沉重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湧來,帳外隨即傳來一陣急劇的刀兵交擊聲與悲鳴聲。

    楊進心知不妙,轉身衝出帳外——入目的情景,差點沒令楊進咬碎舌頭。

    獵獵火光之下,是一頂頂的白氈笠,足足上百人。自己帶來的二十名兄弟,在如此絕對劣勢下,眨眼間就倒下一半,剩下一半,也已是渾身浴血,苦苦支撐。而二十步之外,一群白氈笠正將一人護衛在中央。

    劉忠!

    但楊進的目光只在這個死對頭身上一掠而過,隨後就死死盯住其身旁那目光閃爍,不敢與自己對視的那個人——胡麻子。

    原來如此!

    劉忠顯然有些不滿自己被對手無視,縱聲大笑:「楊蠻牛,你以為你們象老鼠一樣竄來竄去的,我們就一點沒發現麼?你以為你的部下,就一定對你忠心耿耿麼?你以為你的運氣就那麼好,剛跟蹤爺爺來到帳前,爺爺手下的白氈笠就恰好換崗?楊蠻牛,你身上的犍子肉太多,沒地方長,全塞滿你那顆大腦袋了。所以你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名為計策的物事。」

    在劉忠刺耳的笑聲中,最後一名義軍士兵,被蜂擁而上的刀槍戳砍成醬……

    「寨主,報仇啊!」

    「大哥,報仇啊!」

    每一個義軍士兵倒下,都死盯住楊進,將這句話和血噴出。

    而遠處校場,也傳來一陣陣喊殺聲。顯然,陳三那邊,也陷入了重圍。

    一片死寂中,楊進頰肌不斷抽搐,一雙眼球佈滿血絲,臉色發灰,汗水不斷流淌。他慢慢抬手,刀尖指向胡麻子,聲音陡然沙啞:「麻子,俺也不想多說什麼,就一個要求——你來動手吧,別讓俺死在這些腌臢貨手裡……」

    胡麻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天就不出話來。

    劉忠卻豁然大笑:「方纔還說你腦子裡全是肉,現在卻知道用計策了。哈哈哈……可惜,卻連三歲小兒都騙不過啊。」

    楊進的刀尖慢慢移動,指向劉忠:「爺爺只後悔半載之前,沒把你這吃裡扒外的腌臢貨捶死……爺爺現在只有一隻手,一把刀,敢不敢跟爺較量?你若象條漢子,就放馬過來跟爺單挑。若把爺斬死。爺自認倒霉,絕不怨你。咋樣?」

    這回輪到劉忠的臉色陣青陣白了。所謂困獸猶鬥,暴虎憑河,楊進這頭「沒角牛」,就算是少了一隻蹄子,卻還是一頭牛。他劉忠還真沒把握在不受傷的情況下撂倒這頭蠻牛。

    楊進刀尖對著一眾白氈笠一劃,仰首狂笑:「瞧瞧,這就是你們的當家,就這麼點出息。連個廢人都不敢打,像個娘們……」

    劉忠哪裡容忍得了,暴喝一聲:「放箭!」

    白氈笠中衝出十個弓手,張弓搭箭,向二十步外,笑聲不絕的楊進攢射而去……

    看著仰首跌仆,身上箭矢如蝟。宛如血人般的楊進屍身。劉忠心懷大暢,那種收拾了老冤家、幹掉了死對頭的感覺真是爽啊!嗯,現在可以實現自己的豪言,將此賊的首級,與王善一併懸掛在轅門之上了。

    劉忠拔出腰刀,志得意滿地來到楊進屍身前。雙手握住刀柄,高高舉起,就要享受一把親手斬下仇敵首級的快感——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看似死透了的楊進,猛然睜眼,那充滿死氣地目光與劉忠一碰。後者渾身一僵,大刀再砍不下去。

    這一刻的楊進。在復仇之火的驅動下,恍若魔神附體,居然從地上翻身而起。單膝跪地,左拳由下而上,一拳擊爆了劉忠下體。沒等劉忠那慘絕人寰的淒厲喊叫聲出口,就被楊進張臂勒住脖子,生生噎住。

    隨著楊進粗壯的胳膊越收越緊,劉忠雙眼急劇翻白,手腳無力抽動。

    白氈笠們也被這逆天的一幕給嚇掉了魂,好容易回過神來,紛紛衝上前刀斬槍刺楊進後背。而楊進卻恍若不覺,一任後背血肉橫飛……直到胳膊肘處傳來「喀嚓」一聲脆響,楊進才面帶微笑,喘息道:「兄弟……俺替你們報仇了……」

    楊進低估了劉忠的狡詐;而劉忠則低估了楊進的生命力之強悍。這場死鬥沒有贏家,因為,群龍無首的白氈笠,很快也陷入了奪權的混亂中……

    ……

    七月十五,太陽如常升起。而郭橋鎮河東子寨,統領李寶,卻感覺末日即將來臨。

    郭橋鎮上的石橋,終於還是守不住了。桑仲到底還是得到了提醒,集合五十騎兵,快馬繞道陳橋,渡過黃河支流,從河東岸向李寶軍側後部發動突襲。李寶在損失了百餘人後,不得不退守子寨。

    好在經過長時間的阻擊戰,為王善寨潰逃的軍民爭取到了平復休整的時間,同時,也拖到了天色擦黑……

    桑仲也不得不與他那兩位難兄難弟一樣,暫且收兵,退回郭橋鎮休整。

    翌日,桑仲重新調兵遣將,同時逼迫俘虜,向河東子寨發動一輪又一輪的猛攻。

    李寶軍事才能是有的,但他所接手的,卻是一個糟得不能再糟的爛攤子:混亂不堪的難民、群龍無首的軍兵、防禦薄弱的城寨、缺械少糧的倉儲……這猶不算,李寶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二千軍兵,其中還有一些資歷職位不在他之下的老人,心下不服他。對他所發出的各種指令,給面子的就陽奉陰違;不給面子的,直接就不理踩。這也使得李寶的抵抗效果,大打折扣。

    有所謂「外無必救之援兵,則內無可守之城」。河東子寨,外無可期之援兵,內無三日之糧草,至於軍心士氣什麼的,更是被昨日那場突擊屠殺磨得差不多了。

    這等岌岌可危、隨時崩壞的局面,別說是李寶了,就換岳飛來,都是一個敗字。

    當李寶手下直系二百軍兵,打到只剩下不足五十人時。李寶安排人下去疏散百姓,然後抄起一把朴刀,悲涼地對幾乎個個帶傷的屬下道:「我李寶不求兄弟們什麼,只求能再與我沖一回,為大伙的父老妻兒逃生,多爭取一時半會……」

    義軍士兵齊聲道:「但能與統領同生共死,唯求父老妻兒死裡逃生!」

    然後這支不足百人的敢死衝鋒隊,開啟寨門,凜然迎敵,準備決死一戰。

    就在此時,堡寨瞭望塔上,傳來寨兵驚恐萬狀地大叫:「不好,敵人又有援兵!」

    這一叫喚。直接造成了整個河東子寨的崩盤,無論軍民。如熱鍋上的螞蟻,亂作一團。哭爹喊娘之聲,人體碰撞震響,滿地狼藉,到處傷患。

    李寶登上寨牆一望,果然,從郭橋鎮那邊出現一支約千人的軍隊,正衝過石橋。殺奔而來。

    桑仲就夠難打的了,又來一支生力軍?難不成是李橫與李忠殺回來了?

    李寶悲憤交加,仰天怒嘯,死便死吧,最後衝殺一陣,若老天開眼,能衝到桑仲跟前……

    卻不知此刻桑仲同樣在發懵。這支軍隊的裝束沒見過啊!那旗幟也極怪異,前所未見,難不成……一支正在攻城掠寨的軍隊,最怕的就是被另一支軍隊從後側突擊。因為這個時候軍隊根本撤不下來,或者說就算撤下來了,也完全沒法整隊列陣。這種側後突襲。只需小股部隊,就足以擊垮一支大軍。而現在的情況卻是,這支來歷不明的軍隊,人數遠超本軍(桑仲的一千兵馬,此時也折損頗多)。

    「騎兵隊。立即出擊攔截,問清對方是何方來路。勸其不要趟渾水!」桑仲迅速下達了一個在目前狀況下,十分正確的命令。

    桑仲的五十騎兵,在攻城戰中用不上,一直養精蓄銳,準備在破寨之後,追亡逐北時再大顯身手。此時情況緊急,也顧不得兵力懸殊,縱馬揚弓,向那支突兀出現的大軍衝去。指望能以騎陣之威,加上弓矢之力,震懾來敵,令其知難而退。

    宋軍制式騎射短弓,弓力普遍在五斗以下。正常能在馬上開五斗弓之人,步弓起碼能開八斗。有這般體力、騎術又佳的弓騎兵,無論在宋軍還是義軍中,都是很缺的。

    桑仲這支騎兵隊,騎兵所用短弓,弓力一般在三、四斗間,起碼得衝到距離敵陣三十步之內,才有破甲力。

    結果,騎兵隊才衝到五十步,連弓還沒舉起,一名騎將衝出,張口待言。對面大軍驟然奔出兩百頭戴奇怪鐵笠帽,手持鐵筒子的軍兵。或蹲或站,分成三排,齊齊舉起手中鐵筒子——爆響如密雷,火焰如獸瞳。敵陣之前,濃煙繚繞,五十步外,人馬皆撲。

    連面都還沒照上,就被擊殺了二十餘騎,桑仲的騎兵魂飛魄散,馬嘶人亂,策馬四散狂逃。

    騎兵隊火速敗亡,直接引發桑仲大軍的混亂。當張榮率一千天波水師戰士,從屁股後頭剛剛發動對桑仲大軍的攻擊,桑仲軍就四下潰散而逃——前後夾擊,敵倍於己,而且還持有能發雷火之聲的武器,這樣的仗哪裡還打得下去?

    絕處逢生啊!李寶與他的部下們,全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感擊暈了。一個個暈乎乎地,完全忘記了此時應當前後夾擊,痛打落水狗……不過,似乎也用不著了,桑仲軍已散成了碎渣子,四處逃亡,甚至有慌不擇路者,沒頭蒼蠅一樣跑到黃河邊,收不住勢,被後頭的逃兵一擠,盡數掉入滔滔洪流中……

    身為一軍主將,桑仲自然是待在進攻部隊的最後。兩軍面對面作戰的情況下,這個位置是最安全的,但是一旦被敵軍從後突襲,後方陡然變前線,安全處又變成最危險的地帶了。

    桑仲完全沒料到,在己方大局已定的情況下,竟然會冒出一支奇兵,從後突襲。最令人驚恐的是,這支軍隊戰力強大,一個照面就折斷了他的「尖刀」騎兵隊,隨即勢如破竹,轉瞬就擊潰了他的大軍。

    本軍快速的崩潰,令桑仲根本來不及組織護衛隊或逃往安全之處,轉眼間,就陷入了一群披堅執銳的甲士包圍圈中。

    桑仲身邊的幾個牙兵,刀剛出鞘就被幾十根近兩丈的長矛捅成篩子,血像打破的水缸似地往外噴。

    桑仲終於體會到了李寶先前的那種末日感覺,他提著一桿騎槍,瞪著血紅的眼珠,倏地向一名為首的軍將一指:「爾等何人?」

    那軍將手裡正在擺弄一件奇怪的器物,聞言冷睨桑仲一眼:「天誅軍、天波師,第三戰船營指揮使,燕七郎。」

    「天波師?原來是梁山水寇!」桑仲在河北折騰了那麼久,倒也聽過天波師的名聲,「原來是太行賊的同夥……既是在江湖上打混的,就按江湖規矩來吧——可敢與某一戰?」

    燕七郎神情似笑非笑,沖桑仲勾了勾手指。

    桑仲眼中厲芒一閃,喝了一聲,雙腿猛夾馬腹,戰馬躥出,單手平舉騎槍,直向二十餘步外的燕七郎衝刺而去。

    十步,八步……桑仲眼見對手還沒做出防禦動作,心下狂喜。身體倏沉,重心下移,手臂一抖,正要將手中騎槍向前刺出——卻見那自稱燕七郎的軍將,目光與自己冷冷一碰,隨即抬起右手,將那件奇怪的器物對準自己……

    桑仲心腔沒由來一沉,腦海裡掠過剛才手下騎兵隊紛紛落馬的情景——這成為他最後一個意識。

    砰!

    火焰一閃,彈丸準確擊穿桑仲的額頭。這位八字軍叛將,幾乎瞬間就腦死亡,屍體隨著馬背的顛簸,慢慢後仰,跌落塵埃……

    燕七郎對翻滾到腳下的屍體冷嗤一聲:「單挑?你選錯地方了。這不是打擂台,而是戰場。」

    兩個時辰之後,張榮、傅選率天波師與李寶的聯合大軍,出現在黑陽山下、張用寨前、李橫與李忠正攻擊得如火如荼的大軍側背……

    於是,相同的一幕,再次上演……

    七月十四,杜充搶先一步,四面出擊,幾乎得手。

    七月十五,狄烈後發制人,全面反攻,反敗為勝。(。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9(.)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