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帽子扣了下來,這個大帽子專門是用來壓潘先生的,安樂青的姿態也完全地亮了出來,現在,她要向眾人表明,她就是話事的,就算李月如的親眷來了,也要由她來出面接待的,她的算盤打得很好,反正現在龍行瀚悲痛過度,沒有說什麼,如果她能把李月如的喪事給操辦好了,自然能夠增加她在龍行瀚的目中的份量,現在李月如不在了,這一點顯得尤其重要。
「安小姐,我覺得還是再等等吧,老太太剛去世,龍行瀚很痛苦,但這個家畢竟還是龍少在當家,如果老太太在,老太太吩咐什麼,我自然遵從,龍少也不會說二話,現在老太太仙逝,我可不敢背著龍少做什麼,安小姐,咱們就再等等,龍少肯定會節哀順變,出來安排一切的。」
潘先生果然是走老了江湖的,安樂青明顯不是他的對手,安樂青用大帽子來壓他,他就反過來直指安樂青現在講話沒有用,萬事都要龍行瀚來做主。
話說到這個份上,在場的眾人都明白了,這個潘胖子是萬不肯聽安樂青的了,王佳拚命忍住笑,拉了一把幾乎已經笑出聲的梅芷蕾,準備走了,王佳久歷職場,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該撤退了,她不能留在現場,如果留在現場,會給人一個她是來看笑話的嫌疑,畢竟,她現在在龍家沒有名份,連龍行瀚的正式女友都不是,她之所以要服喪,只是想借此表明一下她與龍行瀚之間的關係,以此來向安樂青宣戰。
「潘先生,我和小梅就先告退了,」王佳微微低頭,「龍行瀚接下來要操辦老太太的喪事,如果缺少人手的話,我會把柴飛凱派過來,潘先生儘管使喚就是,要人要物的,都可以讓他去辦。」
潘先生馬上在臉上堆起笑容,「王小姐這是哪裡話,」他先謙讓一下,馬上就露出了他的本意,「如果飛凱兄能夠來的話,自然是最好的,飛凱兄人情練達,必然能把這事處置得妥妥貼貼的。」
商全在一旁有點看不過去了,這明明是龍家在辦喪嘛,人家王家大小姐說句客套話,說要派人來幫忙,你潘胖子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同意了,這算哪門子事?就算龍行瀚將來要娶王佳過門,那也是以後的事,現在王佳在明面上和龍行瀚可是什麼關係都沒有,連女朋友都算不上呢!
潘先生根本就不管商全的表情,沖正在上車的王佳搖了搖手,把正在一旁的安樂青給氣了半死,不過,安樂青也沒有辦法,因為她在龍家的影響力僅僅憑籍著李月如,又沒個正式名份,現在李月如一死,下面人不聽她的,很正常。
王佳也就是瞧出了這一點,才會使出派柴飛凱過來這一招,擺明就是告訴了安樂青,她肯定會在龍家大喪這件事插上一腳,而且,龍家上下還會對她心存感激。
王佳一走,安樂青也氣得跑進樓裡去了,商全剛要提醒她,沒有龍行瀚批准不准任何人進去,但被潘先生制止了。
商全急得直搓手,「老潘,你做什麼?你為什麼阻止我馬上去安排事情?你為什麼要答應那個王佳派個人過來?現在又把安樂青給氣進去了,你說,你這究竟是為的什麼?」
潘先生笑笑,「老商啊,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了,你知道嗎?上次在應氏科技,老太太替龍少安排好了一切,只是命我傳達她的決定,就這樣,龍少事後都衝我發脾氣,說我不聽他的,只聽老太太的,你想想,今天我要是真的聽了安樂青的指揮,事後被龍少給知道了,你說龍少會怎麼罵我?」
商全似乎明白了,潘先生又加上了一句,「你覺得安樂青在龍少心中的份量,比得上老太太在龍少心中的份量?你啊,怎麼對這種權力的事情如此不敏感呢?龍少是騰龍基金的太子爺,馬上就要接班了,他不會允許有人質疑他的權力,老太太是他媽,他尚且可以容忍,可安樂青是他什麼?退一萬步說,就算龍少將來娶了安樂青,你覺得他就會允許咱們聽安樂青的命令嗎?」
「原來是這樣,」直腸子商全搔了搔頭髮,「那你早說嘛!可你為什麼又答應王佳的請求?」
「我哪裡答應了她嘛?人家說了客套話,咱們自然要以客套話來回應,王佳是個很聰明的女人,而且是個女強人,她不會不知道這裡面的分寸,你就放心,就算她真要派個人過來,也會先經過龍少,」商全說著就壓低了聲音,「老商,你就沒有看出來嗎?現在安樂青是急吼吼地想抓住點什麼,這個時候,咱們可千萬要小心啊,別一不小心惹了龍少,現在老太太過世了,他要做什麼,是沒有人能攔得住了。」
商全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好吧,老潘,我沒有你想得多,聽你的就是。」
潘先生一笑,「老商,你這話我不愛聽,咱們是老兄弟了,肯定是要互相照應的,沒有什麼誰聽誰的,互相照應而已。」
商全點點頭,「那你覺得咱們該怎麼辦?」
「照我看啊,老商,咱們就只有等了。」
「等?」
「當然,等到龍少作出決定他要娶誰做老婆,他決定要娶誰了,這局勢就明朗了,咱們也沒有什麼難做的了。」
商全馬上就指出了其中的漏洞,「老潘,你剛剛已經得罪安小姐了,萬一龍少決定娶她為妻,你就不怕她給你穿小鞋?」
可潘先生不屑一顧,「這有什麼怕的,嘿嘿,就算現在她現在已經龍太太,我也一樣只聽龍少的,龍少不發話,我就是不做,愛誰誰!」
商全看著潘胖子的那副光棍樣,不禁笑了出來。
龍行瀚已把李月如放到了她原來臥室的床上,他整理好母親的頭髮,然後輕輕給母親蓋上一床毯子,彷彿是怕母親會著涼。然後,他就坐在床前的地板上,一眼不發,就那麼看著母親,彷彿母親只是在熟睡,過了一會兒就會醒過來。
李月如雖然已沒了呼吸,但面色還是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一般而言,人死之後,數小時之內,屍體會變得僵硬,然後再變軟,然而李月如的屍體卻沒有發生這樣的狀況,從她一嚥氣,一直到龍行瀚把她給背回來,她的身體除了沒有呼吸和溫度,和一般人沒有什麼兩樣。龍行瀚身邊現在沒有專業的醫生,如果有的話,這個醫生肯定會對這種情況表示出極大的興趣,說不定會以此為研究對象,寫成研究報告。
龍行瀚自然不知道人死亡後身體會怎樣變化的知識,他只是在這裡等著,他想一直等下去,他想弄明白,母親的屍體究竟會不會出現父親的屍體一樣的情況,如果真是會出現全身變得如同一根軟管子,那就表明一件事,母親很可能沒有死,眼前的這具屍體,極可能只是某種替代品。
於是龍行瀚就在這裡等著,一邊等,一邊回憶控制不住地湧上來,就像喝了很多酒,酒勁無法控制一樣。他看著李月如躺在床上,頭髮全部都白了,都是龍生強死後的第一天變白的。以前,龍行瀚只在電影或電視劇或小說裡看到過,說人在很著急的情況下,會一夜白頭,但沒有親眼見過,現在龍行瀚就在這裡慢慢端詳,同時心裡不住地後悔,為什麼在父親離去後的這半個月裡,沒有好好孝順母親,為什麼總是把她氣得半死,為什麼會覺得母親會永遠都不離開自己呢?