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烈根據情報二組這半個多月來所收集整理的資料綜合分析:太行四大山寨中,白馬山寨的傅選,向來與天平寨友善,又與前寨主有八拜之交。加上傅選本人傷勢未癒,所以不太可能會來淌這一趟混水。而車轅嶺寨的孟德,此人與早期的天平寨眾無甚深交,倒是對新上位的狄烈神交已久。曾經在封龍山苦候狄烈數日而不得見,待回到車轅嶺寨後,又忙於整頓寨務,撫恤善後,一時也無法抽出時間來拜會狄烈。所以面對黑崖山寨派遣的信使,提出的聯合吞噬計劃,孟德毫不猶豫予以拒絕。
浮山寨的劉澤,與黑崖山寨的焦文通,這兩人是八拜之交,一向是同一個鼻孔出氣的。但凡一寨有事,另外一個寨子必定出手相助,所以此次瓜分天平寨,浮山寨自然不甘落人後。
情報資料很詳盡地列出了各寨出兵的人數、裝備、後勤等情況。其中較值得關注的是:黑崖山寨,出兵八百,役夫二百。由寨主焦文通領兵,「瘦虎」許青副之。有制式刀槍二百把,自製槍棒五百桿,皮甲五十具,制式弓十張,自製軟弓三十張,運糧馱馬三十匹。黑崖山寨在元氣大傷的情況下,拿出近半的人手及裝備,可見是下了血本的。
浮山寨,出兵五百,役夫一百,由寨主劉澤領兵。有制式刀槍弓弩一百,自製槍棒四百,皮甲三十具,運糧馱馬十匹。浮山寨的實力本就比黑崖山寨稍弱,而此次攻擊欒城,損失也是不小,所以能出兵五百,也是拿出了一定的本錢了的。
大石嶺寨,出兵二百(含役夫),由寨主汪前領兵,其弟二寨主汪進副之。有制式刀槍五十,自製槍棒一百。軟弓十張,無甲具,運糧馱馬五匹。
除了以上三個寨子的出兵實力還算可以之外。其餘七個小寨子,合計兵力還不到三寨的一半。估計也就是抱著你們幾位大哥吃肉,咱小弟們喝湯的心思。
十寨合計兵力兩千三百,加上輔兵役夫五百(土匪沒太多講究。關鍵時刻發一把刀子,打雜的也可以當戰兵使用),總計二千八百,號稱五千大軍。於八月初三,分東南兩個方向。殺奔天平寨的葦澤關而來。
狄烈看到手上的這份情報分折,很是滿意。在這個時代,不要說是這些太行山賊了,便是宋、金、西夏等大國,都還沒有什麼情報系統,各國之間對彼此的軍事、政治、民生各個方面都是兩眼一抹黑的。他們之間的相互瞭解,還是靠打出來的——邊打邊熟悉,邊打邊瞭解。結果金國越打越明白。原來宋國看似龐然大物。卻原來那麼弱;而宋國卻是越打越心驚,原來這些蠻夷這麼強,實在不應該跟他們搞什麼聯軍滅遼,以至自毀樊籬……可是,來不及了,老虎已經發現這龐然大物其實只不過是頭驢……
就拿這次十寨進犯來說。各寨只不過剛出動,狄烈就將他們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而這十個山寨呢。則完全不明白,他們要對付的這個天平寨。與昔日的那個老的天平寨,實力差距之大,有如雲泥之別。如果這些寨子能稍微探知一些情報——即使他們不瞭解火槍與炸藥的威力,但光是一個五千兵力,就足以令他們打退堂鼓了。這些名為義軍,實為山賊的傢伙,雖然不知道孫子兵法中說的「十則圍之」的道理,但以少打多這樣明顯的傻蛋事,這些欺軟怕硬的傢伙如何會去幹?
狄烈放下手中的資料,讚道:「情報的收集整理相當不錯,高亮,看不出你還有這方面的才能。」
高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實俺只是提供了一些各寨的大致情況,並按照寨主的指點,分別派出寨中舊部,潛入各寨打探消息。至於這些資料的分析整理……俺可沒這能力,這些都是俺手下一名副手干的……」
狄烈奇道:「你的副手?是誰?」
「是俺從那些文吏中選出的一名士子,聽說還是一名進士,名喚張角……」
「張角?」狄烈吃驚不小。不是吧,我只說自己是大漢遺民而已。難道還有人更猛,竟冒充大賢良師不成?
這時,坐在下首的陳規撫鬚而笑:「原來竟是此人,以此人之膽色見識,的確可勝任有餘。」
狄烈訝異道:「右都監知道這個人?」
陳規點頭道:「不錯,此人是宣和末年的明經科進士,曾應聘過蔡京的西席(蔡氏子弟的家庭教師)。曾與這位」六賊「之首有過精彩交鋒……」
此張角自然並非東漢末年作亂的彼『張角』。這人做了蔡府的家庭教師。很快就表現出了非同凡響的教學才能。
這一天蔡京的孫兒輩個個正襟危坐,(估計是老蔡頭這次授權給新來的老師,可以體罰他們)想要認真學習一些聖賢之學,以其光大門楣,使蔡家永享榮華富貴。哪知道先生一席話讓他們吃驚不已,膽子小的嚇的痛哭流涕。
原來先生在開講之前想聽聽這幫學生想學什麼知識,好來個因材施教。這些孩子一聽來勁了,這個要學棋琴書畫,那個要學天文曆法。彼時沒有珠心算啊少兒英語之類的東西。否則這家教的工作也不是尋常人可以勝任的。
等蔡京孫子們爭爭吵吵的聲音平息下來之後,張先生才不慌不忙地說出一番話來: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對於他們來說根本沒有學的必要了。眼下最當緊需要用心努力學習的就是中長距離的奔跑,為將來的日子裡跑路打造強健的體魄。滅門之禍已在眼前,腿腳利索點才是最真的、最現實的。
這些孩子們一時鼻涕與眼淚齊飛,哭聲與叫嚷聲大作。有大一點的孩子哭著跑去找爺爺,蔡京聽了這些話,也氣得差點心臟病發作當時就掛了。只是蒼天有眼,惡人哪會那麼輕易地得以善終?
當他聽了張角的剖析之後,也只得默然不語,這個小伙子說的在理,他也是飽讀詩書的人,知道「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的老理。
蔡京請教張先生如何避禍自處,張先生的回答很拽:「自求多福」!
狄烈聽完陳規對這位張角的一番過往趣事介紹,不禁撫掌大笑:「果然是個妙人,更難得的是,此人能在蔡京氣焰熏天之時,說出這麼強大的話來,的確有膽識。高亮,去把你這位副手叫來。」
保密局的辦公室就在議事廳左近,所以張角很快出現在狄烈眼前。從年齡上看,他比陳規還年少一些,可能不到三十,天庭飽滿,雙目靈動,神彩奕奕,下巴留有一圈短髭,一看就是那種精明強幹的人才。
狄烈當場考核了張角一番,發現這人果然在敵情分析方面很有一套,同時在民生政治方面也頗為擅長,是個比較全面的人才。最最特別的是,一番對話下來,狄烈隱隱感覺到,此人與陳規不同,對前朝(大宋)並無太多羈絆。在他身上,有著很強烈的權力**與力爭上游的野心。
狄烈很是滿意——不怕你有**,不怕你有野心,怕的,就是你對前朝太過忠心!對於這樣有才幹、有野望的人,只要給他想要的,他就會回報你所需的。
狄烈於是當場拍板,任命張角為情報二組的副組長。準備考察一段時間,確定此人的忠心及才幹後,再讓他挑起情報二組的大梁。對於這一點,高亮心下也明白,不過他只有高興,絕無不滿。對高亮這樣一心渴望用手中的新式武器戰鬥的年輕人來說,專心於戰場拚殺,搏取軍功,才是他最想要的。至於這個什麼情報組長,若非是因為他瞭解太行諸寨情況,何時會輪到他來當呢。
高亮的心願,隨著戰雲密集,即將達成。
同日,狄烈集合了教導營全體學員,進行了戰前動員:「我的學員們,這兩個月來,你們受到了最嚴格的訓練,你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要站軍姿三個時辰,要步操一個時辰,然後全副武裝,背著近百斤的裝備急行軍二十里。途中還要跋山涉水,穿越叢林。有些學員挺不住退出了,有些學員在訓練中受到重創退役了,還有些學員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意外……你們最初有五百零六人,現在,只剩下四百二十八人……但是,做為總教官,我為你們感到驕傲。因為,你們做到了當初自己都想像不到的事!你們挺過來了,付出努力的人,必將得到回報!」
「我手裡有一份你們的這兩個月來的訓練考評,分別是優、良、中、合格四等。這份考評,將決定你們是任都頭,還是隊正,是當什長,還是伍長——但是,我要告訴你們,這並不是最終成績。兵練出來,就是要打仗的。沒有經過戰場的檢驗,這份考評,就不算真正合格。現在,你們有一個機會,能夠最終證明,你們的真正實力。你們最終是哪一個等級,就要看在即將來臨的戰鬥,你們交出的是怎樣的一份答卷!教導營的學員們,我問你們,有沒有信心將一切來犯之敵,痛殲於葦澤關外?回答我,能不能?」
「能!能!能!」吼聲如雷,山谷轟鳴!
八月初五,黑崖山寨寨主焦文通,率五寨共一千八百人自東而來,出現在葦澤關東門。八月初六,浮山寨寨主劉澤,率五寨共一千人自南而來,距葦澤關僅有一天行程。
一場十寨圍城的激戰,拉開了序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