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一個很重要的消息傳到了保密局第二情報組組長張角案頭上。張角拿起那張小紙條,再取出指定的某一編號的密碼本進行核對,並還原紙條上看上去毫無關聯的字句。
張角一邊操作,一邊心下暗暗歎服。這位城主大人年紀輕輕,身上卻有著一方豪強的勇烈雄邁;練兵作戰,更有過人之處。這還不算,連這樣的詭秘精細的細作技能,也這般出人意料。勇猛而不失精明,這樣的人絕不簡單,張角已經隱隱為一些不太安份的文吏同僚們擔心了,但願這些人能放聰明一點……
密語解讀完畢,張角只看了一眼,立即振衣而起,迅速走向隔壁的議事廳。
狄烈平時就住在議事廳後面的一個兩進的小院子裡,算是一個臨時的辦公室。這個城主辦公室人並不多,除了門外四名守衛,兩側廂房各有六至八名傳令兵與文書,以及狄烈從教導營裡挑選的四名識文斷字、頭腦靈活的學員當參謀,還有兩名照料狄烈生活起居的小婢,就再沒多餘的人了。
一般情況下,沒有什麼大的問題,能在這個辦公室裡解決,就在這裡解決。如果碰到比較重大的事件,如上次十寨聯軍入侵的情況,就要到議事廳上,召集文武班子來合議解決了。
現在的情況正是這樣,當狄烈看到張角臉色鄭重地將重新謄寫過的密信呈交上來之後。大略掃了一眼,也是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隨即下令:「傳令,各營指揮使及副指揮使,立即放下手頭工作,到議事廳集合。」
奈何關建成之後,關城內東南兩門的兩座屯兵營也先後竣工。於是狄烈只在天樞城內留下後勤輜重營與新組建的第十一營——警備營,作為天樞城的警備力量。其餘四個騎兵營與四個步兵營分別配屬在奈何關東南兩門。屯駐與訓練,而教導營的訓練基地依然放在天樞城內。
狄烈的計劃是,將教導營作為一個士官培訓的主要基地,以後騎步各營,凡是什長以上的基層軍官,必須進入教導營中接受初級(訓練期三個月,主要培訓什長級別士官)與中級(訓練期半年。主要培訓隊正級別軍官)的培訓。合格之後,方能出任相應的職務。有這樣一群從思想到言行到戰術。完全打上他狄烈個人風格烙印的中、低級軍官。才能算是真正的、徹底的掌握住一支軍隊。
現在,教導營首期培訓,因為第一次奈何關之戰的完勝,而提前結束。之前參加訓練的各營指揮使、副指揮使已各自回到自己的領導崗位上。完成訓練的四百二十餘名學員,除留下二十餘名訓練成績優秀的作為教官來培訓下一批學員之外,其餘四百名學員,已全部歸建。
此刻狄烈一聲令下。正在奈何關東、南軍營狠抓訓練的各營指揮使、副使,以及後勤輜重營指揮使左開及新任的副使(原本是阿術。但阿術已被調任情報組長),還有新任的警備營指揮使高亮等人。在短短一刻鐘之內,全部聚齊在議事廳。
由於此事涉及到軍事行動,所以議事廳上幾乎全是軍方人員,文臣班子只有陳規、侯方鏡、張角與阿術四人。
張角與阿術自不必說,保密局本來就隸屬軍方,只是暫時放到文吏班子充充場面。
侯方鏡是財稅都監,軍事上的事情,當然少不了要錢糧,所以他也要出席。只有劉二平是司農,內政的,軍事上沒有他半點事,所以就沒讓他參與。
陳規是天樞城右都監,相當於天樞城的大總管,在行政方面,他有很大的話語權;不過在軍事這一方面,只有一定的旁聽及發言權。但他的發言只能作為建議與參考的存在,完全無法干涉、更談不上左右軍議。而這一點,也很是令陳規鬱悶。要知道,在大宋朝廷裡,所有對內對外的軍事決議,都是由朝堂上的文官來決定的。而武將,只要帶兵打仗就好,至於打哪裡、怎麼打、出多少兵、如何行軍佈陣……這些都不關底下將軍的事。此等國之大事,但聽廟堂之上的相公閣老們廟算而決,底下的武夫軍頭們聽命行事即可。
在大宋朝裡軍事方面起決定作用的文官,到了這天樞城裡,居然成了擺設,打仗竟然由軍頭們來決議。這令陳規鬱悶之餘也有幾分不忿,畢竟他自認為自己還是很有軍事才幹的,結果卻被排除在外……
狄烈也承認,陳規是有一定的軍事才幹的,否則也不會發明出最早的管形火器來——當然,他現在是沒有必要做這做原始發明了。但狄烈對於一個集團勢力的軍政方面,有著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干行政的就好好幹行政,決不可以干涉軍事。不管你有沒有這方面的才能,這是個原則問題。同樣,軍方也不可以插手行政。軍隊,要保持相對的獨立,決不參與政治,這是現代社會已經證明了的軍政分離。
所以,不管陳規怎樣不甘心,只要他還坐在這個右都監的位置上,就只能夠繼續鬱悶下去。
現在,狄烈直接將這份情報下發給軍方的各位軍頭與文吏班子。不過,只有陳規拿來看了,張角與阿術卻是知道了的。
「什麼?金將猛安完顏阿古率五百精銳騎兵及五百名阿里喜步卒,渡過易水,於八月初七抵達真定府?而且還連下急令,召集真定、欒城兩地金兵及新附軍兩千餘人,合計三千人馬。意有所指,動向堪憂。」
「完顏阿古是什麼人?他手下的精銳騎兵又是怎麼一回事?」問這話的人是關忠勇,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阿術身上。
阿術這個女真人的身份,天樞城裡的頭頭腦腦們大多心裡有譜,但下面的普通士兵與民眾並不知道,否則他的日子怕是不好過。這也是狄烈把他從輜重營調到情報組的原因,畢竟讓吃夠了金兵苦頭的士兵們聽從一個女真人的指揮,無論怎麼說都是一件很擰的事。這種事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世。一旦到了戰場上,阿術的身份曝了光,那可就壞菜了。
保密局的情報組就不一樣了,這是一處如同蟑螂一樣躲藏在陰暗角落的存在,除了與派出的少量等級較高的情報人員打交道之外,幾乎與外界沒有多少交集。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地將阿術保護起來,挨過這最初的適應階段,畢竟,阿術的存在,有著他獨特的價值。
就如此刻,當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完顏阿古是何來頭之時,阿術卻張口道來:「我以前只是猛安固新手下的一名親衛,並不認識多少金軍高層。若是說到別寨的人物,我未必全識得,但說到這位完顏阿古,我卻偏偏知道。」
阿術清了清嗓子,續道:「只因這完顏阿古名氣甚大,身份也頗為不同。他是右副元帥完顏宗望的親衛統領,有皇族血統,勇猛敢戰。曾經在攻取遼國上京臨潢府時,第一個殺上城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敵人殺死,生啖其肉。將守城遼兵,驚駭得手足發軟。最終一舉破城……」
「我道是個什麼東西,原來不過是個有幾分氣力、生食人肉的生蕃而已。」賈虎嗤之以鼻,生食人肉算什麼?老實說,像他們這樣干江湖上買賣的,有幾個人沒舔過血、嘗過肉的?這些事也好拿出來說?
不得不說,賈虎自從碰到狄烈之後,幾乎全程參與了狄烈對金軍各路人馬各個階段的打擊行動。對宋軍及各路義軍而言,幾萬人費死力都打不掉的一個謀克級別的金將。而在狄烈的槍口與炸藥之下,不要說是謀克,就是猛安也是一個個輕易地灰飛煙滅。這使得賈虎的眼光與胃口自然而然就高了,以至於一名猛安大將都不放在眼裡了。
阿術對賈虎的這種態度卻並不見怪,因為他本人對狄烈的崇拜更有過之。雖然現在他有軍職在身,不好再稱狄烈為主人了,但那種敬畏之心,卻是根深蒂固,絕無半點動搖了的。不過,阿術在這件事上,顯然另有看法:「完顏阿古或許真不算什麼,但他手下的五百精銳騎兵,一定就是金酋宗望的親衛隊——這,才是一支真正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說到宗望手下的親衛戰鬥力,最有切身體會的就是楊再興與何元慶二人了。這兩位騎兵步的指揮使互相看了一眼,一致點頭,齊聲道:「金酋宗望的親衛戰力,的確非比尋常。便是普通士卒亦是殺法嫻熟、配合老練,更有死戰不退之強大戰意。如此五百精銳,可抵尋常金兵三千。」
先有阿術的解說,再有楊、何二人這麼一證實,在座軍方眾人,無不為之悚然——五百當三千,再加上那二千五百名戰力不俗的阿里喜及新附軍……好傢伙,這就相當於五、六千人馬的一支大軍了。這樣一支足以奪城拔寨的強大兵力,突然出現在真定,他們想幹什麼?
「完顏阿古一定是衝著我們天樞城來的!」狄烈直接對這份情報下了判斷,也為此次軍議定下了基調。
「我將你們各營指揮召集過來,只討論一個問題——敵人就要打上門來了,我們是要在這裡耐心等著敵人爬上山來,先挫敵銳氣,再打他一個防守反擊呢?還是將我們的軍隊拉出去,給予敵軍迎頭痛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